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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七百零五 朝野(10)
所謂皇事院的院士們,也就是這些皇親們依然很平靜,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頂@點@小說 ww.2w.om駙馬謝倫伸手要過奏章,仔細閱覽。

 “請諸位長輩各抒己見,”朱允熥謙遜地環顧眾人說道。見大家還是默默不語,他補充了一句,“之所以皇上讓皇事院公議,那自然是信得過咱們朱家得人,江山是朱家的江山,所以很多事,還是需要自己人出力的。”

 “殿下,”原伊王朱彝放下茶杯,側身問道,“謝倫的這個奏章,皇上可有禦批?”

 “沒有。”

 “那麽……皇上可有諭示?”

 “這……”朱允熥皺了皺眉頭,說,“皇上早有聖諭,皇親公議之後呈皇上聖裁。”

 “太祖皇帝在洪武二十八年聖諭中說得很清楚,皇親除謀逆不赦,其余……”

 “余罪由宗室皇親公議,”駙馬都尉王寧截住話頭,轉動著雙眼,聲音清脆道:“如今重要的關節是,謝倫所奏……”

 “純屬荒誕!”原伊王朱彝十分激動,赫然站起,狹長的臉上蒼白泛黃,揮動著顫抖的雙手,說,“那齊泰可是宗親,既然不是宗親,為什麽要在皇事院宗親會議上公論!”

 朱允熥輕蔑地掃了朱棟一眼,他知道,原伊王朱彝,當初是最不願意歸藩的一個,當初幾乎是父皇派兵將其逼回來的,所以心裡充滿了怨氣,自知他這麽發火,皇帝也幾乎奈何不了自己,所以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伊王。據我所知,齊泰可能會異姓封王。倒是也算是半個宗室之人了……”

 “是誰?”原伊王朱彝回頭張望。不知是誰說的這句話,不但惹怒了原伊王朱彝。讓大家都嚇了一條,仔細看時,卻是原谷王朱橞,正在那裡陰陽怪氣的說著。

 原伊王朱彝卻是奈何不了朱穗,氣的哼了一聲,遂不再言語。

 有了朱穗這句話,迷茫的眾人仿佛點亮了一盞明燈。

 是啊,皇上這麽做,豈不是拿齊泰已經當做了宗室之人。看來異姓封王之說,並不算是傳言,難道皇上真的是這麽想的?

 一時間宗親會議稍微顯得有些亂,異姓封王在這些實際的王爺們面前,顯得尤其可笑,別人傳言,但是他們從來沒有相信過,因為異姓封王,在大明始終是匪夷所思的。

 有異姓封王的。不過那是死後追封的,比如徐達、常遇春等等:中山王徐達:開國功臣之一。封魏國公,追贈中山王,諡“武寧”。 開平王常遇春:洪武二年卒於軍。追封王,諡“忠武”。 岐陽王李文忠:初封曹國公,追封岐陽王。諡“武靖”。 寧河王鄧愈:追封岐陽王,諡“武順”。 東甌王湯和:初封中山侯。進封信國公,追封王。諡“襄武”。 黔寧王沐英:初封西平侯,追封王,諡“昭靖”。

 目前就這幾個異姓封王的,無一例外,全是死後追封,說明白了,也就是一個榮譽稱號而已,而齊泰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據說身體康健,還很健朗,難道真的要封王,皇上是想要齊泰死嗎?

 駙馬都尉裴倫掩起奏章,沉默的站了起來,先向朱允熥使個眼色,然後慢慢的說道:“各位宗室既然不能平靜,那就暫時休會,先回府歇息,明日再來,反正是皇上定下的事務,大家始終是要完成的,否則就是抗旨不遵,雖然大家都是宗室,後果,大家都知道的。”

 皇事院的各位院士宗親們各自回去,而裴倫也在東角門殿的一個側院休息,剛吃罷晚飯,正在靜坐思慮,后宮侍衛來了,他奉三皇子之遣,請謝倫立即去宮內議事。

 沒有任何怨言,駙馬都尉裴倫昨日深夜剛剛從西安回來,在城門就被接住送到了宮裡,連公主都沒有見上一面,今天白天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一切都沒有準備,也正好想要和三皇子朱允熥談一下,了解一下最近京師發生的事情。

 不遠,只是對角相望,一會便走進三皇子住的地方,是臨近東角門殿的一座寬大四合院,回廊串連,院中一邊是假山魚池,一邊是銅龜銅鶴,回廊下侍立著侍衛、宮女,手持宮燈,相向木然。裴倫踏上石階,侍衛挑開珠簾,躬身說道:“駙馬爺請!”

 一跨進門檻,身著便裝金簪秀發的三皇子朱允熥立即迎了上來。

 “駙馬,今天伊王的話,仔細回想起來,還真的有些道理!”朱允熥低聲說道。

 “噢!”裴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又……怎樣?”

