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世界正在高速崩潰。

　七海沙紀臉色蒼白，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她不該貿然來到余哲森身邊，在余哲森外骨骼裝甲的異能屏蔽影響下，她的能力同樣完全失效了。

　於是自然而然的，這個依靠她的異能所構建描摹的世界也開始崩潰解體。

　眾人所處的露天運動場也四分五裂，七海沙紀和於清雪腳下的地塊都在沉陷，而余哲森則是和夜梟一起向上浮起。

　“這個世界的規則已經全部亂套了， 夢境估計很快就會結束。”時心在余哲森腦海中說道。

　“為什麽會這樣……”

　“【未來裝甲·白金時代X】的特殊能力就是屏蔽異能效果，抱歉這一次沒能創造奇跡，和我預測的一樣，你們沒法在這裡打敗夜梟。”

　余哲森問道:“那如果現在解除裝甲，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對夢境世界的破壞是不可逆的，即便你現在解除裝甲， 這個世界也支撐不了多久。”時心回答道， “而且一旦夜梟恢復能力， 你們的處境會更糟糕。”

　無數道雷電從空中擊落，夜梟在末世的狂風暴雨中展臂高呼，發出意義不明的怪叫。

　余哲森沒有松開手，但又不敢用力掐他，因為一旦導致夜梟死亡只會幫助他更快脫離夢境。

　兩人上浮的趨勢很慢，此時猶然可以聽到下方傳來七海沙紀的大聲呼喊。

　“余哲森！搭把手！”

　余哲森控制裝甲的傳感器向下望去，只見她憑著嬌小的身軀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著於清雪在崩落的地板之間來回跳躍，拚命延緩下墜的速度。

　遠離這副外骨骼裝甲之後，她恢復了一部分在夢境中行動的能力，所以能夠做到如此看起來反常的事。

　在周圍只剩下最後一塊落腳點時，七海沙紀奮力將於清雪向上托起，並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鼓勵。

　於清雪不負她的期望，踩在她身上縱身一躍，和余哲森以及夜梟一樣抓住了無形的上升氣流。

　余哲森看準時機，朝她伸出手，光粒子在手臂附近縈繞凝聚成鏈索飛爪。

　他可以瞄偏了一些，讓飛爪從於清雪身側射空，於清雪也反應極快地抓住了鏈索。

　“拉我上去！快點！”

　“你要做什麽?”余哲森把她拉了上來，但卻不明白這麽做的意義何在。

　為了保持對夜梟的壓製， 他不能解除外骨骼裝甲，這樣一來於清雪同樣沒法發動異能完成對夜梟的最後一擊。

　局面和剛才的對峙僵持沒有任何區別。

　“七海告訴我，因為我們是用藥物入眠的，本來夢境應該和現實中同步結束。但現在夢境提前崩潰了，所以從我們脫離夢境到現實中身體蘇醒會有一個時間差。”

　可以簡單理解為，夢結束了，但人還沒有從睡覺狀態中醒來。

　“抓住這個時間差就還有一次機會！”於清雪說，“把夜梟的意識在蘇醒的半路攔截下來！我來完成未完成的事！”

　“攔截式的二重疊加夢境?這能做到嗎?”余哲森將信將疑。

　“七海說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都已經這樣了。”於清雪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不妨試一試吧。”

　這話倒是不假，如果他們什麽都不做，讓夜梟的意識就此順利回歸現實那無異於放虎歸山。

　對於擁有影接和心靈感應等多重異能的他來說，安全局的圍捕根本不足為慮。

　“那我要做什麽?”

　“在脫離夢境的前一瞬間解除你的裝甲，這樣七海才能精準把我們送入攔截區域。”

　夜梟似乎感應到自己即將離開夢境，掙扎的幅度漸漸變大，但無論他做什麽都沒法擺脫余哲森的束縛。

　這時，三人都被一陣暈頭轉向的感覺侵入大腦， 一時間對方位的感知完全喪失。

　天地倒轉， 余哲森覺得自己不像是被上升氣流帶向高空，而是被旋渦吸入深海。

　雲不像雲，海不似海。

　他努力讓自己的心鎮定下來，靠理智說服自己克服恐懼，在最後一刻下達了解除外骨骼裝甲的指令。

　刹那間，夜梟掙脫了他的掌控，三人都被卷入了無底無邊的黑色旋渦。

　……

　閉眼，再睜眼，余哲森感覺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他勉力支起昏昏沉沉的腦袋，有種沒睡醒的疲倦感主宰了他的心神。

