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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五百三十二 景泰元年
而半山園中,龐煌卻是一臉的驚喜看著《大明周報》,皇上的這種行為,讓龐煌對於今後的計劃越來越為安心。

 想對而言,龐煌做事情更是繼承了其父的特點,隻講結果,絕不在乎過程如何。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手段再狠一點又如何呢?以皇上如今做事的特點,看不久的將來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心願,實現自己所學的抱負……。

 還有郭英……。

 還有傅友德和馮勝……。

 還有……。

 每個人看到這份《大明周報》,都有不同的反應,可能最沒有一點反應的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朱棣,雖然文章整篇都是說關於他的事情,但是依舊是那一副癡癡呆呆,裹著被子抱火爐的模樣。

 就在京師上下,各懷心事的時候,高麗使節李舒,在燕王世子朱高熾派遣的衛隊護送下,來到了京師。

 禮部報於皇上,朱標卻看也未看一眼,就決定不見,詔於禮部曰:“綱常所在,列聖相傳,守而不失。高麗限山隔海,僻處東夷,非我大明所治,且其間事有隱曲,豈可遽信。爾禮部移文諭之,從其自為身教,果能順天道、合人心以安東夷之民乎?讓朕對爾等誰之下詔?問之。”

 其實不用皇帝招呼,就連禮部的人也不待見高麗來使,周報上雖然沒有明說,但在流言中囚父弑弟的行為,已經讓大明人對這些塞外蠻夷充滿了鄙夷,更不要說以禮製為先的禮部了。

 禮部尚書陳迪。李舒等人是看不到了,但是就連鴻臚寺卿也懶得接待他們。指派了一個寺丞安排讓其在四方館落腳,然後就讓高麗來使陷入漫長的等待中。若是問及。多的是理由搪塞。

 景泰元年快要到了。皇帝要處理國事,又要接受齋戒。禮部要籌辦新春的南郊大禮,又要籌備孝陵祭掃。反正是沒有時間,再說,那寺丞還暗暗隱晦的諷刺,你們是誰派來的。權知高麗國事李旦嗎?怎麽沒有見他的印璽,李芳遠算是哪根蔥。

 通過《大明周報》的傳播,和諸多士子的文章,大明京師人早就將高麗的那點破事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比高麗人自己還清楚。

 那李旦就是原來的李成桂,那高麗的王族都被他殺完了,先皇不想管那些蠻荒之地,讓李成桂代管一下,所以封了個什麽“權知高麗國事”。什麽叫權知,那就是暫時代理的意思。就這麽一個代理的名頭,他們一家大小還爭來爭去,長子被追殺逃至京師,然後其他幾個兒子殺來殺去。現在勝利者還有臉到大明請封?封什麽?

 還封個代理國事?他們高麗人也就那點出息,也不怨天子腳下的人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也是怪他們高麗棒子自己不爭氣。

 就連四方館的雜役,也沒有太拿李舒等人當回事。注意這一行尷尬使節的,除了錦衣衛派出的探子,就只有朱標從錦衣衛安插過來的間諜了。

 在高麗人惶惶不可終日的期盼中。洪武三十一年慢慢的走向盡頭,歲末。讓李舒等人偶然看到禮部官員對待李芳果的熱情。才驟然明白,大明隻承認永安君的合法身份。對於現在高麗國內執掌大權的靖安君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而他們的這次使命注定要失敗,如果靖安君李芳遠再堅持的話,說不定等待到的將會是朝廷興師問罪的盛怒,無奈之下,李舒讓李居易、姚仲和兩人星夜從水路趕回高麗本土,向靖安君說明情況,同時做好和北平的協調工作。因為李舒突然發現,送他們前來的北平護衛隊,突然聯系不到了。於諒、周鐸兩位百戶大人更是不見影蹤。

