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薑恆是隨意劈出那一劍?
不,他是故意的。
倘若運轉望氣術,可以發現,在熊頭外表各處有著數道微不可查的紅絲。
尋蹤覓跡之下,這些詭異的線條皆分別連在那些昏迷的元嬰修士眉心。
這吳青青口中的噬心魂譚,與其說是妖族封山的倚仗,不如說是提前埋下的陣法。
此處專為幽魂冥獸所布,對它來說,可謂是一場盛大宴席。
在外那些所謂的鎮妖盟諸大能,大多都不知自己被妖族擺了一道。
先是假意拋出岩骨赤蛟,讓人族修士以為這凝魄境後期的血蛟才是群山實力最強的妖王。
雙首棕熊明面聽從赤蛟嚴令的行為以及諸多北海妖族毫無怨言按指示進攻的表現,皆是在潛移默化中加深了眾人對上一觀點的認同。
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然而,實際卻是鬧騰的棕熊大有來頭,無論群山還是北海,兩方妖族暗中唯這棕熊馬首是瞻。
雙首棕熊就算在妖獸中也是個異類,一體雙魂,覺醒了不知哪代傳下的稀缺血脈,並憑借著無與倫比的契合度成長為了幽魂冥獸。
據古籍記載,幽魂冥獸,皮如玄鐵,骨若金精,靈可離體吞噬諸魂。
只是,在這兩兄弟身上有所不同。
姑且稱它倆為熊大熊二,長兄熊大為右首,亦為主腦,能夠離體暫生,應了古語後半句。
熊二為左首,腦子不太靈光,做不到熊大那般,但掌控主身,銅牆鐵骨刀槍難入。
它們的狀態亦有劃分,尋常雙首棕熊的模樣是一種,氣息盡斂,堪堪只有凝魄中期的層次;一旦受傷則進入戰鬥狀態,兄弟倆可隨時分離,單獨一熊都有實打實的後期境界。
這會兒,在外的就是熊二,在內的就是假死逃生的熊大。
甚至於蘇曉發現的通道,都是在烈風羽鯊群的悄然引導下找到的。
可它怎會料到,自己苦心經營的膳食之所會出現兩個對他有極大威脅的家夥!
而且這兩人穿的還都是同款的儒生服飾!
讀書人欺人太甚,不把熊放在眼裡,可惡啊~~!
腦袋終是合二為一,熊臉正中一道形如蜈蚣的肉條漸漸縮小直至不見。
嘎吱,嘎吱~
此刻,熊大磨著牙,雙眸凶厲地看著薑恆和於睿聰,“有本事你再斬一下試試?!”
薑恆剛才試探性的攻擊僅是動搖了這些為熊大輸送神魂營養的血絲,實際沒有斬斷一根。
好歹是凝魄後期的妖王,要是被紫府中期修仙不到一年的薑恆隨便就擾亂了布局,那它也不用混了。
“老於,真不是我想搶你飯碗,實在是它太賤了,”薑恆對著旁人無奈聳肩,而後滿面春風地看向那熊頭,“試試就試試!”
話落,薑恆眼眸中浮現淡淡的紫輝,於睿聰無意瞥見非常自然地退開了幾步。…
是他嗎?
不太像。
算了,還是等會兒再動吧。
於睿聰對那個把他當狗栓的男人還是比較畏懼的。
再說,就算不是那位,又如何?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薑恆要搶風頭也由他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巫族,不寒磣。
思路明確的於睿聰風度翩翩地立在一側,目光中藏不住欣賞之色,來,就讓世間目睹這一劍吧。
抬手,上挑,收招。
薑恆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異象。
“好劍!”於睿聰出言讚許。
聞言,對面的熊大凝重地注視著場中的一切。
它居然看不到這一劍的軌跡!
究竟怎麽回事?這小子這麽強嗎?
“呃,前輩,我剛才只是找找感覺。”薑恆無辜地眨著眼。
空氣突然安靜。
。。。
“臭小子!竟敢戲弄本王!”熊大憋不住了,打薑恆說出凝魄一詞,它還緊張兮兮地以為是什麽人物。
感情對方那句有的玩是指玩熊來了?!
它可不是那個愚蠢的弟弟,它不是熊包!
“死!”
口中吐出一道青芒,熊大對著薑恆發放了死亡邀請。
“劍還沒出呢,別鬧。”
於睿聰甩出竹節筆化解擋下了冥獸的攻擊,和顏悅色地看向薑恆,“再來一劍。”
“呃,會不會太欺負熊了?”薑恆與於睿聰對視一眼,“要不還是您來吧?”
看著薑恆瞳中若隱若現的紫光,於睿聰笑容可掬,“不,我今天就想看這劍。”
“這?”薑恆半信半疑,卻聽對方突然慷慨激昂地說,“你身在其中,可能不知道,僅憑那簡單的收放,我恍若在你身上看到了當日張儒的豪情!”
“倚劍誅邪穢,秉氣正浩然!”
“來,再來一劍!”
