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紫霄宮。
　元始天尊先向道祖恭敬的行禮，然後才說明了大商近期的氣運變化。
　雖然道祖肯定知道這些，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師尊，大商日漸強盛。”元始天尊道，“如此下去，時局不亂，封神怕是難以進行。”
　道祖鴻鈞沒有說話，平靜的目光依舊在注視著洪荒世界。
　“周室姬昌有人道共主命格。”元始天尊又道，“但他該受七載之難，弟子以為，不如讓他早日脫困，好回到西岐做人主之事。”
　“此為天道定數，豈可擅改?”鴻鈞開口了。
　這話卻讓元始天尊有些驚疑，道祖改天道定數，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待姬昌劫數圓滿，再引他回西岐。”鴻鈞面無表情的繼續道，“至於大商氣運變化，暫不必理會，我自有安排。”
　“弟子遵命。”元始天尊又行了一禮，帶著疑惑離開了紫霄宮。
　古老的道宮內，過了許久，鴻鈞的神情才出現些許變化，他眉頭微微皺起，看了看媧皇宮的方向，
　倒不是對女媧又有什麽猜疑，他在想上次準提對人皇帝辛出手的事。
　那是對女媧的一次試探，也是為後面的事做算計。
　如果帝辛在女媧宮寫下褻瀆之言，那就可以讓女媧親自出手壞掉大商的氣運。
　因為女媧是人族聖母，有她出手，大商氣運絕不會有強盛的可能。
　但弑神槍的出現，最終讓這一謀劃落空。
　“果真是你們嗎?”鴻鈞心中思索。
　對方每次出手，都是抓住了他布局的關鍵。
　從弑神槍重現世間，到乾坤閣出變數，都是在保商，如今大商氣運不落，反而日漸強盛。
　“成湯氣運將盡，此為天道定數，就算你們中的哪個或者全部都成了混元大羅金仙，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改變天道定數，更不可能躲過天道之力的探查，除非……”
　念及此處，鴻鈞眼眸中有星雲流轉變幻，抬手一指。
　只見他面前有無數的道韻神光匯聚，很快凝成了一顆星辰似的多彩光團，似有靈性一般在不斷旋轉跳動。
　“掙扎嗎?掙扎不了多久了，總要分個高低。”
　……
　元始天尊回到玉虛宮，自是不敢違背道祖之命。
　至於道祖以後究竟要做什麽安排，去壞掉大商的氣運，他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猜測。
　唯一明確的，就是無論如何，後面的扶周滅商一事都不能出任何差錯。
　想了想，元始天尊又命南極仙翁將清虛道德真君召來。
　身為闡教大弟子的南極仙翁，接到師命之後，便有些無奈的趕往青峰山紫陽洞。
　這傳召之事本來是他徒兒白鶴童子做的，白鶴童子在聖人身邊做仙童，平時就是做一做傳召和坐騎的事。
　但兩百年前，他這徒兒被人在山門前打殺，凶手至今還未有下落，成了洪荒的一樁懸桉。
　當然，南極仙翁明白，就算白鶴童子還活著，師尊這次恐怕也會叫他去傳召。
　原因無他，清虛道德真君上了封神榜之後，重塑仙體才兩年，並沒有恢復多少修為。
　此事關乎闡教名聲，尚不能宣揚，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很快，南極仙翁趕到青峰山，帶著清虛道德真君又回到了昆侖山玉虛宮。
　“拜見師尊。”他們向元始天尊行禮。
　“清虛，你子牙師弟下山已有數載，如今正在朝歌。”元始天尊道。
　聽聞朝歌二字，清虛道德真君心中就咯噔一下，那段絕望的記憶又湧上心頭。
　“就由你去朝歌一趟。”元始天尊繼續道，“去告訴子牙，恰逢周室明主姬昌被困朝歌，
　不管他有沒有選定要輔左的明主，都要趁此機會與姬昌交好，以他為明主，為日後做謀劃，
　你萬事小心，不要露了行蹤。”
　“弟子……遵命。”清虛道德真君心中苦澀的行禮離去。
　難怪師尊會此時召他，這是叫他送死去了。
　上次他去朝歌除妖，結果還沒進城，就被一個不知是什麽層次的強大存在直接給滅殺了。
　那種肉身和元神一點點消散的絕望之感，到現在他都揮之不去。
　最後那人還說，闡教門人不得入朝歌。
　現在他去了，可不就是送死嗎?