 如此才幡然醒悟,的確是顯得略微遲了一點。

 因為這時,南京城裡鞭炮齊鳴,經過一夜喧囂,景泰元年終於降臨。

 洪武三十一年除夕,朱標下午便按照禮製往文華殿受了齋戒。除夕剛過,就帶了一幫侍從禮官從正陽門出城,至南郊大祭天地,緊接著又到孝陵祭掃。待從鍾山上下來,依次經朝陽門、東安門,由東華門回到紫禁城時,已是正月初一的拂曉時分。於華蓋殿換上袞冕服,在一乾導駕官引領下來到奉天殿時,文武百官已在殿外丹墀上恭候多時。

 朱標於殿內禦座坐下,大朝儀正式開始。一名儀禮司執事官行了五拜之禮,奏唱升殿。

 起身,樂工們奏響了中和之樂,其後一眾禮官、司官、內官們各司其職,按部就班,將儀式的每一部分都演繹的盡善盡美。儀式中間,翰林侍講方孝孺作為代致詞官,於丹墀正中誦出自己精心準備的賀詞,對年號景泰做出了“孝悌仁愛”的解釋。隨後又是一番儀禮。終於,在百官山呼“萬歲”,行了兩次四拜之禮後,大朝儀結束。

 隨即起身,在導駕官的引導下返回華蓋殿。一路之上樂聲不斷,直到皇帝進入華蓋殿,音樂方止,文武百官此時才依次退下殿來。

 如此下來,雖是繁縟無比,但卻顯得莊嚴肅穆,氣勢恢宏。龐煌心中暗歎,要不是通古斯那些野蠻人的入侵,這彰顯了數千年華夏文明的博大精深,將禮儀之邦之精髓展現的淋漓盡致的朝儀,也不會失傳,更不會出現後世中,那些被誤導的人說什麽“禮失而尋於野”。用於來攻擊我中華禮儀之邦的話了。

 景泰元年的到來,在龐煌的心目中,宣布新的歷史紀元開始,從此中華正式走向另一個歷史分支,現在從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是實際呢?

 說一句心裡話,朱標也不知道,朱元璋駕崩之後。他也算是失去了一個擋箭牌,體會到作為一個皇帝。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對於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只能往壞處想,而不能有那種盡善盡美的念頭。洪武三十一年,雖然朱元璋只是駕崩半年余,但朝堂之上的各種矛盾也凸顯出來。

 諸如方孝孺的勸諫,明顯的在皇權的相對穩定下,君臣的思想理念已經出了些許裂縫。再諸如黃子澄最近一段時間的積極串聯大臣,一副以削藩為己任、不作出點成績絕不罷休的勢頭,已經讓朱標有些反感。

 更不要提及現在大部分的官員處於觀望狀態,彷佛都在揣測著自己的意思,這才讓他想起了自己當初揣測老朱時的仔細。現在放在自己身上,那種滋味還真的不太好受。

 時不時,自己苦思了很久的計劃,被大臣們封堵在還未開口之前,朱標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了,但是不從諫如流,不體恤民情、不英明神武、不……。

 在這些大臣們眼裡儼然就不是一個明君,他們會死諫、他們會長跪、他們哭泣,反正不按照他們的意思。你就不要想著安穩,否則,朱標也不會用高麗棒子的事情作為轉移公眾視線的借口,來實行自己的主張了。

 到現在。他才能感覺到,老朱那種殺氣,不是與生俱來。甚至不是老朱嗜殺。而是不殺不行,換而言之。就算是自己,就算是自己後世中知道的那個景泰帝。如果一旦帝位穩固之後,會甘心接受百官的這種約束嗎?

 不會,絕對不會。朱標在禦書房內堅定的搖搖頭,從案頭拿過今天錦衣衛送來的密折,專心的看了起來。

 景泰元年正月,為慶賀景泰初立,大赦天下,並特旨江浙田賦實行按戶頭均田征收,消除貧富不均性。廢除江南人不得入戶部此議。

 天下為之慶賀,特別是朱標針對遷移至北平的臨濠富戶,允許其在規定的時間內回鄉省親祭祖。各地官府視情給予同行路引,並一路放行。引起了在北平的富戶一陣動蕩,原來間接受太子殿下牽連,被強行遷移的人,畢竟現在面臨的是皇上詔書,而不是太子殿下的一時衝動,也有一些心動,雖然在短時間內還不敢相信是真的,不過隨著開口的打開,先行者的出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景泰元年,就在一片皆大歡喜中拉開了帷幕。京師中各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而在南京城不遠的龍潭港旁的寶華山中,慢慢的走著出一老一少。