　“還記得我是誰麽?”於清雪指著自己認真嚴肅地問道。

　“於……老師。”

　他的思緒迅速從混沌中恢復清醒，與此同時大量的記憶湧進腦海，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完整地梳理了一遍。

　“太好了，看來不用廢話了。”於清雪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的意志力真的很強，分辨夢境和現實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你不是比我先醒來了嗎?”余哲森看了看四周，發現他們還在學校，這裡是一間教室。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夢境中有了形形色色的路人，此時教室中便有大約二十來名學生。

　“我是心靈感應能力者，而且我已經提前給自己下過暗示了。”她說，“你不一樣，你完全是靠自己。”

　“夜梟呢?”余哲森沒忘記他們的任務，這是最後的機會。

　“就在這裡，你能分辨的出來嗎?”

　“就在這裡?”

　余哲森警惕地看向周圍，目光從教室中的學生們臉上逐一掃過。

　最後，他凝視著坐在靠牆那一列第四排位置的少年:“是他嗎?”

　於清雪點了點頭。

　“這麽近……他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余哲森有點意外。

　周圍的路人沒有注意他們這一點倒可以理解，這個夢境的夢主應該是於清雪，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維守衛，讓這個世界的潛意識投影們忽略了余哲森和夜梟這兩個入侵者。

　但夜梟居然像個學生一樣安靜地呆在教室裡，這是余哲森沒有想到的。

　“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他在這個夢境裡迷失了。”於清雪說。

　“啊?”

　還有這種好事?

　余哲森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本以為又要迎來一場艱難死戰，沒想到強敵已經輸給了他自己。

　“說實話我也很驚訝。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家夥和我是校友，而且就在隔壁班。”於清雪說。

　“他的真實身份是……”

　於清雪把一本點名冊遞給他，名冊的第一頁有教室的座位分布圖，圖上顯示夜梟所坐的位置屬於“章聞川”。

　章聞川，這就是夜梟的真名。

　余哲森合上名冊:“現在要對付他是不是很簡單?”

　“易如反掌。”於清雪點頭，“其實在你醒來之前，我已經把該做的事做完了。”

　“啊?”余哲森二度吃驚，“那你剛剛見我想起任務之後那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是何解?”

　“因為我擔心你也迷失在這裡，這是七海用我的記憶細節塑造夢境，難免會充斥著陰暗的氣氛。”

　“你就這麽抹黑自己的學生時代?”

　“事實如此罷了。”她聳了聳肩，“如果當初我一念之差，也許現在和他一樣，也是個危險的異能犯罪者。”

　余哲森對此沒有什麽評價，他問道:“那你怎麽處理了他?可靠嗎?”

　“我用思維操控給他下了三道精神枷鎖，第一道是讓他無法傷害我，第二道是讓他放棄所有從他人那裡獲取的異能，第三道是讓他承認自己所有的罪過。”

　“永久性的?”

　“永久性的。”

　她注意到余哲森看自己的眼神微微變化，於是補充道:“僅限於這一次，是七海沙紀對我進行能力升華的成果。”

　“哦……”余哲森松了口氣。

　“但也許說不定哪一天我會真正擁有這份能力。”

　她仿佛故意逗他玩一般，再度話鋒一轉。

　“這樣的能力很可怕， 剝奪他人自由的意志，把你的想法強加給他人……”他擔憂地說道。

　“對，而且我也無法保證自己可以毫無私念地去管理和使用這份能力。”

　“不過我還是會為你高興的。”他笑了笑。

　“為什麽?”

　“假如能夠進一步突破能力，至少意味著你已經擺脫過往的桎梏，想必也不會再為身體狀況而煩惱了。”

　“謝謝。”於清雪接受了這番解釋，“但經過這一次事件，你身上的秘密又增加了，我的本職工作好像又增加了難度。”

　余哲森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之前露天運動場上時心的“屍體”，也一定會疑惑為何她有著和安何一樣的相貌。

　還有他那具可以屏蔽異能的外骨骼裝甲，此時於清雪的心中一定有一堆無法解釋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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