薑恆若有所思,將此前入
^0^潭時特意外露的氣息收斂乾淨,他右手握劍虛抬,左掌緩緩拂過劍身。
劍尖朝著左下方微微低垂,緊接著薑恆腕間一揚,劍刃斜挑至右肩之上。
伴隨著這一劍,薑恆口中念念有詞,“今朝劍在手,一式定乾坤!”
天夜之上的靈光如呼吸般跳動著,並在主人言出最後三字的刹那,向著潭中蕩出了一輪虛月。
虛影沒有高懸之月那般皎潔,亦未展現強勁狂暴的氣息,只是輕柔地飄著,卻又在眨眼間出現在目標身側。
立在一旁的於睿聰,將面前這幕收歸眼底,瞳孔稍縮。
這一劍雖遠不如張維仁,但也已然遠遠超出了薑恆本該有的實力。
這一劍,很強!
而作為攻擊對象的熊大,再沒有任何抱怨和不滿,更多是謹慎和凝重。
對方的劍沒有傷到它,可卻在一式之間斬斷了潭中所有的噬魂線!
熊大有這個自信,就算剛才換了潭中任何一位修士,都做不到薑恆這般,一劍破法。
沒有波瀾壯闊,極致的質樸中隱藏著無與倫比絲毫不外泄的精純靈力。…
哪怕它是妖獸,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劍,很強!
怪不得有一位巫儒雙修的大能跟在身邊,那小子這一招無論是否有意為之,其間展示出的劍道造詣都遠非尋常元嬰可及!
另外,受血脈天賦的眷顧,熊大的眼力極強,看相很準,早在外頭,它就分辨出和勳是個偽裝元嬰且打架不出力的化神修士。
同樣,在薑恆先前顯露出真實修為不加任何掩飾的情況下,熊大能夠確定,這人不過二十歲。
年紀輕輕的紫府,就是在諸勢力雲集的中州也是資質不錯的天才。
可當薑恆收斂全部氣息之時,熊大卻有些迷糊了。
來自血脈的反饋居然在這一刻告訴它,對面那個二十歲的小毛孩修道還不到一載!!
一年入紫府前期?!
這真的是人嗎?!
按照熊大知曉的外界各域修士的實力水準,三年入築基便算得上萬中無一、世上罕見的妖孽!
熊大的聰明勁在這時發揮到了極致。
那個年紀大的,氣息與它不相上下,巫儒雙修,本就是罕見,卻把這小子護得這麽好。
所以,這年輕人不是下一任書院的院長,就是巫族未來的族長!
等等,巫族和儒家,難道是?
呵,是了,就是這樣。
短時間內,熊大的妖腦中有了大概的猜測。
“抱歉,剛才眼拙,多有得罪之處還請二位見諒。”
熊頭浮空,虛作了一式頷首狀,算是賠禮。
聞言,薑恆與於睿聰四目相對。
眼神交流了一番,後者揚了揚下巴,讓薑恆掌握話語權。
“哦?此話不知從何而來?”薑恆應下,也不矯情,踏前一步,淡然自若地回復妖熊。
熊大嘴角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十分諂媚,“俺與二位第一次見,不打不相識,不知可否告知名諱?”
“王睿聰!”薑恆沒有絲毫猶豫,向著對方拱了拱手。
“嗷~原來是王天驕!”熊大把姿態放的很低,也不知揣著什麽心思,“那敢問另一位?”
“王道,我的老師!”薑恆一點都不臉紅,給於睿聰安了個馬甲。
咱老於見識不淺,硬是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只是在於睿聰心中,他仍是覺得薑恆的癖好有些特殊。
行走在外,多個名號做偽裝倒沒什麽,但你這都快把別人名字用出花來了。
文華也不像是會教這些的人啊?
於睿聰自己就不會乾這樣的事,裝誰都好,姓名就在這。
有膽的就來巫族報復他!
再看那幽魂冥獸,更是下作,堂堂一化神後期的妖王不知半點羞恥。
想他於睿聰,就是在那靈寶附身的紫眸面前,也敢平靜地問一句話。
“嘿嘿!”熊大突然感受到‘王道’的目光,跟著望了過去,賠著笑。
它可沒往面子方向多想。
熊大在意的是此間大計。…
至於那王睿聰說的話,熊大只是當笑話聽了,據它所知,東陸巫族的族姓可不是王。
熊大還記得自己老大--這十萬大山中名副其實的王--說過,承天書院和巫族似乎有些藕斷絲連。
甚至巫族的少族長於睿聰還是承天書院暗中的後手。
如果沒弄錯的話,面前這位‘王道’就是於睿聰。
而這小家夥,要麽是於睿聰的親傳弟子,要麽就是後者的子侄。
否則諾大一個臨虛高手,怎會任人亂用名號?
思路逐漸清晰,熊大覺得自己掌握住了局面。
原本按照妖老大的意思,外面的熊二等都是為了替熊大和另一布置拖延時間的。
熊大雖是被人攪了局,但它也不是看不
^0^開的熊,既然自己這邊受阻,成不了事,那就盡力把面前這於睿聰拖著。
等到時機成熟,是打是鬥又有何妨?
