天啟七年七月二十四日,蕭升和黃成玉達成了一致,兩人代表各自的家族簽訂了一份協議,就是關於琉璃製品的售賣。
的確,在兩人的商議之中,貿易的貨物不僅僅是琉璃鏡,其中還包括了墨鏡,琉璃酒杯,琉璃油燈等等一些新奇的琉璃製品。
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純淨透明,按照黃成玉的說法,這就象征著淡泊的君子之風。
如此值錢的“君子之風”蕭升還是第一次聽聞。
對於比預想的琉璃鏡多出來的貨物,讓黃成玉非常的高興,
這次回去之後,絕對可以受到族老的誇獎。
他們最基本的要求,只是獲得琉璃寶鏡的采購權而已。
但是,蕭升給他的卻是“北方地區代理權”,簡單來說,就是整個北方琉璃鏡以及其它從琉璃閣采購的琉璃製品,都會隻供給黃家。
就算是八大晉商其它的七個來了,也只能從黃家采買,琉璃閣不會把東西再賣給第二個北方地區的家族。
黃成玉一下就看到了這所謂的“代理權”背後隱藏的財富。
自然度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就算是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得罪晉地其它的商人,也是無法拒絕如此大的利益。
不過,江南地區的代理權,蕭升並沒有給他們,而是說需要找一個江南的富戶合作。
其實蕭升並不想賣到江南,想要從那邊運輸銀子過來,那指不定被某些權貴給扣下多少,而且太過扎眼。
蕭升讓晉商售賣,但最後到他這裡的卻不是銀子,而是金條或者一些藥材。
明朝的銀子貴,現代銀子價格便宜,金子很值錢。
而在這裡,一兩金子,只需要七八兩銀子就可以換到,
所以讓黃成玉他們直接付給金子,不僅可以更加容易攜帶,也利潤更大。
送走了黃成玉,蕭升來到了放置那些識字又有家人的一批人所在的院子裡。
此時他們換上了整潔的衣服,在相對暖和的屋子裡,排列坐成了一圈,這是蕭升安排的。
人不多,只有十七個人。
最小的十二歲,最大的也就是那個徐秀雲,十七歲。
蕭升走了進來,大家一齊起身喊道:“爵爺!”
擺了擺手,蕭升說道:“大家坐下,今天我們不論其它,大家的身份都一樣,都是大明百姓。”
這句話讓徐秀雲等人聞言一愣,但還是懾於蕭升的身份,老實坐下了。
在他們圍繞的圈子中間,有著兩個空椅子和一面小黑板。
蕭升坐到其中一張椅子上,看了看這裡每一個人的臉。
然後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蕭升。”說著,他在身後的黑板上寫下了這兩個字。
然後繼續說道:“我的祖上三代都是農民,所以我和大家一樣,都是普通的大明百姓。今天坐在這裡,我要教授給你們知識,所以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先生或者老師。但除此之外,在這裡,我們的身份都一樣,就是普通的大明百姓。
現在,我們就以這種身份講話,大家要記住這一點,這裡沒有爵爺,沒有士子,沒有仆人,沒有高貴在雲端的人,也沒有卑微如塵埃的人。
接下來,我們互相認識一下。從你,徐秀雲開始,一個個依次坐到這邊,和大家講一講,你是怎麽成為流民的,這一路來到京城,你遇到了什麽事。”
聽到自己被點名,徐秀雲有些害怕,
尤其是當大家的目光聚集過來的時候,她更是感覺非常緊張。 蕭升輕聲說道:“不要害怕,這裡沒有什麽高低貴賤,都是經歷困苦的人,沒有人會嘲笑你。”
徐秀雲鼓足勇氣,點點頭,走了上來,然後按照蕭升的指示坐到了那個椅子上。
“奴家名叫徐秀雲。”
剛說一句,蕭升這邊抬手打斷道:“這個地方大家一律自稱為我,不要用其它的自稱。你繼續。”
徐秀雲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家在山西……”
一開始講,還有些拘謹,可是講到動情的地方,也就是放開了。
徐秀雲原本的家境不錯,雖然也是很早就嫁為人婦,但丈夫對她還不錯,一開始雖然不算富裕,但還算是過得去。
可是突逢旱災,家裡的糧食不夠繳稅,只能賣地,而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賣了地,更加艱難,最後所有田產賣光,丈夫卻是憂思成疾,患了病。
徐秀雲一邊照顧年邁的公婆,一邊照顧幼子,還要服侍生病的丈夫。
靠著做一點零工,勉強生活,一直到最後丈夫不治身亡,各種牛鬼蛇神都冒了出來。
她長得有幾分姿色,而且生過一個孩子,可以生養,被一些豪強老爺盯著。
各種刁難,甚至最後不加遮掩,婆婆因為丈夫的死患了病,很快也跟著走了。
無奈之下, 公公帶著她逃離了村子。
之後,路上遇到了強人,公公為了保護她們母子去引開了賊人,死掉了。
然後就是一路輾轉奔波,乞討求生,忍饑挨餓到了京城。
徐秀雲雖然讀過書,識得幾個字,但也並非是什麽文人書生,說話的時候沒有那麽多講究,也沒有什麽形容詞。
但對於這裡坐著的人來說,其中的很多事情,他們不是親眼見到過,就是親身經歷過,所以就算是最直白的語言,哪怕只是一個詞,就足以戳中他們的痛處。
聽完徐秀雲的講述,大家都是眼眶濕潤。
蕭升對她講道:“你說的很好,現在回去,下一個。”
十七個人,輪流講述自己的故事。
有些人沒有什麽邏輯,想到什麽說什麽,有些人就從自己遭難開始講到京城之前的經歷。
最後,蕭升看著他們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在你們所有人的經歷之中,最終導致你們不得不背井離鄉,甚至家破人亡的,是什麽?
是天災嗎?是朝廷嗎?都不是,是那些上等人。”
徐秀雲等人聞言露出了努力聽講的樣子,蕭升繼續說道:“什麽是上等人,並不是指有錢人或者達官顯貴,而是那些高高在上,不把你們當人看,隻想著佔有你們的財產,把你們變成奴隸的人。
他們自覺高人一等,而蔑視其他的人,面對困難的同鄉不是想著幫助,而是謀劃奪取你們的財產,甚至逼迫你們成為他們的奴隸。
這就是上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