 靜臥於長江之濱的寶華山,西與南京鍾山、棲霞山綿延相連,自古就有“東臨鐵甕,西控金陵,南負句曲,北俯大江”之說,氣勢雄偉,挺拔而壯麗。

 寶華山偏僻的叢林中,淡淡的煙嵐在一片蔥綠中嫋嫋升騰。數不清的奇禽異鳥競相歡鳴,山泉泊泊流淌,順著蒼崖深澗跳躍騰彈湧起一簇簇銀花,飛濺一顆顆玉珠。映山紅,野山茶和無數不知名的山花托著晶瑩的晨露,彼此嫣然含笑在晨風中曼舞腰肢,以它們特有的語言相互致意。

 一隻梅花鹿忽然跑過來,順著崎嶇的山道狂奔,那少年見了,忙倚石而踞,抽出一隻長箭搭在一張與其身材有些不符的大弓上,瞄準那隻正在攀石逃竄的小鹿。

 “超兒!住手……。”

 少年聽到喊叫,搭在弦上的右手松了下來,很不高興地看了看那老者一眼。這時,如果有人注意,就會發現這少年眼神有些奇怪,竟然是重瞳之人。

 “爹,為什麽不讓超兒射呢?今天要是走不出山,我們又要吃乾糧了!!”

 眉清目朗的重瞳少年大約有十四、五歲的模樣,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自己的父親道。

 “算了,它還小,讓他去吧!!”

 抹了抹白花花的長胡子,老者笑著說道:“超兒,平時為父是怎麽教你的,懲惡除奸才是你學武的目的,難道你的神力就是為了欺負一隻沒有長大的小鹿嗎。”

 沒有再理會那個兒子,那老子右手搭在額頭,朝遠處眺望,心裡盤算了半天,才又自言自語的說道:

 “往京師方向應該朝西……,”指著身體右側的兩座插入雲霄的山峰,又說:“但是我們往龍潭港。就要順著這個方向走了,超兒。你看見那有條道一直朝前,直奔那兩座山峰沒有。估計有四五個時辰就能到龍潭港了。到那裡住店再打聽打聽。”

 少年的心思明顯的沒有長相細膩,順著父親雙手指著的方向看了半天,依舊一無所獲,隻好泄氣的不看,嘟囔著隨父親前行著。

 日正當午,兩人轉過山崖,是一個漫坡,漫坡上長著一片嫩綠的青草,一條清溪穿坡而過。

 “超兒。在這草坡上歇一會吧。”老者征詢地看著兒子說:“看樣子,太陽落山前,我們肯定能到龍潭港,為父也餓了。”

 超兒顯得十分孝順,聽見父親的話,馬上就停了下來,放下手中的包袱,拿出方布帕,樂顛顛的跑到小溪中清洗了一番。自己不敢先行擦拭,就又跑回來,將洗乾淨的濕帕,遞給父親。

 享受著兒子的孝順。老者有些憐惜的推開遞來的水囊,示意他先喝,但是看著兒子固執的搖搖頭。隻好無奈的接過喝了幾口,接過遞來的乾糧後。超兒才拿過濕帕去小溪洗漱,回來之後。等著父親吃完之後,才開始自己胡亂往口中塞著。

 “父親,為什麽咱們不走水路呢?您非要在高資鎮上岸,要不,咱們早就到京師,超兒也可以見到叔叔了。”那少年邊往嘴裡塞著薄餅,邊含糊不清的問道:“而且,咱們去京師,父親怎麽又想到去龍潭港呢?”