就是現在把潭中這些人都還給對面,時辰一到,該是自己的仍舊跑不了。
“二位,俺是真心不願站在你們的對立面,要不咱們合作吧?”熊大表情愈發憨厚,為了拉進距離,它乾脆化作了一位身披毛裘的寬臉男子。
薑恆眉頭一挑,與於睿聰對視了一眼,右眼微微眯了眯,而後才回復著熊妖,“合作?說來聽聽。”
對方可能不知道,眼下這一幕尋合作的場景,薑恆和於睿聰在幻天鏡中看過。
薑恆眯右眼的動作則是在告知於睿聰,他一切心中有數。
熊大的周旋看似在拖延時間,但對薑恆來說,他要的,就是拖延時間!
薑恆沒對任何人說過,在從巫族返回望秋城的前一夜,鴻蒙古圖敲了他金丹一棒槌。
準確的說,是敲在了金丹上刻下的那道字符上。
隨後字符中浮現起異色包住了薑恆的金丹,在那之後,薑恆和一團的從古圖中衍生的模糊意識交流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聽完之後,薑恆才發現十萬大山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若要說和薑恆關系最大的,那就是。
山中還有古圖碎片!!
並且這一枚古圖碎片,會在三月二十六日,現於子半,即薑恆知道的凌晨零時!
屆時,薑恆會給林中的一眾妖獸送上份大禮。
當下,據預定時刻還差約莫一兩個時辰。
仗著巫族的卜算內容以及於霄告知的破關要點,薑恆只要把握住目前的局面走勢,結果怎麽著也不會差。
他今天不是棋子,是棋手!
“嘿嘿,兩位山高路遠不遠萬裡來到此地,想來未必看得上這歷練之所,熊某以為是這潭中有爾等親友。”
寬臉男子擺了擺手,“為表誠意,潭中之人,任由你們帶走。”
“你知道我們是哪的人?”薑恆顧自拉扯話題,言語中少了些戾氣,似乎真的是在靜心交流。
“這是自然,東陸巫族,就是在這北陸,那也是聲名顯著!”寬臉男子對天拱手,豎了個大拇指。…
薑恆低笑搖頭,摸了摸耳垂,朝於睿聰側著頭,“那你信他是王道嗎?”
寬臉男子面露疑慮,不知薑恆為何有此一問。
“你知巫族,卻不知東陸巫族只有一姓?”薑恆似笑非笑。
熊妖眉眼舒展,笑道,“哈哈,王天驕。哦,不,是,於天驕!看來此舉是在考校熊某啊!”
“你猜呢?”薑恆笑容不改,“熊王可曾聽過於睿聰?”
“嘶~”化作寬臉男子的幽冥魂獸吸了口氣,高聲道,“自是聽過,不就是於天嬌本人嘛!”
說這話時,熊大暗自加大了對薑恆的提防,這人在試探它!
熊大強忍著不去看真正的於睿聰,思緒不斷運轉。
是了,於睿聰的存在,一般人怎會知曉?
對方故意這樣問,難道是看出了什麽?
不可能!
熊大自認沒有露出任何馬腳,等等。
“你連我巫族有預測手段都知得清切,想必東陸如此,熊王對北陸一定更為了若指掌。”
薑恆笑容收斂,語氣驟冷,逐漸點明要害。
“以你的境界,想必自然知道我二人是隨各宗弟子入內的。”
“但在這個前提下,我們怎麽會知道這邊寒潭裡有本應在外的元嬰修士?”
“你說我們是來救人的,確實沒錯,但你卻一點都不奇怪我們為什麽會來?”
“除非,你通曉巫師的手段。”
“身在十萬大山,卻連東陸的底細都清楚,您熊王倒真是吃得開啊!”
“尤其在你發現一個人巫儒雙修後,只在一開始有些驚訝。”
“你就不好奇是哪個書院的儒修與巫族有潛在關系嗎?”
“潭中的人幾乎各門各派都有,你卻義無反顧地提出要合作。”
“你就不怕我們之後把這事公布於眾嗎?”
“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怕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鎮妖盟?”
“那既然你連北陸諸派同盟都不懼,又何必故作討好姿態?”
“所以, 你在此前,真的沒聽過‘於睿聰’這三個字嗎?”
薑恆接連的問話不僅堵得熊大啞口無言,最後一句更是讓其眉頭微顫,手指微勾。
嘴角上揚,薑恆自是發現了對方的小動作。
旁側站場的工具人於睿聰亦是注意到這點,眼中冷冽之色愈甚。
同時,於睿聰心中對薑恆本恆的評價提升了一個檔次。
於睿聰這次沒有受任何紫眸的影響。
這小子當真有些不同凡響,短短幾句話將局勢分析透徹不說,還有意外之喜。
此等心智,就是換做當年四十歲的
^0^於睿聰也自愧不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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