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詭異聲音蓋過了李玉書和葛雲的爭吵。
連帶場中眾人的心中都充斥著寒意。
說話的究竟是人還是妖?
如果是人的話,那還好,許是宗盟內某一門派的築基或煉氣師兄。
否則那位有何底氣在二十多位煉氣後期周圍毫不遮掩地大笑。
但如果是另一種情況的話。
會說話的妖!
至少是臨近化形妖獸的存在。
那是什麽?
七階?八階?
還是九階?!
或者再往上!
“結陣!快!”葛雲滿臉凝重,未敢出言招惹暗中存在,嚷著讓大夥壓縮陣型。
“愣著幹嘛?!沒腦子嗎?”
不知在想什麽的李玉書被葛雲吼了一聲,這才一言不發地回歸隊伍。
“外圍依次神泉派、玄陽樓、上月山修士!其余門派提高警惕!”
葛雲做不到一次性給所有人傳音,只能大聲喊叫。
不過仍是做到了最佳的應對,言語中沒有透露各宗門的任何手段。
“往回撤!”
空氣中此刻唯有葛雲的發布指令的聲音,其余所有人皆屏息凝氣,生怕出了半點紕漏。
在場的都是各宗門煉氣期的頂尖站力,加之此前磨合了多次,這會兒將令行禁止表現到極致。
“喂?!走哪去啊?!這麽多人嗎?咯~咯~咯~!!”
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前半段是男音,後半段的笑聲卻是女音。
‘絕對!絕對不是什麽良善之物!’
葛雲額間不知何時浮現了幾顆豆粒大小的汗珠,順著面頰滴落在了衣衫之上。
此等陰陽怪氣的玩意兒必然不是友軍,當下一行人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神泉派眾弟子結陣!”
“南符峰弟子預備!”
“不要忘了剛才說的!待會兒全部往東跑!”
葛雲語速極快地吩咐著。
話剛一落,以他為首的六位神泉派修士身上靈力開始波動,手中掐著奇特法訣。
不多時,以隊伍所在為中心起霧,灰蒙的氣團向四周迅速發散,並遮掩住了眾人的身形。
“敕!”
“去!”
“”
聶致等四人借著霧氣施展符籙,只見光影閃爍,具體咒術卻未在第一時間暴露。
緊接著,倉促卻又整齊的步子在地面奏響了新的曲目。
“小家夥們倒是挺有能耐的呀。”
“可惜,這些個能擾亂神識感應的霧氣,對本妖君可絲毫不管用哦~”
“嗯?哈哈!你們到底往哪跑啊?!”
就在霧氣未曾覆蓋的地方,伴隨著沙沙聲,林葉被一道碩大的身影接連頂開。
失去了林蔭的遮擋,月光垂落在了巨物之上,顯露出真實樣貌。
高約一丈,體型寬肥的蟾蜍。
在其背上長者密密麻麻的肉芽血泡,時而脹大時而收縮。
本該是一對圓眼的地方,嵌著一張姣好的人臉,卻是難分性別。
人臉上的小嘴與人臉之下的巨口形成了鮮明對比。
蟾蜍的腦袋與身子間分不清脖頸,倒是往下有兩塊碩大的腫塊較為顯眼,隨著移動而搖顫。
前肢並未著地,相比粗壯的下肢,足足小了十倍。
宛如兩根木枝插在了一個大葫蘆上。
立身行走的妖物,腹部一覽無遺,肚皮較為圓滑,光是看著便會覺得光嫩。
“咻~”
腥紅的長舌從蟾蜍的巨口中彈出,還未清切捕捉到目標為何,妖獸便已然縮回了舌頭。
“嘎吱~嘎吱!”
咀嚼聲伴著巨響,依稀能看到妖獸的大嘴側沿溢出了幾道血色。
“呸呸呸!太柴了,不好吃!”
人臉上的小嘴蕩漾出女音,抱怨間,兩隻模樣別扭的前臂還不停地揮動著。
最後竟是從進食的口中拎出了一個殘留血肉的頭骨。
倘若讓葛雲辨認的話,他還能叫出骷髏主人的姓名。
煉氣後期的弟子,竟是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就成了妖獸的口糧!
逃!
必須逃!
早在聽到那妖異的聲音自稱妖君時,葛雲已然意識到了現實的殘酷!
盟會結束那日,妖族便對外宣揚了稱號。
妖君可是堪比元嬰長老的存在!
不可敵!