　想來師尊是看他真靈上了封神榜，還能複生，才派他去吧。
　但是薑子牙為什麽就能進朝歌城?還待了這麽長時間?
　難道是因為薑子牙未成仙道，還是凡人之軀，旁人不知道他是闡教門人?
　清虛道德真君想著這些，心事重重的趕往朝歌，他打定了注意，要化作凡人進入朝歌城，如此或許可免一死。
　未至朝歌，他就按下了雲頭，沒敢動用任何法力神通，跟著一個商隊前行，嘗了一下做凡人的滋味。
　足足月余，當他踏進朝歌城的那一刻，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沒來由的一陣激動。
　“我沒死，哈哈！”清虛道德真君開懷不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讓他惡心一路的商隊，凡人的氣味就是肮髒。
　接下來就是尋找薑子牙的下落，由於不能動用法力神通，他只能用凡人的手段去打聽。
　本以為在這麽大的一個凡人城池找薑子牙，應該會很困難，卻沒想到竟然出奇的順利。
　“哦，你是說薑子牙薑大夫吧?”一個商販一聽薑子牙，就立刻來了興致，讚道:“他可是咱朝歌的名士，是咱大商的賢臣啊！”
　“名士?賢臣?”清虛道德真君驚訝。
　“你肯定是外鄉人。”商販笑道，“朝歌誰不知道，大王立了個政事堂，先有胡氏三相和楊大將軍，後有薑子牙上大夫，
　他們向大王進的那幹什麽策，讓咱們這些商販的日子好過不知道多少，百姓提起他們，誰不誇一聲好。
　就前些日子，胡相和薑大夫還去南城的學宮看望了那些孩子，他們當真是把咱們這些百姓放在心裡啊。”
　清虛道德真君越聽越驚疑，這聽上去，薑子牙是在為大商做事?而且做的都是大好事?
　可師尊不是說成湯氣運將盡嗎?這豈不是在逆天行事?
　隨後，他問明了薑子牙的住處，便匆匆趕去。
　在朝歌數載，又做了兩年上大夫，薑子牙在朝歌當然也是大人物了，有了自己的府邸。
　來到薑大夫府，清虛道德真君又感受了一回什麽叫人情冷暖。
　“貧道是薑子牙的師兄，叫他速速出來相迎。”他背著手，面容威嚴的對門房道。
　門房不敢怠慢，連忙進去通傳。
　很快，就見一個珠光寶氣的胖婦人從府中走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道:“你這騙子能知道我夫君曾在山上修行，倒是有些門道。
　可是你也不打扮打扮，就你這臭烘烘的乞丐模樣，還速速出來相迎?還背著手裝仙風道骨?騙誰呢?
　騙吃騙喝也不看清楚地方，瞧瞧這是哪裡?上大夫家！滾滾滾！”
　清虛道德真君騰的一下臉就紅了，怒的！
　他以道德為名，可想他對名聲有多看重。
　這潑婦竟然說他是騙子，說他是乞丐?
　他聽說過狗眼看人低，今日總算是親眼見到了。
　不可忍！
　但他還是忍了，因為那句如魔咒一般的話，一直懸在他頭上，所以不能動手顯露了蹤跡。
　“還死皮賴臉的不走?我告訴你，像你這種騙子我見多……”馬氏還在罵。
　“住口！”忽然，一聲輕喝在遠處響起，只見是薑子牙趕回來了。
　“子牙見過師兄。”他匆忙來到近前，行了一禮。
　“哼！”清虛道德真君甩了一下袖子，冷著臉進了府中。
　薑子牙苦笑一聲，又指著馬氏道:“你呀你呀，唉！”
　說完，連忙追上清虛道德真君。
　“我哪裡知道還有這種乞丐神仙?”馬氏翻了一下白眼，扭著肥腰走開了，就近去了乾坤閣，自然是去尋胡小玉。
　這邊，薑子牙先命人準備了清水，讓清虛道德真君好好清洗了一番，然後師兄弟二人才落座詳談。
　他早就知道師尊會派人前來，所以並不驚訝。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一向好名聲、講風度的清虛道德真君，為何變得像個乞丐?
　仙道有成之人，汙濁不染，不至於弄成方才那個樣子吧?