 “食不言、寢不語。為父是怎麽教導你的?”老者嚴肅的說道。少年遂不敢再問,只是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

 看著兒子的狼吞虎咽,老者不由拍拍其的後背,示意其慢點吃,隨後轉過身來,望著遠處的山丘,不禁想起了前幾天在過江時遇到的事情。

 對於這個兒子,老者十分無奈,他們劉家是書香門第,自己又是在青州教諭一職上坐了多年,想不到中年得子,卻是這麽一個異數。超兒長的像他母親,眉清目秀的甚至還有些文弱模樣,可是從小就天生神力,力比牛大,而且天生雙瞳,這種異象,讓他也的確擔心了好久。不過總算沒有出過什麽大事,那重瞳也是在有怒氣的時候才會明顯的被人看出來,才使老者放下心。

 但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劉超,卻是自幼不喜讀書,偏好武藝,而且每頓飯無肉不歡,所以才有剛才射鹿之舉。偏偏天天吃肉,卻不見身體粗壯,還是那文弱模樣,不知道這種錯覺迷惑了多少被請來教授其武藝的師傅。

 那天,船在鎮江暫時歇息,而他帶著超兒也下船沾粘葷腥。

 酒菜上桌,劉超迫不及待舍了筷子,伸出五爪龍抓起紅燒蹄胖,大口大口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嗯,好吃,好吃!”

 老者十分無奈,他這個兒子,一向孝順聽話,但只要是見到肉食,就把他這個當老子的話給忘到九霄雲外了,隻好自己慢慢的吃著,淺淺的抿著江南的米酒。

 正在吃著,外面傳來一陣喧囂聲,轉臉往窗外看去,只見一個瘦高個兒,臉如黃瓜的男子和另兩個後生,正將路邊賣小食的挑子、賣瓜果的攤子一齊掀翻,沒被掀的小販兒挑起擔兒匆忙逃竄,就有一個賣雞蛋的老嫗緊抱著瘦高個兒的大腿哭喊道:“你賠我雞蛋……我一個孤老婆子就靠這雞蛋賣了錢過日子呀……。”

 瘦高個踢踢腿,老奶奶還是緊緊抱住不放,那兩個後生便將她兩隻胳膊扯起扔了老遠,瘦高個兒兩手又腰,高聲嚷嚷道:“官府早有告示,小商小販沿街擺攤設點,有礙觀瞻,隻準到西津渡一帶去擺,你們他娘的是聾子、還是瞎子?”

 老者按住兀地站起的盛怒的劉超,搖搖頭。

 “這位客官少管閑事,”店小二忽然出現,小聲說,“這是鎮江有名的惡人,是三兄弟,都姓陰,那個高瘦的叫陰當星,是老大,另外兩個分別叫陰當水和陰當恭。平日裡專門沿街尋釁,對小商販敲詐勒索,名曰收取攤費,人稱三霸。他們與京師安慶公主府的周管家有親戚,是公主府上農莊的人。所以鎮江府知府都讓著他們三分呢。”

 一聽說安慶公主府周管家, 那老者顯然知道是周保,眉頭一皺。少年才不管什麽安慶公主什麽周管家的。看見不平,那裡按捺的住,剛要趁父親不備起身,正在這時。只聽那三霸同時哎呀亂聲,都雙手抱著腦袋,面面相覷,不知從何處飛來之物,砸在他們腦袋上,正四處張望。

 劉超哈哈大笑,黃家三兄弟抬眼瞅著樓上,還以為是這文弱少年乾的。不由得暴跳如雷,四周又圍上許多看客,面子上哪裡還掛的住。

 “阿水!阿恭!給我打!”

 高個兒的陰當星朝正捧腹笑的一個行人照臉一拳,那人跌倒在地,牙齒頓時出血。叫做阿水、阿恭的陰家兄弟摩拳擦掌,馬上就跟著大哥上樓尋釁。

 眼見三人已經上樓,老者見此情景,心知不能善了,劉超也躍躍欲試的卷起袖子,要教訓這三人。正在著急的當口。突然從樓下走來兩個臉色陰鬱的年輕人,攔住去路。

 陰當水、陰當恭兩兄弟見有人攔住,還未看清楚是誰,就想起適才被砸招得路人取笑,惱羞成怒,像瘋狗一般向要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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