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哲森做了一個夢。
他在夢裡看到了一座白銀色的環形大廳,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
玻璃牆外是廣闊無垠的青色原野和蔚藍高天,遠處的山丘上有樸素的城鎮。
蜿蜒的公路通過一座石拱橋越過河流,橋洞下有坐著人的木船緩緩通過。
“余哲森。”
有人在呼喚他,聲音聽起來很溫柔,仿佛是久遠的戀人。
“時心。”他下意識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但念完之後他立刻就陷入了迷茫——時心是誰?
頭好痛,一旦他開始思考時心是誰,就會劇烈頭痛。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堅持在腦海中思考下去。
終於,余哲森想起來了,想起了關於“時心”的一切——鏡子裡的少女、時間高速列車和時間回溯,包括“只有我們能馳騁的世界”和“為你開天辟地”。
下一秒,有著午後陽光般淡金色頭髮、容貌與安何一模一樣的少女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她戴著一頂草帽,穿一身青色的連衣裙,坐著木船穿過拱橋。
木船遠去,她的身影卻又在橋下出現,光著小腳丫行走在鏡子一樣的水面上。
余哲森的記憶裡,安何也有一頂這樣的草帽,有一件這樣的青色連衣裙。
“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他問。
“因為我想把我最好的東西獻給你。”時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你所見,這就是我的一切。”
她的一切?這片寧靜安詳的世界嗎?還是這座白銀色的大廳?
“這是你的夢嗎?”
余哲森記得她在使用回溯能力幫助自己起死回生打敗獵裝甲人之後就因為疲憊而下線休息了。
“這是我的全部,全部屬於你。”時心來到他面前,輕輕捧起他的臉:“不要著急,你以後會明白的。”
“可我可能快要死了。”
余哲森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因為按照時心的說法,如果他死了她也會隨之消失。
余哲森知道自己沒能贏下和張巧龍的戰鬥,因為吸入過量的乙醚導致失去了知覺,並且在他昏倒之前,身上的外骨骼裝甲已經因為能源告罄而解除。
他想,說不定現實中這個時候張巧龍已經把自己的身體給解剖了。
“你看到自己死的畫面了嗎?”時心問。
“那倒沒有。”
“那你就一定不會死。”
“可我現在不是暈過去了嗎?”余哲森心想,自己暈過去了還能預知死亡嗎?
“我不是正在喚醒你嗎?”時心笑了一下。
“你還有這個功能?”
時心肯定地點頭,忽然退後了一步。
“我會為你降下超越極限,貫穿命運的雷霆。”
在余哲森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耳光已經甩到了他的臉上。
“啪”,這一記耳光正如時心所說,超越極限,貫穿命運。
余哲森眼前一黑,再度醒來時,意識已經回到了現實。
耳畔傳來女人的尖叫,以及張巧龍不耐煩的聲音:“不要叫了,你這樣會讓我分心,分心是做手術的大忌。”
余哲森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被捆綁在一張手術台上,張巧龍給他用上了對付狂暴型精神病人的一體式拘束衣,在拘束衣外另外用三條拘束帶將他和手術台固定在一起。
這是真正的五花大綁。
現在他連扭動脖頸都很難做到,
腦袋能夠偏轉的角度也十分有限,只能用眼角余光去觀察隔壁手術台上的女人。 那個女人的待遇要稍微好一點,起碼張巧龍沒有給她用上一體式拘束衣。
不過在經歷了女子掙扎摔落地面試圖求助逃跑的事件之後,張巧龍對她的束縛也加強了,她現在同樣被固定在手術台上。
女子的頭髮已經被完全剃光,張巧龍也已經在她光禿禿的頭皮上畫好了手術區域的輔助線,現在正在準備進行開顱。
聽到激光切割刀啟動的聲音,女子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
“不要!不要啊!我只是想拔個牙而已!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的蛀牙已經深入牙齦根部,拔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牙痛會持續伴隨著你的余生。”張巧龍竟然一本正經地對她解釋道,“我現在給你做一個一勞永逸的手術,接下來我會切除你腦內連接口腔的痛覺神經,並且為你植入弧光3代思維晶片。這樣哪怕以後你被人拔掉舌頭,大腦也不會感到疼痛。”
女人的哀嚎聲更響了。
“醫生,我求求您……無論您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求求您停止這個手術吧!”
“那怎麽行呢?我是有職業操守的。”張巧龍拿出一支注射器,將一管肌肉松弛麻醉劑注入女子的脖頸。
幾分鍾後,女子就安靜了下來,她的整張臉以及喉嚨都被麻醉,完全失去了知覺。
張巧龍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拿起激光切割刀。
就在他即將切開女子的腦袋進行手術時,手術室內響起了一陣電話鈴聲。
張巧龍放下手頭的活,走到一旁拿起正在響鈴的手機,拿到余哲森面前:“這個號碼的主人你認識嗎?”
余哲森仔細看了看,沒有備注的號碼,確實不認識。
張巧龍掛斷了電話,準備繼續手術。
但他還沒把手機放回桌上,鈴聲又響了。
還是剛才那個號碼。
“興許是你的熟人。”張巧龍接通了電話放在耳邊一言不發,等待對方先開口。
“余哲森嗎?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那個,我是褚月曦……”
張巧龍用神經質般的目光和余哲森對視。
“喂?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張巧龍把手機調成了免提接聽,放在余哲森腦袋邊上,並用眼神警告他胡亂說話下場會很慘。
“實習生?”余哲森一邊觀察張巧龍的表情,一邊回應了電話那頭的褚月曦。
“嗯……嗯嗯,抱歉,你在忙嗎?”
余哲森看到張巧龍拿起了一把鋒利的剃刀,走到手術台後面開始給自己剃去頭髮。
於是他給褚月曦回答道:“我在理發,找我有什麽事嗎?”
“唔……我明天出院了。”
“這麽快?”
“傷口好像沒什麽大礙,所以打算之後回家休養了,住院挺貴的。”她的聲音有點不好意思。
“哦哦。”
“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明天晚上?”
“嗯, 我媽媽說……讓我邀請你來家裡吃個晚飯。你……你別多想啊,因為他們不知道我的工作,所以我騙他們說之前在夢之旅公園是你救了我。”
即便隔著電話,余哲森也能想象得出她現在扭捏害羞的樣子。
“實習生,我現在腦子有點混亂,你明天再打電話跟我商量這事吧。”余哲森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一些奇怪的畫面,像是一個五分鍾的短視頻,情節很像約會那天看過的那種。”
電話那頭的褚月曦沉默了兩秒。
“余哲森你是喝酒了嗎?”
“對,我喝多了,腦子模模糊糊的……總之先這樣吧,明天再說好嗎?”
“好,那明天再說。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說罷,褚月曦主動掛斷了電話。
“你的女朋友?”張巧龍問。
“目前只是見過一次的相親對象。”
“對她感興趣嗎?”
“一般般。”
“那我一會兒可以幫你把關於她的記憶刪除掉。”張巧龍微微一笑,用剃刀刮掉了余哲森頭頂最後一片頭髮。
隨後,他謹慎地拿出膠帶,準備封住余哲森的嘴。
余哲森用一個無奈的眼神回應了張巧龍的這個提議,他克制住了內心的暴怒,因為他相信褚月曦聽懂了他在電話中的暗示。
等褚月曦招來增援,他發誓等自己脫困之後一定要把這個人渣王八蛋大卸八塊!
余哲森毫不懷疑自己能否做到這一點,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
因為現在他變禿了,變禿意味著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