此等危機關頭,葛雲自是有私心的。
若要尋得一線生機,必然有人要犧牲。
故而,葛雲在不久前的指令中藏了個暗招。
他並不是要大夥朝東跑,前半句其實是在提示大家往來時的方向撤。
因為葛雲細致地發現那回蕩四處的妖言在偏東的方位音量稍大一些。
但在緊張的局勢下,總有人會忽略思考。
那些行事不過腦的,自然便會往東去,以此分散妖獸的注意力。
當然,葛雲也是在賭。
他在賭對面不會立刻把他們所有人乾掉。
根據先前妖獸的言語,葛雲自認賭對的概率很大。
他這會兒沒有再管其他門派的隊友,只是一一向著同門傳音提醒,‘盡量收斂氣息,待會兒往樂天探到的那條路撤!’
何樂天真的沒用嗎?
不是的。
何樂天真正強的不是修為,而是比之同階高出數倍的靈識!
僅是煉氣九層,靈識范圍便達到了一百二十米,甚至超越了正常築基修士的極限。
葛雲先前領著隊伍一直斜著趕路,期間時不時微微調整左右幅度,就是為了讓何樂天充分發揮實力。
因此,除了明面上繪製的地圖,何樂天還尋到了其他較為安全的路徑。
“咻~”
突然,一道破空聲響在葛雲耳畔,快到讓這位心思縝密的神泉派修士都險些以為是錯覺。
葛雲等人在自家功法幻化的靈霧之下是不受任何影響的,相反還能增強各自的感知。
此刻,葛雲清楚地發現剛剛還在身側兩米的一位同門瞬息間就不見了。
‘停!’
葛雲喉嚨微動,思緒波動間做出了新的指令。
一息、兩息、三息。
‘樂天,你別動。’
‘各自背向我移動,保持在靈識相交的范圍內,仔細探查其他人,如有異狀及時回復。’
葛雲分別向何樂天及其他三人傳訊。
不知道對不對,可他隱隱有種感覺,或許跑得越遠,死得越快。
而在另一處,當真有修士照著葛雲最後的話行動,直直地往東跑。
“呼~呵~呼~”
“太好了,都沒事吧?”
“”
幾道身影衝出了濃霧,氣喘籲籲間,做著交談。
“妖。妖。。妖獸!!”
一位撐腿喘氣的廣元宗弟子,在看清前方不遠處那高壯的身影時,面色瞬間蒼白,仿佛血氣被人抽幹了一般。
他半懸的手指著前方,雙腿止不住地顫動,黑靴中似乎灌滿了鉛,沒有挪動分毫。
朝東跑的有四位,除去驚愣的,還有一個玄陽樓,兩個涼武閣的弟子。
這三位的求生欲望明顯更強烈,再看到妖獸的一瞬立馬瘋了似的往霧裡跑。
“咯咯咯~小家夥們,去玩玩吧~”
蟾蜍的人面妖媚地笑著,卻是並未直接對近處的幾人動手。
隨後,只見其背上的諸多血泡中,漸漸爆開了四五處。
更令人驚駭的場景出現了,竟有幾條長著雙肢的藍色小蛇順著碎泡中的汁液滑落在地。
可那位廣元宗弟子看得特別清楚,這不是蛇,是鰻!
對面是北海的妖族!
“跑!快跑啊!是北海來的蟾蜍大妖,還有很多。。”
“嗚。。”
不知哪來的勇氣,他嘶聲力竭地呐喊著,企圖為後方的隊友們送去消息。
只可惜,他最後的話被堵住了。
不知何時脹大了身軀的鰻已然爬上了他肩頭,並精準地鑽進了男人的嘴。
當鰻尾完全沒入人口後,只見這位廣元宗弟子眼中有道藍光一閃而過。
下一刻,他動了,神色自然地向霧裡跑動,嘴上還不停地嚷著,“快跑!”
“快去找其他盟友匯合!”
“大妖追來了!”
“快跑!”
至於先前那三位,也如同廣元宗弟子一般被藍鰻侵入了體內。
然而,隨著三人腰間懸掛的草佩微微搖動,一陣惡心感上湧,嘔吐間各自在原地留下了一條毫無生機的妖鰻。
逃過一劫的三人未多耽擱,繼續狂奔。
這等場景引得觀望的蟾蜍有些驚訝。
“竟然還有這等寶貝?”
“倒是苦了幾位孩子了。”
“嗯~~一個,兩個”
“喔~~居然還有十多個有這玩意!”
“有趣!”
