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海大劇院發生的特大連環車禍事故讓本就忙碌的安全局更加焦頭爛額，外勤部緊急召回了所有休假的專員，今晚注定是個加班之夜。

克萊爾返回局裡組織善後事宜，並在第一時間向七島市安全局的一把手靳守南報告了事故的起因。

“靳局，是我沒有考慮周全貿然行動，引發這麽嚴重的事故，責任在我，對不起。”克萊爾愧疚地對靳守南鞠躬致歉。

靳守南交叉十指放在面前，腦袋前傾下斜，眼眶的輪廓被警督帽舌的陰影擋住，聽完克萊爾的報告他暫時還沒有發表意見。

鍾雨谷一手摸著自己的領帶結一手劃著面前平板電腦的屏幕說道:“到目前為止統計的傷亡數字是16死44傷，還有幾個重傷員在醫院接受搶救。這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輕描淡寫帶過去的。”

“我明白，我願意接受任何處分。”克萊爾說。

“海瑟薇女士，你可能誤會了。”鍾雨谷停下了操作平板的動作，抬起頭直視著她:“現在不是討論誰來背鍋的時候，追捕邪教逃犯才是最緊要的。刑事偵查部成立時間很短，也沒有什麽處置異能犯罪者的經驗，前線的指揮還需要你來負責。”

克萊爾把目光看向靳守南，等待這位局長的拍板定奪。

“靳局……”

靳守南放下了手，開口說道:“開會之前我和正在本市休假的總局長通了電話，他已經通過新聞得知了這起事故，雖然官方目前對外宣稱事故的原因暫不明晰，但總局長一上來就問我是不是和邪教的恐怖活動有關。”

兩名部下對此並不意外，因為安志天素來對歸臨教派的犯罪格外敏感，這在安全局是內外皆知的事。

“我頂著巨大的壓力讓總局長安心休假，不必為我們七島市安全局擔憂。”靳守南緩緩摘下自己的帽子，撫摸著頭頂間雜斑白的卷發:“七島市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已經做好了賭上自己所剩無幾的職業生涯的準備，向總局長立下了軍令狀。”

克萊爾和鍾雨谷都表情嚴肅地凝視著靳守南。

“七天之內，破獲此案，擒下歸臨殘黨，掃清邪教流毒余孽。”靳守南對兩名部下提出了要求。

“至於管理局那邊的事，你們就不要管了，稍後我會前往白石苑官邸向納德爾市政官解釋今天的事故。”靳守南說完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盡管在喬納德宣誓就職儀式上發生了軒然大波，但他仍然是七島市合法的市政官。作為七島市安全局的一把手靳守南需要向喬納德負責。

會議室內只剩下了克萊爾和鍾雨谷兩人，空氣頓時陷入了沉寂。

“你那個見義勇為的學生呢?”鍾雨谷對克萊爾豎起了平板問道。

平板電腦上展示的新聞視頻畫面，被采訪的年輕人雖然用手擋了鏡頭，但克萊爾和鍾雨谷都能看出來那是余哲森。

“他今天請了傷假。”

“那我倒是有點好奇，你怎麽會和一個請了傷假的文職人員去逮捕邪教的異能犯罪者?”

克萊爾眉毛上挑:“怎麽了，你找他有事嗎?”

“沒事，沒事。”鍾雨谷擺了擺手，自言自語般說道:“總局長都來本市休假了，就算有事也得緩一緩。”

“總局長不是因私廢公的人，何況是對付歸臨教派。你要是找余哲森有事就直說，我喊他回來。”

鍾雨谷笑了笑:“不著急，先從有用的線索開始捋吧，嫌犯逃跑所用的那輛車你們查到了嗎?”

“嫌犯在離開事故路段之後就棄車了，

監控跟到她進入了舊城區的棚屋集市就沒有後續了。”克萊爾苦惱地扶著額頭說，“外勤部已經派了幾組專員前往實地偵查，但舊城區棚屋集市那一塊的地形和情況實在太複雜……” “大海撈針。”鍾雨谷點頭，“但畢竟也有一絲希望，不能放棄。”

“如果七島市也和星舟市一樣實施了舊城區的徹底拆遷改造就沒有這麽麻煩了。”克萊爾抱怨了一句。

“確實。”鍾雨谷聳肩。

他們兩人都是從星舟市調來七島市任職的，對兩地的情況對比有直觀的認知，毫不誇張地說七島市部分地區的城市建設和星舟市有著“世紀級”的差距，比如舊城區和舊工業區以及貧民窟。

貧窮和落後本身不是罪惡，但卻很容易成為藏汙納垢培養罪惡的混亂土壤。

“管理局異能基因庫那邊已經在做數據篩選和模型匹配，希望他們能快一點。”克萊爾輕輕歎了口氣，“早一點知曉對方的異能情報，對我們的抓捕工作會很有幫助。”

“關於目標異能的這一點我心中有一些疑惑。”鍾雨谷撓了撓頭，“按照你的描述，你們在將嫌犯控制之後她發動異能影響了周圍至少一公裡的車輛，那麽她的異能的傳播媒介是什麽?”

