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五月初九,鄭芝龍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譚良俊,思索了一下他剛才的話,忽然笑道:“我很好奇,你們計劃得如此周密,為何你會主動來向我告密?”
譚良俊面色平靜地回答道:“我曾親自到京師,有幸見識到了破虜號下水。朝廷既然可以建造第一艘那樣的鋼鐵戰船,就可以建造出第二艘。
有那樣的戰船在手,無論是劉香還是紅毛鬼,都是螳臂當車而已。
我還參加了閱兵,大明的軍隊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大明已經不是原來的大明了。
當初我也是因為對官場黑暗,失望透透才會墮落成一個商人。
我做過很多錯事,但自閱兵回來之後,便決定洗心革面了。
黃中成一夥人倒行逆施,必然要被消滅,我只求可以留得一命,親眼見到大明遠征西夷的那一天!”
要說這段話之中有幾分真的,鄭芝龍也猜不準。
但他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海盜出身,沒道理去看不起別人。
這個時候提供這麽一條詳盡的消息,的確是懸崖勒馬了,還是可以給他一條活路的。
“嗯,那好。這次海戰之後,你交出九成的財產捐贈到衙署,我就對你既往不咎。軍務兵團那裡,我會把你的事情如實相告,應該也不會再過追究。”
鄭芝龍說道。
這邊譚良俊聞言松了一口氣,他現在只求可以獲得一次活命的機會。
當然,原本他可以直接逃跑,但他還是想賭一把。
畢竟這裡才是他的家鄉,如果不是毫無辦法,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
尤其是在看到國家正在快速地變得強大起來的時候。
譚良俊離開,鄭芝龍把盧象升以及手下的將領都召集到了一起,商議這個消息的準確性。
“這種事情上,寧可信其有。當下應該盡快派出士兵到笨港那邊做出示警,讓岸邊的人做好防禦,以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同時,派人對荷蘭人和劉香一夥人做出監視,及時掌握其動向。”盧象升說道。
鄭芝龍點點頭,道:“盧按察使所言極是。不過,本官覺得這一次是一個機會。
荷蘭人和劉香還有那些亂黨都不知道新式戰艦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利用好這五艘戰艦,來一次出其不意的襲擊,爭取將這夥人一網打盡!”
“鄭總兵有何良策?”盧象升問道。
鄭芝龍做出了安排:“一方面先讓李萬慶到笨港協助防守,主要是在荷蘭人進攻的時候向內撤退,不要在意水寨,引誘荷蘭人登陸,在陸地上消滅他們。
同時,我會派出船隊去征討他們,屆時,劉香從廣東出發之後,鄧昌,你作為五艘新式戰艦的臨時總指揮,指揮艦隊從後面攻擊劉香船隊,爭取將其一舉消滅。
覆滅劉香團夥之後,你們再繼續前往笨港這邊,協助我對荷蘭人進行討伐便可。”
盧象升聞言思考了一下,說道:“荷蘭人船堅炮利,如果不用新型巡洋艦,只怕你在前期遭遇戰的時候會很危險。”
“戰爭哪裡有不危險的,如果能夠同時消滅這兩夥人,那這點風險還是值得的。
盧按察使,你也不能閑著,現在福建軍改步入尾聲,應該著手開始廣東布政司的軍改了。
劉國能,你留下來輔助盧按察使,對廣東進行軍改。
譚良俊是一個好棋子,借助他,軍改工作想必可以更加容易一些。”鄭芝龍肅然說道。
盧象升最後還是同意了,想要取得最大戰果,還是要冒一點風險的。
五月十二日,紅毛鬼襲擊笨港,鄭芝龍率領南海水師艦隊從泉州出擊。
得到消息的劉香從廣東出發,向著鄭芝龍後麵包抄過去。
此一戰,荷蘭人集合了八艘大型夾板船進犯笨港,而劉香率領的海盜軍則是擁有五十艘比較小型、火力比較弱的哨船。
當然,這些只是主力戰船,其它大小輔助戰船,有著數百艘,浩浩蕩蕩,聲勢蔚為壯觀。
鄭芝龍這一次為了將兩股勢力徹底消滅,也是幾乎傾巢而出,直接出動的船隻達到了四百艘,這些都是作為戰船的,其中百艘戰船都裝有火炮。
廣東布政司,得到劉香出動去包圍鄭芝龍的消息的黃中成等人高興地歡聚一堂。
“這鄭芝龍果然中計了,這一次荷蘭人集合了最精銳的船隊,再由劉香聯手,一定可以讓鄭芝龍有去無回!
諸君,為我們今後的美好生活而同飲此杯!”
黃中成起身舉杯,開懷大笑道。
眾人聞言都是面露喜色,其中有人出言道:“這一次多虧了黃家主的計謀,雖然付出了一些利潤,但今後沒有了鄭芝龍那夥海盜,我們就可以壟斷荷蘭人以及對日貿易,當飲此杯!”
人群之中,譚良俊則是微微搖頭,這些人還真是目光短淺,如今勝負未分,就先開始慶祝了,幸好自己早已棄暗投明。
正這樣想著,忽然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下一刻,“嘭”的一聲,門被一腳踹開。
黃中成被嚇得一杯茶全倒進了鼻子裡,正要喝罵,一轉頭,卻是被嚇得臉色慘白。
睚眥服,軍務兵團!
鄭芝龍一走,盧象升就開始布控了,有著譚良俊作為內應,黃中成等人的軌跡行蹤軍務兵團一清二楚。
一眾人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拿下了,黃中成看著站到盧象升身邊的譚良俊,憤怒地大叫道:“你背叛了我們!你這個叛徒!”
譚良俊聞言反擊道:“你們才是叛徒,串通紅毛鬼攻擊我大明水師,背叛了國家,你們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黃中成等人恨得咬牙切齒,然而這一段話他們也無法反駁,只能是滿懷悲憤被拉走。
盧象升看著譚良俊,說道:“把財產交接完之後,你的過往便抹去了,今後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草民知道,我會本分做人的。”譚良俊露出笑容說道。
得到了盧象升的承諾,他這一次才算是真正地逃過了一劫。
朝廷並不是要打擊商人,而是懲戒那些為非作歹,通敵賣國之輩。
雖然失去了九成的財富,但好歹留下一些本金。
有這些錢,他有信心借著朝廷這一次的整改,把自己失去的銀子再賺回來,甚至更上一層樓!
陸地上的戰鬥在軍務兵團和水師陸戰營的配合之下很快就結束了。
而海面上的戰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