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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五百三十七 還是藩王的問題
過了一會,朱高煦領著弟、妹上一旁玩耍,而安慶公主似乎被心事困擾,無心參與寧國公主和燕王妃的談話,道了個歉,自稱要四處走走,林子雨害怕燕王妃內人事繁雜,衝撞了公主,緊隨其後,安慶公主也未反對,任由林子雨跟著。
 丈夫歐陽倫被賜死已經快半年了,安慶公主依然擺脫不了喪夫的痛楚,渾然記不得洪武十三年當初母后為自己指婚時,由於盲婚啞嫁而不滿給了丈夫的那麽多難堪,隻記得與丈夫恩恩愛愛。丈夫的精明幹練,善解人意,丈夫的多才多藝和待人謙和……。

 本來想把那一腔怒火發泄在燕王身上,可不曾想到朱棣也變成了如此模樣,想起了幼年時弟弟對自己的維護,想起了弟弟對自己的承諾,她又狠不下心來落井下石。

 難道自己真的就那麽的命苦,只能孤老終身嗎?

 安慶公主軟綿綿的坐在假山旁,望著假山右側那一潭靜靜的池水,在那裡出神想著過去,林子雨也不敢打擾,遠遠的站在大約十余步的地方,常常的看上一眼,林子雨其實是受命而來,監視安慶公主的一舉一動。

 在他奉命殺周保滅口的那天晚上,被葉孝天以錦衣衛宿衛包圍後,沒有經過多麽劇烈的思想鬥爭,便選擇了投靠太子殿下,因為從葉孝天等人的從容上,林子雨看出了安慶公主府的大勢已去,而新皇隨時可以即位,誰不想博得一個頭彩呢?

 投靠了太子殿下的錦衣衛後。他的任務就是監測安慶公主和府中的一切動靜,按時回報於錦衣衛參謀處。本來做的津津有味,可是隨著安慶公主的失魂落魄。不知怎麽的,心裡也有些不忍來。不過這少許不忍,並不能妨礙一個男人的功名之心。

 假山的右側是水池,左側則是竹林,初春時節,竹林零落散立著枯黃的毛竹,所以能看見轉過竹林,是一排平房,林子雨猜測著。可能是為園丁、下人準備的住所吧。

 安慶公主正在那裡出神,突然身後的竹林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心裡一驚,以為有什麽動物,剛要起身,突然從假山後面傳出一個奶裡奶氣的聲音,是朱高嫦這丫頭,安慶公主頓時放下心來,剛想喚其出來。隨後聽到的一句話讓她呆立在那裡,朱高嫦顯然是在對哥哥央求著什麽,道:“……三哥,你就把這給我吧。等父王從北平來接咱們的時候,我再還給你不好嗎……?”

 猶如一盆冰水傾盆而下,倒在安慶公主的頭上。父王從北平回來接他們?父王不是朱棣嗎?燕王不是正在癡癡傻傻的偎在床榻上烤火嗎?怎麽從北平回來接他們,難道如今燕王府的不是燕王。剩下兩個小孩說的是什麽,安慶公主已經聽不到了。滿腦子轟轟響著全是剛才朱高嫦的聲音。

 父王從北平回來……父王從北平回來…….。

 安慶公主恍然間站了起來,有些失神落魄的樣子引起了林子雨的注意,警覺的朝安慶公主站立的方向走來,腳步聲終於喚醒了已經亂了心智的她,看見自己的護衛隊長走來,害怕被其聽到兩個小孩的說話,往前面走了幾步,往姐姐寧國公主和燕王妃說話的地方行去。林子雨狐疑的看了看假山,無奈之下,也隻好隨之而去。

 再見到燕王妃,和姐姐談笑風生的燕王妃在安慶公主眼裡也變的極為可疑,但是她雖然魯莽,也知道茲事體大,故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又說了一會話,婉拒了燕王妃留吃晚飯的邀請,匆匆又往朱棣的房間裡轉了一圈而去。

 第二天幾乎同一時間,難得提前回府的駙馬都尉梅殷,剛吃罷晚飯,正準備與寧國公主去後園散步,宮內來人奉皇上聖諭,傳諭梅殷立即去宮內議事。

 本來想向妻子打聽一下昨天的情況,看見如此,也隻好暫時放下。匆匆地在星光下疾走,進洪武門,踏上禦道街。穿過五龍橋,便是紫禁城的承天門了,梅殷目不斜視,步履匆匆,他在想皇上連夜召他必有要事,恐怕是燕王府內自己有什麽沒有注意到,讓皇上發現了什麽,想起了妻子昨日和安慶公主一行,心裡隱隱感到肯定有所關聯,……不知不覺間過了端門、午門、內五龍橋,直入奉天殿的偏殿之中。

 梅殷一跨進門檻,身著便裝金簪秀發的朱標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務,直起身來。

 “據錦衣衛情報……。”朱標見兩名宮女垂首侍立,一名小太監正捧著茶進來,便截住話頭,待太監將茶碗放到茶幾上面,朱標將手一揮,大聲說,“你們都下去吧。”

 “是!”宮女和太監都退了出去。

 朱標坐下以後,探身說道:

 “據密奏,聽見燕王諸子在玩耍時透露,父王要從北平過來接他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言語撲朔迷離,難道說燕王……?”