“孩子們可得加把勁啊~”
人臉一會兒作噘嘴狀,一會兒邪笑。
下一刻,霧中攜帶妖鰻的廣元宗弟子腹部鼓脹了一番。
很快便有數十條體形較小的藍鰻接連從其七竅和褲腿中鑽出,並迅速向外散去。
不多時,最開始朝東跑的幾位都成了妖鰻的載體。
團隊中其他人也各有境遇。
以聶致為首的南符峰四人,先前在接連使出地陷術、木藤術、地刺術布置周邊後,便往西逃竄著。
這是聶致的主意。
他從葛雲的吩咐中分辨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對方的做法其實沒錯,畢竟妖獸還在近處虎視眈眈。
但聶致擔心,神泉派幾人提前制定了新的密語,也許下一刻被犧牲的就是他們。
可令聶致沒想到的,他先後親眼目睹兩位同門被莫名的東西卷走。
連那是什麽都看不清。
深深的無力感纏繞在心間,聶致瞬即放棄了逃生,他在懊惱自己為什麽要離開貝欣妍等人。
之前的隊伍是多麽的幸運,安全。
那種能夠撿便宜,等著妖獸自己暴斃的景象,自離開原小隊後,聶致就再也沒遇見過了。
聶致並不是什麽愚蠢之人。
此刻他已然懷疑,起初的那些真的是運氣嗎?
“啊!!師兄救我!!”
突兀地,一道聲響打斷了聶致的沉思。
最後一位同門,即同樣與貝欣妍一行分開的另一位南符峰弟子在驚呼之後再無蹤影。
而聶致本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好像自己一直是跑得最慢的那位。
難道?
沒過多久,接連呼叫著隊友“快跑”、“去找盟友”之類的話語在聶致耳畔回蕩。
隨之而來的,還有些大叫的聲響。
“這是什麽東西?!”
“滾開!”
“嗚。。嗚。。”
再往後,便是新的呼叫聲。
至於始終保持著一動不動姿態的聶致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他甚至親眼看到幾條藍鰻從他腳邊滑過。
同時,在聶致東偏南約莫九丈的地方,發生著大同小異的事情。
五個身穿輕便布甲的將士圍成一圈佇立在原地。
旁側時不時有人掠過,又或有妖鰻經過。
這五人同樣是二十九人中的成員,是昌武國的內衛隊的士兵。
領首的算是伍長,第一時間發現了生機。
‘老大,接下來怎麽辦?’
‘’
‘等。’
時不時有人傳訊詢問進一步的應對之法,但伍長皆是回復一個字。
索性,出身軍隊的幾人紀律嚴明,在問過一次後便沒再做任何打算。
“啊!!”
一聲女修的尖叫傳出。
似乎是神泉派的一員。
‘李玉書!!’
葛雲無聲地厲吼著。
根據何樂天的靈識回饋,那位同門並未動彈,卻是被李玉書以氣劍打得倒飛出去。
再然後便只剩那道奪命的破空聲。
‘樂天,李玉書那還有多少人?!’
‘一共兩個。’
‘該死!’
葛雲很是氣憤,都到這種時候了,李玉書居然選擇借機報私怨。
但葛雲不得不承認,李玉書確是個真小人。
此刻神泉派除了葛何也就還有兩位。
‘你們還有草佩在身,若是他還敢動手,直接還擊!’
‘是。’
‘好。’
另外兩人現在也只能應下了。
‘師兄,目前除了那些跑開的,就只有我們這些靜立的人。’
何樂天時不時給葛雲反饋最新情況。
他剛才真切地看到八十米外的一名弟子被妖鰻入體了。
這才穩住意欲跟著跑的一位師兄。
‘除了妖鰻還有其他的妖獸出現嗎?’
葛雲問著,之前那道大聲報信的消息,他們可是聽見了。
他只希望靜止不動逃過死劫,是幻霧對那蟾蜍妖獸起到的限制作用。
否則,他們終究還是要死。
但這會兒,人面蟾蜍也在納悶,怎麽剛才這麽多人,現在一個都沒了?
沒人知道,探查不到真實情況是蟾蜍本身的能力問題。
或者說,這是北海妖族普遍存在的妖識缺陷。
不僅是妖識,還有視力。
無論是什麽玩意,只要不動,這些北海妖族便分不清究竟目標是何,從而丟失方向。
就拿最開始來說吧,葛雲和李玉書爭吵時,其他人並沒有什麽動作,是以蟾蜍隻探查到了兩人。
然而,當葛雲下令結陣後,蟾蜍卻捕捉到了所有人。
感知草佩也是在眾人行動間探查到的。
那位最先被妖鰻入體的廣元宗弟子,本來海妖們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奈何那人非要大叫。
同時,這也是被妖鰻附體的人會喊著讓人跑的主要原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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