　“師兄為何是那副……打扮?”他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
　“不說這個，我奉師尊之命前來傳話。”清虛道德真君沉著臉。
　薑子牙連忙站起身，恭敬的聆聽。
　清虛道德真君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輕輕點頭道:“師尊說，如今周室明主姬昌，就被困在朝歌城，
　不管你有沒有選定要輔左的明主，都要趁此機會與姬昌交好，以他為明主，為日後做謀劃。”
　說完，他的臉色終於舒展開來，因為總算是不負師命，將話送到了。
　可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回應，再抬眼一看，就見薑子牙還搭著手站在那裡，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子牙，我在與你說話，你聽見沒?”清虛道德真君的面色又沉下來。
　“呼……”薑子牙輕呼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抬起頭，又行了一禮，鄭重道:“師兄，還請回去轉告師尊，子牙恕難從命！”
　清虛道德真君懵了，像是聽錯了一樣，一向忠厚老實的薑子牙竟然敢違抗師命?
　“子牙，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斥問道。
　“我沒瘋。”薑子牙正色道，“我已經選定了要輔左的明主，就是大商紂王。”
　“瘋了，我看你真是瘋了！”清虛道德真君大怒，“紂王是暴君，還要成亡國之君，你輔左他，就是逆天行事！”
　“暴君?亡國?逆天?”薑子牙搖頭，“道祖和師尊都說成湯合滅、周室當興，我不敢反駁，也不想做這些爭論。
　我只知道，紂王任用賢明，施行良策，是要為天下蒼生謀福。
　我只知道，一旦生了戰亂，天下蒼生就會滅絕無數。
　我只知道，若是大商強盛，人族氣運不衰，便是有戰亂，也能迅速鎮壓，可免生靈塗炭。”
　“你……你……”清虛道德真君大怒不已，卻不敢動任何法力神通，指著薑子牙，許久都說不出話。
　“你竟然會為此違抗師命，竟然會在意那些人族、那些凡人、那些螻蟻的性命！”他最後說出來了。
　“師兄，我就是人族，我就是凡人，我就是螻蟻。”薑子牙站直了身子，目中神光如劍，雖是白髯老者，卻有一種天不可滅其志的壯闊氣勢。
　啪啪啪……
　“好，好。”一陣掌聲響起，一個面容清臒的青袍道人憑空出現。
　見此一幕，清虛道德真君從憤怒變成了震驚，“你……你是……”
　“子牙，說得好。”乾坤道人孫悟空拍手笑道，看也沒看他一眼。
　“乾坤前輩。”薑子牙行了一禮。
　“既然你已做出選擇，那我們之前打的賭，應該是貧道贏了吧?”孫悟空笑道。
　薑子牙無奈，這個時候還說什麽打賭的事。
　“好你個薑子牙，你敢叛教！”清虛道德真君從回過來神，又大怒道。
　“師兄，你誤會了。”薑子牙搖頭，“我沒有叛教，我依然是闡教弟子，尊掌教為師尊，但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都說你忠厚老實，哈哈，我算是看明白了！”清虛道德真君怒笑，“原來你在山上的老好人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我……”薑子牙更無奈了，不知如何辯駁。
　“你這已死之人就別廢話了。”孫悟空自然不會看著，對著清虛道德真君揮了一下拂塵，“此去昆侖路途遙遠，就讓貧道送你一程吧。”
　“前輩……”薑子牙想要阻攔。
　“薑子牙，你這個叛徒！”清虛道德真君消失前，還是發出了一聲怒吼，然後就化成了塵埃。
　冥冥中， 一點真靈重回榜中。
　“前輩，你這……”薑子牙苦笑，他知道，以後恐怕再難回昆侖山了。
　“既已做出選擇，就好好做事吧。”孫悟空笑道，“待日後功成之時，貧道自會送你一番大造化。”
　“子牙並非貪圖造化，只求無愧於心。”薑子牙認真道。
　“好好好！”乾坤道人孫悟空大笑一聲，又消失不見。
　只剩下薑子牙站在府中，閉著眼睛，微微抬頭，感受著微風拂面，聽著府外那些黎民百姓的聲音。
　他臉上那彷佛永遠都化不開的愁容，終於開始消散。
　因為那些愁容是一顆向往仙道的心帶來的，而現在他的心變了。
　題外話
　嗯，又是一章四千字，本來想斷章來著，想了想，還是多寫了一千字，因為感覺這一段劇情的情緒要是斷了，就不好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