 梅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即說話,撚著下巴上黑亮的美髯,轉動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頃,問道:

 “皇上以為……?”

 朱標點了點頭,梅殷立即想到如果皇上說的情況是真的存在,那麽昨天安慶公主的突然造訪,是不是和這件事情有關系呢?

 有點亂,待到梅殷告辭而出後,朱標背靠在禦座上,閉著眼睛,思想急速轉動著,慣性思維,自己陷入慣性思維的漩渦中了。

 就比如在去年讓欽天監按照七曜日重算歷法一樣,當時遭到了欽天監上下的一致反對,因為當時一同列舉了漢時的“沐休”,唐時的“十日一休”以及宋時的“旬休”供皇上選擇。

 當時朱標並沒有想的那麽複雜,只是想改善一下百官的福利。讓其也有個空閑時間消遣,因為就算是老朱在位時的每年三天休息那麽嚴苛。也阻止不了部分官員在秦淮河畔的尋花問柳。還不如明著公開休息日,那麽自己也相應的有個時間處理其他事情。但是沒有想到欽天監會給他出這麽一個難題。

 說一句實話,在後世從懂事就開始知道的星期制度,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而回到大明不過才六年余,用天乾、地支組合來記日,天乾有十個,就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有十二個,依次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把它們按照一定的順序而不重複地搭配起來。從甲子到癸亥共六十對,叫做六十甲子。用這六十對乾支來表示年、月、日、時的序號,周而複始,不斷循環。他一直不太適應,想要高清楚一件事情,說不定要掰著手指頭,查著黃歷看上半天,就這點他始終沒有融合到大明之中,潛意識中的慣性思維。使他十分固執的選擇了“七曜日”。

 對於中華獨有的天乾、地支來記日的方法,朱標並不排斥,但是實在是過於繁瑣,不易於推廣。也只能在小范圍內,也就是士子文人中間使用,為了以後的普及教育大計。肯定要算出一個簡單易懂的紀年方法。

 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只有穩定了自己的江山。才能順風順水的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所以他固執的選擇了“七曜日”。來作為打開這個常規的缺口。

 對於七天一周的慣性思維,朱標有很好的借口,《易經?複卦》曰:“反覆其道,七日來複,天行也;”牽強附會加上他皇帝的身份,怎麽說都能過得去。

 但是對於朱棣的慣性思維,可能就有些不適用了,在朱標的記憶中,朱棣是有過裝瘋的經歷。所以朱標從潛意識中就認為自己早已經料到,就沒有去往深處去想。

 朱棣在朱標經歷的歷史中為什麽裝瘋呢?仔細想了想,可能當初燕王三子都在京城,參與老朱的喪事。托詞因思念所致,上書景泰帝,要求朝廷讓朱高熾他們回北平,以慰藉有病之軀,好便於他們造反。

 但是這次,朱棣人在京師,諸子除了朱高熾之外,都在身邊,燕王妃卻又托詞,曰燕王至孝,為高皇帝駕崩而哀傷過度所致。

 無論什麽借口,那都是借口,朱標是這樣認為的,自己以不變應萬變,看看燕王到底玩什麽花樣,他也曾經偷著樂過,為雄才大略的朱棣在那裡賣傻感到有趣,為自己能夠把玩可能已經不存在的永樂大帝而興奮,可是隨著錦衣衛探子的密報,一切都陷入了謎團。

 首先,朱標就要考慮小孩子說話的可信性,難道燕王妃不知道茲事體大?會把這事說給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孩知曉,雖然朱高煦、朱高燧以後都不是善類,但此時不過才十三四歲,徐氏非但不是傻子,而且出於將門,在朱標印象中,曾經和朱高熾一起固守北平,是讓李景隆也無可奈何的女中豪傑之一,按照道理,不應該犯如此常識性的錯誤吧。

 從正常情況來看,大人的事情,尤其是絕密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和小孩子說的,所以很有可能是燕王妃哄自己的幾個小孩,或者是朱高煦和朱高燧等過於頑劣,不服管教,徐氏以朱棣之名鎮壓時小孩信以為真了。

 如此這般,那麽就是錦衣衛探子的大驚小怪,只是出於自己的嚴令負責而神經緊張,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朱棣是老朱旨意招他進京的,從未請求過要回北平,又自作聰明的裝瘋,然後朱標就勢擺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好意留其在京城養病的,這一點通過《大明周報》的渲染,天下人都知道了。

 除非有朱標的聖旨詔告天下,他才能名正言順的離開京城,如果現在真的是用“金蟬脫殼”。私下偷偷摸摸逃走。那麽“不忠、不孝、不悌”的帽子想摘都摘不了,名聲是徹底壞了。自己失去了大義所在,成為公開的叛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別說實現什麽雄心壯志,就是想在外招募幾個人手幫忙。也是極為困難。

 而燕王若是瘋了,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是朱棣是裝瘋的情況下,偷著離開京師。就顯得不太明智了吧。

