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王國酒店,走廊裡靜悄悄的,只有大堂裡薩克斯的聲音縹緲地傳來。
陳醫生小心地走在厚厚的、軟軟的波斯絨毯上。偶爾有身著雪白鑲金邊製服的侍者無聲地走過,都向陳醫生這位尊貴的客人彎腰行禮。
陳醫生忽然挺起了胸,步子也邁得莊嚴大氣起來。
這裡可是俾斯麥下榻並高度讚揚過的地方,陳醫生每想到這一點,就激動得渾身發抖。
大丈夫當如是也。
無數次夢裡,陳醫生都是下榻在這種金碧輝煌的地方,走在這樣的波斯絨毯上。
愛娃小鳥依人地挽著自己的手臂,自己向歡迎的人群揮著手。
然而醒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是破舊的流浪漢之家,自己還要看施粥人的臉色,在街上接受路人無照行醫的質疑。
自己為了最後一點尊嚴,一直保持著整潔醫生的形象,在昨天終於有用了。
東方來的雙料貴族要打聽路,僅僅因為自己體面的著裝幸運地被約瑟夫選中,結識了一群高尚而有趣的人。
自己頭一回受到了平等的尊重,從馬上摔下來,還得到了世界頂級醫生、高貴的光明祭司的及時魔法治療,這可是貴族的待遇。
終於有人關心自己的病,還要找醫聖幫自己治療。
醫聖的診費是自己能出得起的麽?平時那些毫無理想,有今天沒明天的流浪漢室友,只是嘲笑自己的病罷了。
自己倒霉了兩年,終於幸運了一回,可是明天之後呢?
在流浪漢之家裡回味住王國酒店的滋味?
喝粥的時候,回味炸豬排可以隨便吃的幸福日子?
再次被維也納醫學院拒絕後回鄉,看愛娃嫁給別人,生上兩三個孩子,自己躲在角落裡哭泣?
然後娶一個笨拙的農婦,為老陳家延續後代,每天聽著村婦的嘮叨,孩子的哭鬧,數著銅板過日子?
不!!!!我不是那些沒心沒肺的流浪漢,盡管他們把我當成同類。
我是有能力、有理想、有尊嚴的,偉大的陳醫生,這世界一定有我的一席之地。
愛娃是我的,維也納是我的,魔族是我的,世界是我的!!!!
發覺了自己又有點歇斯底裡,陳醫生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緒。
心裡是燎原的烈火,臉上卻露出卑微尊敬的神色,準備去敲亨利這個行業頂級專家的門。
門忽然從裡面開了,差點撞了陳醫生的鼻子。陳醫生往後退了一步,向亨利躬身,“尊敬的白博士,我有點小事找您。”
“別這麽客氣,我正要去找蘭迪老大喝杯紅茶聊聊天,走,咱們一起去。”
蘭迪老大的房間在樓上。一上樓梯,這層的裝飾更加的豪華,牆上掛的名畫都是真跡。
這層是豪華的商務套間,住的都是貴族和巨商,僅次於再樓上,當年接待俾斯麥的頂級套房。
“白博士,我看你們小隊平時好像很平等,可是住店的時候,隊長還是要表現特權麽?
這我可不佩服了,他怎麽獲得你們的尊敬和追隨的呢?”
“不,你想錯了。老大住套房,僅僅是因為他有兩個寵物要出來透透氣,這也是我們的隊友,正好你去見見。”
寵物?自己住的單間都足夠寬闊,寵物的話,趴在床邊的地毯上不行麽?為此要專門住套間?這還不是特權?
谷闖
疑惑中房門開了,屋裡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難道發生了什麽慘案?看開門微笑的蘭迪卻又不像。
跟在亨利的身後走進門,看到的景象讓陳醫生終生難忘。
一頭巨大的龍盤在客廳裡,頭頂到了頂棚,
身子環繞了客廳一周,寬闊的客廳顯得狹小了不少。龍正在吞吃一頭收拾好的生黃羊,是連著骨頭的,還有半只露在外面,這是血腥味的來源。
中間的茶幾上放著打包的維也納炸豬排,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正在斯文地品嘗著,見兩人進屋,還朝陳醫生這個陌生人微笑點頭。
我又出現幻覺了麽?那頭老虎竟然在笑。
這位隊長的寵物竟然是一龍一虎,這是陳醫生萬萬想不到的。
虎他還在維也納動物園見過,不過是隻年齡不大的中級魔獸,這隻顯然要高級得多。
至於龍,更是只在傳說中聽說過。
別說維也納這個一百多萬人的大城市,就是整個魔族的地盤,也早就沒有龍的出現,最早的傳說也是八十年前了。
這位雙料貴族隊長原來是位偉大的龍騎士,這可比龍更稀有。
算上他,三百年來一共也只有五個龍騎士出現而已。每一個都是赫赫有名,做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小隊的實力在陳醫生的心目中立刻無限被拔高。震驚中,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來意,聽到蘭迪似乎在跟自己說什麽,猛然驚醒,囁囁不能言。
“別怕,他們都是有智慧的,是我的戰友,不會攻擊你的。
不過屋子裡味道有點血腥,我這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劍士習慣了, 對你可能不大友好,抱歉了。”
“沒事,沒事。”
作為專業醫生,陳遠琪對血腥味是很習慣的。
兩頭超級魔獸給了他很大壓力,不過對面子強烈的維護願望抵消了這種威壓。
亨利順手摸摸小梅的龍角,還擼了下阿花,很熟悉的樣子。
然後很沒形象地靠在沙發上,端起紅茶,還翹起來二郎腿,像主人一樣招呼陳醫生坐下。
這才是大人物的做派啊,不能被他比了下去。
陳醫生盡量放松心情,不去看那頭巨大的龍和可怕的老虎,坐到了沙發上,接過了蘭迪殷勤遞過來的紅茶。
不過始終無法像亨利一樣放松,挺直了身子,隻坐了半個屁股。
看亨利看向自己,陳醫生又鼓了鼓勇氣,呷了口紅茶,茶杯放在茶幾上。
不小心碰到了正在低頭吃豬排的老虎的胡子,手被扎得有點疼。
看著老虎鋒利的牙齒,陳醫生盡管已經很努力地保持鎮靜了,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陳醫生堅強的意志終於戰勝了恐懼,“白博士,能認識您非常的榮幸。
我為您帶路這件事貢獻微乎其微,您已經非常照顧我這個陌生人了。
明天還要運用您的影響力,請醫聖為我治病,按理我不應該再提其他的要求。
可是您這樣的大人物,一定不了解一個掙扎在底層的醫務工作者是多麽艱難。為了理想,我不得不厚著臉皮再求您一件事。”
看亨利微笑看著自己,陳醫生咬咬牙,“您能不能給我寫封推薦信?這對我考上維也納醫學院的研究生,會有很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