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導航的指引，魘駕車帶著余哲森疾馳駛離新區。

　　開上從新舊城區之間的農業接合部橫穿而過的公路沒多久，他們就遇到了那輛癱瘓在路邊的公交車。

　　事情似乎正在按魘的劇本展開。

　　魘踩下了刹車，在車子完全停穩之前，余哲森就打開了車門。

　　全身銀閃外骨骼裝甲的他下車朝公交車徑直走過去。

　　公交車的前輪癟了，看起來這是故障的主要原因。

　　乘客們大多下車呆在道路旁，他們的身後是整整齊齊成排的農業大棚。

　　這裡是鐵穹樂園管理局最早組織開墾的農業區， 哪怕在鐵穹樂園建立七十年後，此地依舊承擔著全部複興都市百分之四十的糧食出產。

　　正片農業園區已經實現完全自動化生產，AI控制的仿生人負責勞作，由少量的專業人員統一負責管理。

　　余哲森轉動視角，在人群中巡視了一圈，卻沒發現安何和於清雪的身影。

　　“人呢?”魘也從車上下來， 走到他身邊問道。

　　“上車看看。”余哲森對她示意打開的公交車車門。

　　魘迅速上車在車廂裡轉了一圈， 回來之後對余哲森搖頭。

　　“你的劇本出問題了?”余哲森低聲問道。

　　“我畢竟不是現場導演。”魘聳了聳肩， “為了盡量避免被於清雪的思維防護軍團攻擊，我不敢對夢境做出太多明顯的乾預，你懂的。”

　　余哲森問:“那能追蹤位置嗎?”

　　“正在嘗試，你給我點時間。”

　　余哲森也不好催她，畢竟他對夢境異能的運作機制一竅不通，在這裡如何行動還是魘說了算。

　　而且現在他也不是完全閑著——司機湊過來和他商量，請他幫忙給車子換上備用的輪胎。

　　魘在劇本中安排的只是一個小故障，她也不敢搞得太過火，一面引起於清雪潛意識思維防護的警覺。

　　他們在上一輪入夢時已經領教過那些白衣面具人的厲害，並且知道於清雪有能力隨時把身邊的人轉化為思維防護軍團。

　　那些白衣面具人就像是人體的免疫系統，而他和魘則是闖入人體的病毒細菌。

　　魘提出的策略是努力隱藏自己並設法取得於清雪第二人格的信任，從上一輪獲得的情報來看，於清雪潛意識的思維防護軍團不是永遠處於最高戒備狀態的。

　　在書店裡遇到的那些初級守衛攻擊性不強，可以比較容易地被擺脫甩掉。

　　只要避免刺激於清雪的第二人格，應該就能避免防衛系統升級——這是魘提出的假設。

　　至於能不能成，他也不清楚，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沒了時心時不時給自己出謀劃策，他現在仍然十分不適應。

　　加把勁啊余哲森。他給自己打氣道，要是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想著時心， 那未免也太沒面子了。

　　“這樣就可以了。”

　　協助司機給公交車換好了輪胎，余哲森試著向對方打探消息:“乘客之中有兩個穿星舟市高等學園學生製服的女孩，師傅您有印象嗎?”

　　“噢……好像有點印象，車子壞在路上之後，她們好像是第一批下車的。”

　　“那您知道她們去哪兒了嗎?”

　　司機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但很快又說道:“雖然沒看見她們往哪走的，不過這個從這裡出發能去的只有西邊的水庫了吧?”

　　“水庫?”

　　“誒?你不知道嗎?”司機的眼中閃過意外之色，“西面就是有個水庫啊，安全局在水庫設有一個小派出所，所以我想她們會不會是去那邊找人幫忙了呢?”

　　余哲森有些尷尬，他確實不知道西邊有一座水庫，好在穿著外骨骼裝甲，他不用特別在意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

　　魘從背後輕輕捶了他一拳:“走了，多說多錯，再停在這裡她的那群警衛就要來了。”

　　余哲森轉過身去面對她:“你知道該往哪去找人?”

　　“跟我來。”魘對他招了招手。

　　她選擇的方向正是西面。

　　公路下面有一條從農田中穿過的小路，一直朝著遠方的山巒蔓延。

　　余哲森在裝甲的微電腦中調出了這一帶的衛星地圖，確定西邊有一座山巒環抱的水庫。

　　“你快點啊。”魘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回頭用手壓著頭上的鴨舌帽對他喊道。

　　余哲森跳下公路， 三兩步趕上她，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

　　“喂喂喂……”魘對此毫無準備，口中發出了驚慌的呼叫。

　　“血肉之軀太貧弱了，我帶你走吧。”余哲森裝甲動力全開，扛著她在田間小路上全力奔跑。

　　魘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鎮定下來，隨後在他高速移動的情況下完成了調整姿勢的高難度動作，讓自己由被扛著轉變為半坐在肩甲上。

　　她把背在身後的突擊步槍拿到了手中，用槍托敲了敲余哲森的頭盔:“往左偏轉30度角，目標前方山巒，全速前進。”

　　“別瞎指揮，左轉30度哪還有路走?”余哲森抗議道。

　　他的微電腦裡有衛星地圖上繪製的最短路線，哪裡輪得到魘來指手畫腳?

　　“你直接從大棚田地中間踩過去不就得了?這是夢裡，顧忌那麽多幹嘛?”魘哢噠一聲給槍上膛，扣動扳機打出一串短點射，“跟著我的子彈走！”

　　余哲森聽從了她的要求改變了路線，但多問了一句:“這樣做不會招來於清雪的思維防護攻擊嗎?”

　　“會有風險，但現在有更大的問題。”她說，“於清雪偏離了我的劇本，她本來應該留在車附近。”

　　“這說明什麽?你對夢境的掌控出現了失誤?”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我的失誤。”

　　“我靠，你哪來的自信?”

　　魘堅定地說道:“我在劇本中安排的托已經全部斷線了，就在幾分鍾之前。要麽是你姐姐用我不知道的異能解決掉了他們，要麽……算了。”

　　“為什麽算了?你本來想說什麽?”

　　魘緊閉著嘴不願意回答，沉默良久之後說:“既然你之前說我們的互信只能維持這個等級，那我也有權利保留一些東西。”

　　余哲森無語，雖然魘在夢境中的形象有過好幾次變化， 但他現在越來越相信這家夥現實中的本尊是個女人。

　　走了向左偏轉30度的捷徑之後，他們比原計劃更早地抵達了水庫外圍的山腳下。

　　余哲森本打算把魘放下，但她卻搭便車上癮一般賴著不肯下來。

　　“就這樣帶著我上山，不得不說帶著我行動這是你想出的為數不多的好點子。”

　　“方向呢?”余哲森問。

　　“沿著這條碎石小徑上去，我能感覺到於清雪的位置很近了。”

　　“山的那邊是水庫，據說有一個安全局的哨所。”余哲森把地圖上的信息告訴她。

　　“怪不……”魘的聲音忽然一頓，她在余哲森肩膀上前傾身子眺望，睜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余哲森往上走了幾步，裝甲的偵測儀在視野中用醒目的黃色虛線描繪出了屍體的輪廓。

　　這條上山道路的兩旁，東倒西歪橫陳著六具新鮮屍體。

　　“這就是你安排的托?”

　　“別廢話，上前察看一下死因。”

　　“不是安何做的。”余哲森知道她心中在猜疑什麽，直截了當地給出了回答。

　　“為什麽?理由呢?”

　　“如果她用異能殺人的話，屍體不會這麽完整。”余哲森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