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籠罩的殯儀館內，空氣壓抑得快要使人窒息，唯一的光源就是給死人用的白色蠟燭。

　　黃亮的火焰輕微跳動，照在方言半邊臉上，另一半則隱藏在黑暗中，顯得詭異而又森然。

　　蠟燭散發出的光亮使他腳下留下一個漆黑如墨的影子，除此之外，光亮所及之處再無半點陰影。

　　可在方言眼中，四周除了自己外還有一個人，哦不，還有一隻鬼。

　　身體虛幻的老人攤躺地上，眼睛瞪的老大，臉上半是驚喜半是恐懼。

　　驚喜的是有人能看見自己，恐懼的也是有人能看見自己……

　　此刻，他內心想的是，自己明明已經死去，身體虛幻影子消失，應該無人看見才對，這一點在另一個人身上已經得到了驗證。

　　可眼前這人怎麽解釋?

　　這不科學！

　　“你究竟是人是鬼，為什麽能看到我，還能碰到我。”老人慌張問道。

　　方言嘴角一勾:“你猜啊～”

　　老人有些不自信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身姿矯健得堪比二三十歲的青年，伸手便去觸碰。

　　但是手不出意外的透過身體、球棒和蠟燭，沒有一點停頓，如同一股輕風吹過，帶不走任何物什。

　　“怎麽會這樣?”

　　“不用試了，就算試再多遍結果也是一樣，我看得到你也碰得到你，但是你碰不到我。”方言扛著棒球棒，人畜無害的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老人:……

　　咱先把球棒放下來好麽，你這樣搞得我很方啊。

　　“有……有意思，確實有意思。”老人猛地回想起剛才對他拳打腳踢的舉動，心中沒由來的一慌，下意識後退一步。

　　現在的他已經死了，手無縛雞之力不說，還碰不到別人，這特麽不是要人老命麽。

　　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自己啊！

　　“你別怕哈，我不會對你怎麽著的，等我下班後你跟我回去，我用冥幣給你引渡了。”方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老人一時間心慌得厲害。

　　“沒事，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方言將蠟燭立在桌子上，然後拿起掃把開始打掃靈堂。

　　“麻煩讓一下，你擋著我了。”

　　“哦～”

　　老人應了聲，老實巴交的飄到打掃過的地方站定。

　　隨著燃燒，蠟燭慢慢變短，當燒過約莫三分之一的長度時，時間來到了十二點，這是一天的開始，也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

　　“那個，我冷，你能不能給我燒一套衣服啊?”老人飄至方言面前，請求道。

　　這一次他老實多了，不敢再玩什麽穿透身體的遊戲。

　　方言一口回絕:“不行，一套壽衣要好幾百，貴著呢，要是讓老板發現我這麽做了，一定會罵我，還會扣我工錢的。可憐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就指望靠這份工作養活自己，你不會那麽無情的對吧?”

　　我很想說會，但是不敢……

　　老人道:“不用燒真的壽衣，燒那種大街上賣的給死者用的假的就行。”

　　“也不行，我今天為你燒一套，明天為他燒一套，後天再為另一個人燒一套，我還要不要活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開這個先例。”方言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再說了，你不是鬼麽，鬼也會怕冷?我認識的一隻鬼在水裡泡了不知道多久，人家都從沒說過自己冷。”

　　老人驚訝道:“你還認識鬼圈的鬼?”

　　“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我跟她的感情還是蠻深厚的。”方言又道:“她可厲害了，不像你，弱不禁風的，要不是知道你是鬼，我絕對繞道走，就怕不經意間碰你一下躺在地上碰瓷。”　　“能不能把她介紹給我?我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你確定?”

　　“確定確定！”老人點頭如蒜。

　　“那好，我跟你說啊，你到了那邊的話就找一個長發遮臉，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鬼，她每走一步路就會在地上留下一個浸水的腳印，有時候流下來的水是黑色的，不過這不是重點。你找到她後，就問她還記不記得當初垃圾河邊拿球棒的少年。”方言一本正經道。

　　“好，我記住了。”

　　“行，我去上個廁所，你不用跟過來了。”

　　方言放下掃把，拿著蠟燭離去，隨著光線遷移，靈堂被黑暗瞬息吞噬。

　　廁所裡，他一手拿著紙巾一手握著手機沉思。

　　老人出現的時候紅眼並沒有給出提示，不是說鬼在身邊就會睜眼麽，你這不靈啊，不會是假冒偽劣產品吧。

　　難道是因為他連五塊都不值，所以不屑於顯示嗎?

　　我去，想不到你這紅眼這麽勢利啊，我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方言在廁所裡面嘀嘀咕咕，一遍又一遍的譴責金手指不人道，但遺憾的是紅眼根本不鳥他。

　　“哎呦，腿麻了……”

　　他動了動腿，拿出紙正打算擦，但就在這時候，一張蒼白的人臉從門外透了過來，貼在門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方言手一抖，一個沒抓穩，紙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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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夥子你別介意啊，我就是看你在廁所裡蹲了那麽久，還以為你掉裡面了，所以好心穿門看看情況……”

　　方言氣得腦門爆起青筋:“你不能在外面喊一句麽?我原以為你這鬼還不錯，打算下班後自己花點錢買一件衣服燒給你，沒想到你是個變態，居然偷窺男的上廁所！”

　　老人弱弱道:“那我的衣服……”

　　“沒了！給你家人托夢，讓他們燒給你吧！”方言沒好氣道。

　　老人瞬間變得沉默了，低著頭一言不發的飄著，剛才的話仿佛觸碰到了他內心深處一直竭力隱藏的痛處。

　　兩人一個紅著臉一個白著臉，一個走在前面一個飄在後面，誰也不理誰。

　　“方言……”

　　“方言……”

　　忽然，四周空間憑空多出了一個聲音，不斷重複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

　　聲音幽幽，傳入耳朵時讓人感覺不太舒服，像是有人趴在肩膀上低語。

　　尤其是在殯儀館這種地方，大晚上的安靜得可怕，突然傳來這種聲音，都要把人嚇死。

　　方言的腳步猛地頓住，立刻背靠牆面，呼吸放緩，想要聽得清楚點。

　　“方言……”

　　“方言……”

　　聲音在殯儀館內回蕩，十幾秒過去，依舊沒有得到主人的回應。

　　某間房間裡，王琛關著門，正專心的清理一件設備，由於房門的隔音效果比較好，因此他根本沒聽到。

　　此刻，方言手中緊緊握著棒球棒，每當遇到靈異事件，只有球棒才能給他帶來足夠的安全感。

　　“這聲音不是琛哥的，可殯儀館內又只有我們兩個人，排除了他，難道說……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