“不知道，我們原本以為是聲音，果然還是需要等候異能基因數據庫那邊的匹配結果。”克萊爾對此也沒有什麽頭緒。

“那局裡就麻煩你坐鎮指揮了。”鍾雨谷毫無征兆地起身收起了平板裝進自己的公文包。

克萊爾抬頭望著這位同僚，從他臉上從容的表情裡隱約看出了點什麽。


“有思路了嗎?”

“暫時還不能肯定，我打算和小袁去現場看看。”鍾雨谷對她賣了個關子。

……

事故現場，夕陽斜沉。

十字路口附近的電子路障仍未解除，交通局的拖車還在清理現場。

光海大劇院今晚的演出臨時取消，上鎖的大門上貼著致歉告示，門口的電子屏幕上也滾動播放著通知。

一輛藍白色的外勤部巡邏機車停在人行道上，穿著激流外骨骼裝甲的褚月曦坐在劇院正門前的台階上，手裡捧著一份盒飯。

余哲森帶著兩瓶礦泉水回到她身邊坐下:“給。”

“謝謝，天快要黑了，你還不打算回家嗎?”褚月曦問。

她就是被d小隊派遣負責為克萊爾運送異能基因限制器的人員，但阿麗塔諾娃卻搶先一步發動能力製造事故趁亂逃脫了。

褚月曦抵達現場時克萊爾還沒有從被催眠的狀態醒轉過來，她和第一批趕到的救援人員一起參與了對傷員的搶救。

“安志天今天來七島市了，我現在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余哲森苦笑。

“你是覺得今天的事情是自己的過失嗎?”

“我覺得是，我的能力是預知未來，但卻沒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我知道你的異能也有局限，並不是全知全能，所以就不要對自己這麽嚴苛了。”她露出同情的目光，“歸根結底是邪教異能犯罪者的錯，你能救下那輛旅遊巴士上的人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

余哲森側目看向褚月曦，有那麽一瞬間被她眼中的真誠和柔光觸動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好受一些了。

只是原定於今晚的飯局好像泡湯了，克萊爾趕回安全局，他和安何通話之後得知安志天似乎也打算去局裡了解情況。

一碰上和歸臨教派有關的案件，這個男人就會進入復仇者模式。

“張嘴。”褚月曦忽然在他旁邊命令道。

“啊?”余哲森疑惑出聲的瞬間，她用筷子把一片炒肉塞進了他嘴裡。

在余哲森錯愕的目光下，褚月曦淺淺一笑:“既然你要留下來陪我，那你的飯我管了。”

余哲森感覺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不好意思地轉開了臉。

他剛一轉頭， 視野中就看到了一個張揚的紅毛。

“喂喂，怎麽回事啊你們倆。”袁胤川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身後的路邊停著一輛刑事偵查部的黑色公務車，車頂警燈閃爍著刺眼的紅藍光芒。

他的手中拿著兩份盒飯，在余哲森身邊坐下的同時把其中一份塞給了他:“後勤也太不像話了，餓誰也不能餓著自己人啊。”

“喲袁組長你怎麽來了?”余哲森示意褚月曦往邊上挪一挪，他也往邊上挪一挪，這樣一來他們倆還是緊挨著，但和袁胤川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袁胤川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裡，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哪裡有事哪裡有我，沒什麽不對吧?”

“你們第二碼頭的案子結了嗎?”

“沒呢，結什麽結啊，這會兒說不定要並案處理呢。”袁胤川斜睨著余哲森纏著繃帶的左手，“傷哪了?”

“小指。”

“那還好，問題不大。”袁胤川炫耀般活動著拇指和食指，“這兩個最重要的沒問題就行。”

說罷，他掰開一次性筷子，揭開盒飯的封蓋說道:“趕緊吃吧，吃完幫我乾活。”

“你什麽時候調到交通局了?”

“嗯?”袁胤川眯起眼睛發出疑問的聲音。

“這裡不是只剩下拖車的活兒了嗎?”余哲森抬了抬下巴示意十字路口正在有條不紊進行的清障工作。

“鍾長官讓我們再查查現場，你就不覺得海妖的催眠范圍有點大的離譜嗎?”袁胤川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