 更何況,朱棣之所以靖難,是把自己擺在一個受害人的身份上含恨出兵,趁機奪取天下。要是自己先跑了,還用什麽做借口?自己只要優待其他藩王,諸如遼王、寧王和代王等等。一道諭旨,讓他們討伐後代之,恐怕北平那蒙元時留下的皇宮大院,幾個藩王早就垂涎欲滴了。到時恐怕不用朝廷出兵,就可以將其壓製在最小范圍之內,慢慢的困死。

 朱棣應該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除非自己的穿越時隨身帶著“弱智光環”。對手都要退避三舍,但是那樣可能嗎?老朱照樣不是猴精。

 朱標想了很久,始終幫朱棣找不到如此做的理由,也慢慢的失去了再想下去的耐心,當晚就在禦書房安歇了。

 之後幾天,皇帝又陷入了繁忙的爭議。在削藩日漸高漲的呼聲中,睦藩的力量也逐漸浮出水面。朱標開始有些疑惑了,他想解決藩王問題,但又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在極小范圍內秘密地進行削藩問題的討論,甚至還將黃子澄和分開,壓製了黃子澄不讓其署理太多的事情。就連卓敬、高巍等人的曲線削藩等奏疏,也是非公開的方式。但是沒想到還是引出朝中政治嗅覺靈敏大臣的濃厚興趣和極度關注。事情有慢慢趨向公開的意思。

 到底是誰泄露了?這個問題雖然隨著事情的明朗顯得不太緊要,但是起到的作用也不可忽視。因為他逼著朱標不得不準備迅速采取措施,控制事態的惡化,打擊囂張的異己,和加速拉攏藩王們,朱標別無選擇。

 在龍潭附近布控的葉孝天,向皇上稟報,偶遇北平參議景清舉薦至京師的劉固父子,證實了一直穿梭於安慶公主農莊和龍潭、京師之間的神秘人物是由兩人負責,分別叫紀綱和穆肅。

 穆肅這個人,不是太了解。但是紀綱,朱標可是如雷貫耳了。

 看這封密折的時候,解縉正好正在匯報和高麗使節交涉的情況,朱標滿懷惡意的看了看正吐沫滿天飛的解縉,後者頓時覺得脊背發涼,似乎置身於冰雪之中一般。

 李芳果隨著郭英前往高麗繼承父業,而為了剪除李芳遠的左膀右臂,朱標讓禮部暫時把李舒、成石璘、南在、李居易、姚仲和等人留在京師,這幾天來,幾乎天天上書,要求回國,禮部尚書陳迪不勝其煩,奏報皇上,朱標則命一向善辯的解縉前去處理,結局十分完美,高麗所謂使節繼續留在禮部學習禮儀,等待李芳遠趕至京師。

 看到皇帝在自己奏報的時候一個勁的看自己,解縉有些疑惑,他如果能看透皇帝此時的想法,得知自己曾經死在那個名叫紀綱的人手裡,而且是被灌醉後封在雪裡被活活壓死的,不知道會有什麽想法。

 景泰這段時間的心情是每況愈下。錦衣衛報燕王府中的燕王可能非朱棣本人已經有數日。本來按照事先設想,監控住朱棣,和龍潭那一幫人,給他們造成一定的機會,自己再通過各方面施加壓力,逼燕王犯錯誤,只要稍微作出一點出格的事情,自己則就可以無限放大後果,到時候師出有名。把朱棣怎麽著都可以。

 哪知這燕王自稍微有些不注意,把自己召見李芳果的事情公開化,本來敲山震虎呢,卻不料把老虎震傻了,朱棣還是比較聰明,一旦悲傷先皇的駕崩陷入瘋癲,再加上皇帝的咄咄逼人,倒是博得了許多原先兩面觀望官員的同情,

 從安王朱楹、韓王朱松、沈王朱模等年紀較小尚未就藩的弟弟,到臨安公主、懷慶公主等姐妹,以至於些許功勳大臣,竟被其蒙騙。 再加上燕王妃的處理得當,一團和氣的模樣。經過朱棣不作為的表現,朝廷輿論風向頓生變化,針對削藩的微詞一下子多了起來。

 “陛下,三位大人已經到了!”隨著太監一聲輕喚,將朱標從沉思中喚醒。

 “讓他們進來吧!”收拾心緒,下達了旨意。他傳召了、龐煌和卓敬三人,分別代表著三方的意見,加上解縉這個不表態的人,正好構成各方人員,想做一個綜合的評估。

 而且,自己雖然扶植了解縉,但是其在藩屬的問題上一直不表態,也是時候讓他表明立場了。之所以沒有傳召方孝孺,那是因為方孝孺太正,聽不得非王者之道,之所以不傳召黃子澄,那是因為其功利之心太重,若是讓其抓住機會,會做出什麽過分的舉止朱標不知道,但是也不想也不想為了個人的功利之心壞了整個局勢。

 不管怎麽說、龐煌和卓敬三人,屬於可以變通類型的人,可以針對事態的變化而做出事宜的事情,且有分寸,是朱標所欣賞的。

 “遵旨!”太監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龐煌和卓敬三人進入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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