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客廳內一片漆黑,透過與廚房相連的門望向唯一的窗戶,可以看到遙遠的燈光反射在夜空之上。
余哲森並沒有給吳小洺講述自己與安何兒時的回憶,他自認多少還算有點情商,不願意在一個明確表示對自己抱有好感的女孩面前去講那些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
他說了很多關於安志天的回憶,雖然印象中老安總是很忙,與兩名孩子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還是在余哲森心裡留下了很多彌足珍貴的東西。
比如8歲那年安志天第一次去學校給他開家長會,戴了一副誇張的蛤蟆鏡遮掩臉上的傷疤,偽造身份給自己捏了一個假名“余翼飛”,又謊稱自己的職業是某私人安全公司的雇傭兵,把余哲森當時的班主任女老師嚇得夠嗆。
余哲森對此記憶深刻,因為從那以後同班小朋友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帶著一種陌生的敬畏。
也許安志天的初衷只是為了讓他避開“為什麽你爸爸姓安你姓余”這樣的問題,但做得實在有點過火了。
“他是個看起來有些粗獷,實則心思很細膩的人。”余哲森評價說。
“剛被接到他們家時,管理局負責遺孤領養工作的人員讓我喊安志天爸爸。我心裡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喊了。”
“也許是因為害怕,也許是本能的順從,總之我雖然喊了安志天爸爸,但我還是沒有忘記我的父母。”
“等到管理局的工作人員走後,老安蹲在我面前,語氣很溫柔地跟我說以後可以叫他老安,不叫爸爸也沒關系。”
“他說不管我叫他什麽,他都會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兒子看待,永遠如此。”
“我當時就哭了,把安志天搞得手足無措,他以為我是被他嚇到了,其實我那時候雖然小但也已經懂一些事,我是感動才哭的。”余哲森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知道嗎?他那時候的樣子就像動畫片裡那種蠢憨的會和小動物做朋友的老虎,小心翼翼又帶著男人特有的遲鈍和笨拙在安撫著我的情緒。”
余哲森說到這裡停住了,因為他感覺到吳小洺的手摸到了他的臉頰。
他微微轉頭,看到她反射著一星點光澤的眼瞳正凝視著自己,手指輕緩地拭去下眼瞼的淚水。
“講故事的人怎麽可以自己先哭呢?”她輕柔地一笑,“搞得我都有點母性泛濫了,現在很想抱住你。”
“因為我真的很感激老安。”余哲森自己擦了擦眼睛,“如果沒有他的話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麽樣……”
“聽你這麽說來,安局長確實是個好人,好得有點不像那個以冷酷果決在公眾面前聞名的捍衛者。”
“他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兩者沒有先後主次之別。”
吳小洺歎了口氣:“你運氣很好,我卻沒有遇到這樣的人。”
“但你有位還算不錯的兄長吧。”
“說實話在今天被你說破我和老大的關系之前,我都不敢真的把他當成哥哥看待。”
吳小洺仰面躺著,兩眼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余哲森沒有出聲,緩緩閉上了眼睛,剛才一邊回憶一邊講述和安志天有關的往事牽動了情緒,讓他心跳一度加快,現在已經感到有些疲憊困倦了。
“余哲森,你睡著了嗎?”不知道過了幾分鍾,他在意識朦朧中聽到吳小洺朝著自己呼喚道。
“還沒有……”余哲森用迷糊的語氣回答道。
“你想睡了嗎?”吳小洺有點詫異。
“有事嗎?”
“不是……那個……”吳小洺的聲音有些喪氣,她帶著自我懷疑問道:“對你來說,我真的那麽沒有吸引力嗎?”
余哲森聞言睜開眼翻了個身側臥,面朝著她毫無征兆地伸出手,探入她粉色絲薄睡衣的下擺,指尖觸碰到了她光滑的小腹。
吳小洺身子一顫“咿”了一聲,不由自主地弓腰收腹躲避,余哲森則是馬上把手收了回去。
他一臉戲謔地又翻了個身,把背朝向她:“看吧,你可能比你自己以為的還要純情一點,所以算了吧。”
吳小洺愣了一下,有些後悔地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卻又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他。
最後,她隻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嘟噥了一聲“你給我等著瞧”之後同樣翻身側臥閉眼準備入睡。
……
七島市新興區,ex德訊科技集團。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園區大門駛入,還沒等車停穩,卓重石就匆匆從車上下來。
他在幾名親信的陪同下快步走向集團大樓,臉色焦慮不安。
還沒等一行人抵達電梯,就撞見了渾身裹在外骨骼裝甲之中,只露出燒傷毀容面部的卓藝鋒。
“阿鋒,你這是要做什麽啊!”卓重石怒哀交加,顫聲質問道。
“我是伊甸樂園號的締造者,我絕不能缺席它的首航。”卓藝鋒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回答道。
他的喉嚨和聲帶還沒有完全恢復,此時完全是在外骨骼裝甲的智能輔助下發出的聲音,已經和他本人的原音有著很大的差別。
卓重石的目光上下掃過兒子身上那副嶄新的銀色外骨骼裝甲,盡管他不是這方面的行家,但還是能從裝甲表面的一些細節看出這是一具軍用級的戰鬥外骨骼裝甲。
“阿鋒,這是從哪裡來的?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好,你現在這樣穿著外骨骼……難道不會痛嗎?”卓重石雙腿有些站不住,靠著左右親信的扶持才面前保持站立。
“痛?”卓藝鋒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我已經嘗過最痛苦的滋味,對我來說失敗才是難以忍受的痛苦。”
他在卓重石的注視下邁步前行,外骨骼裝甲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同時說道:“那些陰暗的老鼠自以為能夠毀掉我的王國,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麽是上位者無情的碾壓。”
“還有那個在皇曜大酒店僥幸勝過我一次的家夥,”卓藝鋒咬牙切齒,“我很期待再見到他,我要讓他明白,我的‘超剪輯’是無敵的。反抗我將成為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卓重石掙脫了左右親信的扶持,擋在卓藝鋒面前屈膝跪下懇求道:“阿鋒,聽爸爸一句勸,不管你要做什麽事,都等到你把傷養好可以嗎?”
卓藝鋒血紅的雙眼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的父親,最終不為所動。
卓重石和同行的親信人員們隻感覺眼前一花,卓藝鋒的身影已經越過他們離開了集團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