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夢境?”余哲森問。

“當然，我還是第一次到星舟市旅行，你的潛意識深處保存著一座完好的都市，它的一切都栩栩如生。”女孩的言語中不無讚歎之意。

“換言之，我就是這個夢境的夢主。”他沉聲道，“在這裡我是沒法依靠死亡離開的。”

“和第一次一樣。”魘點了點頭，“如果沒有外力介入，你只能靜靜等待夢醒的時刻。”

“這取決於你是嗎?”

女孩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余哲森忍耐著心中的忐忑，面上依舊鎮定:“你到底想做什麽?你在七島市散布夢境，已經導致了至少兩人產生自殺傾向。”

“那些都是公平的交易，有人想要一個華美的夢，我實現了他們的願望，僅此而已。”

“井鄉明和簡楊可是差一點就死了。”

魘淡淡地說道:“他們接受不了夢與現實的落差，既對現實生活感到無望，又不願意一直沉湎在虛無的夢裡，所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這些與你無關?”

“我從未誘導過他們去死。”

余哲森又問:“那你在虹雨酒吧兩次引我入夢的目的又是什麽?”

“第一次引你入夢是因為覺得你很麻煩，打算讓你暫時先沉睡一段時間。”魘直白地回答道，“不過後來我改變了想法。”

列車從一座巨型四方大廈中間的隧道穿過，車廂內打開了照明燈光。

魘趴在窗上凝視著漆黑的隧道，背對著余哲森說:“我們可以合作，我能通過進入他人的夢境提前知曉一些犯罪者的計劃。”

“你明明有著通過夢境操控他人意識的能力，比如那個名叫張存勇的出租司機。”余哲森說，“為什麽不直接阻止犯罪而是要借我的手?還有，張存勇去哪裡了?”

“那個司機沒事，你們的人估計也該找到他了。爆炸發生的時候，我操控他的身體躲藏到了車底而已。”

余哲森一臉愕然，沒想到張存勇竟然就躲在車底，這可真是燈下黑，也難怪無人機沒能發現。

“至於為什麽要借你的手……因為我沒辦法控制那麽多人。”魘自嘲一笑，“在七島市進行爆破恐怖活動的是一個十余人的小組織。”

余哲森說:“他們的身份信息你掌握了嗎?”

“掌握了部分，不過那些人都是黑戶，沒有電子手環也沒有公民檔案，你們慣用的追蹤手段起不了什麽作用。”

“據點呢?”

“舊城區內，不固定，更換頻繁。”

余哲森想了想，請求道:“至少把他們的相貌提供給我。”

“看看你的手機。”

再魘的提示下，余哲森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相冊內已經多了十余張照片，全都是陌生的面孔，還有一張全員的合照。

合照上這些人穿著軍用迷彩製服，身上裝備有非常簡陋的初代外骨骼，手中的武器也是早期的突擊步槍。

“防衛軍?”

“防衛軍的開拓先遣團，你聽說過嗎?”

余哲森對這個名詞有印象，回憶道:“鐵穹計劃啟動最初的二十年，星舟市還處於剛剛開始建設的階段，為了拓展領土向外派出了很多武裝探索人員。”

“教科書上不會告訴你開拓先前團是一場災難性的失敗行動。”魘的眼中露出嘲諷之意，“這些人懷著滿滿的信心和希望出發，卻在外域遭遇了各種意想不到的危機，死傷慘重。”

“所以這些人想要報復?”

“鐵穹計劃之初百廢待興，管理局把有限的資金都用到了建設複興都市上，根本沒有重視對這些人的撫恤。

”魘說，“開拓先前團直到鐵穹歷40年才被取消，前後持續了近二十年，犧牲者屍骨累累。”余哲森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最近策劃的爆炸襲擊，是為了反對即將來七島市上任的喬納德議員。”魘又拋出了一個讓他驚訝的信息。

“反對喬納德議員?為什麽?”

“喬納德議員的父親艾倫·納德爾是當年主持開拓先遣團的主要官員，他從區區防衛軍的一名少校起家，靠著開拓先遣團的功績一路高升，在政壇混得風生水起。”

魘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余哲森的表情，問道:“聽到這些消息你好像不是很驚訝?我知曉你的部分記憶，你的養父安志天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他在安全局局長的高位上卻不為自己謀利，拚命維護著新時代的秩序安穩。”

“你想表達什麽?”

“你的養父和喬納德議員的父親像是截然相反的兩面，但他們為同一個政權效力，所以我很好奇你對鐵穹秩序是什麽看法?”

車窗玻璃上倒映出余哲森沉靜的臉龐，目光明銳鋒利。

魘通過車窗的倒影和他眼神交匯，彼此都保持著沉默。

“你在引導我對鐵穹樂園管理局產生敵意。”他再度開口時語氣變得很冷，“收起你的小聰明吧，真正的聰明人不會把合作對象當傻瓜。 ”

“是你想的太遠了，或者說，你本來就對當下的秩序抱有一定的懷疑。”魘一針見血地說道，“我提起安志天和艾倫·納德爾只是因為他們某種意義上與那句詩提到的意象相合。”

烈士和小醜。

余哲森明白魘想表達什麽。

但他現在不想討論詩詞，也無暇去感慨傷懷。

“說正事，天衡百貨商廈的爆炸襲擊是明天下午兩點左右?有更準確的時間嗎?”

“沒有精確時間，他們的首領是個意志如鋼鐵般的男人，即便我數次深入他的夢也無法掌握具體的襲擊計劃。”魘遺憾地說道，“這就是我和真正的心靈感應異能者的區別，如果是你身邊那位於小姐，想必可以挖出更多的信息。”

余哲森搖頭:“但她沒辦法像你這樣隨心所欲地找到犯罪者，你在夢境中的行動完全沒有風險和代價。”

“所以凡事都不是盡善盡美的，我們各有長處。”

余哲森沒有接話，坐在座位上靜靜等候終點站的到來。

更多的話沒有必要去問了，至少等明日確認天衡百貨商廈的情況之後他才能考慮是否進一步相信魘。

“下下一站你的夢境會結束。”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先在這一站下車了。”

余哲森不得不起身給她讓出過道:“既然你要提前下車，下次記得把裡面的座位給我。”

“不，我還是比較喜歡靠窗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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