 “母妃一直沒有消息……”朱允熥見兩名宮女垂首侍立,一名宮女正捧著茶進來,便截住話頭,待將茶碗放到茶幾上面,朱允熥將手一揮,大聲說,“你們都下去吧。”

 “是!”宮女和侍衛都退了出去。

 朱標坐下以後,探身說道:

 “但是我之前也挺母妃說過,似乎齊泰封王之事,是父皇提的,但是沒有話沒有記錄在起居注裡,所以很少人知道。”

 裴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即說話,撚著下巴上剛剛長出的黑亮短髯,轉動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頃,問道:

 “伊王怎麽會知道?”

 “可能是猜測,也可能……。”

 “嗯……”裴倫沉吟不語,他感到事情有些複雜,看著好久不見得這個朱允熥,這個與自己妻子是親生姐弟的兩人,性格卻截然不同,朱允熥太細致了,而朱紋嵐大大咧咧,平常從來不注意小節,也就是那樣,朱紋嵐從來不管他做什麽,也沒有什麽野心,裴倫在家裡,從來不談國事,也從來沒有和妻子議論過社麽。

 有時候。裴倫倒是覺得朱紋嵐倒是向順妃所生的一樣,可能是小時候順妃無所出。皇帝為了安慰她,所以將朱紋嵐一直放在小維哪裡撫養的緣故吧。姐弟兩人竟然截然是兩個極端的人,這個令裴倫也感到驚奇。

 但是不管怎麽樣,朱允熥和裴倫兩個人也算是至親的關系,這難道就是皇上將他們派遣到一起做事的原因嗎?

 “姐夫,”此時沒有人在場,朱允熥直接稱呼裴倫道:“我感覺這次沒有這麽簡單,姐夫是昨天深夜被接到宮中,這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已經住進來三天了。其中下人們都被隔絕在東角門殿之外,現在的宮女和侍衛都是父皇新近調過來的。”

 “這麽說,你已經和外面隔絕了三天的消息?”裴倫的眼角一跳,他雖然方正古板,但絕對是一個頭腦精明的人,皇上等於隔絕了三皇子和外界的消息,包括自己在內,也被隔離了。

 想起了剛才朱允熥所說的,母妃沒有消息傳來。他更是心驚,淑妃皇后有什麽樣子的能量,他是知道的,相信朱允熥也是心知肚明。要是這樣,事情可能真的不想剛才自己琢磨的那樣。

 於是問道:“那太子和二皇子呢?”

 “大哥去鎮江迎接齊泰父子的船隊,而我昨天聽宮女們說。母后突然生病,二哥也進宮侍候母后了。不過事情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也沒有多問。”這已經是三天來,朱允熥所知道情況的極限了。

 當然,現在裴倫更是一頭的霧水,兩個人相對半天,誰也沒有得到要領,半晌,裴倫澀聲說道:“憑心而論,這次殿下一定要小心行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剛才用膳後,我想到了兩點,第一,齊泰封王,可能是皇上傳出來的,這一點,剛才殿下說母妃也曾經說過,所以現在已經確定應該是真的,第二,這次學子鬧事也好,齊泰封王有人反對也好,和皇上唱反調的,肯定有宗室的人參合,但絕對不是太子、二皇子和殿下您。估計陛下也是這麽猜測的,這麽的把殿下,二皇子和太子你們分別隔開,是在保護你們。”

 “保護我們?”朱允熥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對!”裴倫點點頭,繼續分析道:“太子,二皇子和殿下**京師,發生這樣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齊泰父子的事情出了狀況,對誰都沒有好處,特別是三位殿下,那麽三位殿下為了自保,至少下面的官員們為了自保,肯定要互相找對方的證據,那麽相互潑汙的事情,不一定乾不出來,別人我不敢說,就連母妃,為了洗清殿下的清白,恐怕就不惜做出任何事情!!”

 “甚至,母妃現在不給殿下任何消息,任何提示,就是在保護殿下。現在的情況就是誰的動靜越厲害,誰的嫌疑就越大,殿下以為呢?”

 朱允熥聽後沉默半晌,深以為然,突然想到裴倫說的最後一句話,“誰的動靜越厲害,誰的嫌疑就越大”,心裡一動,不由的想起白天伊王朱彝的反應來。

 伊王朱彝,是太祖爺的第二十五子,按照輩分,皇上也要稱其為一聲“皇叔”,歸藩數年都沒有動靜,按照道理說,今天的反應不應該這麽大才對,比伊王朱彝年紀大的有,地位尊貴的有,怎麽都沒有說一句話,反而他在哪裡胡攪蠻纏呢?

 兩個人默契的對望一眼,竟然不約而同的露出意思詭異。

 難道這些也都是皇帝的布局,主心骨不在了,就要看跳梁小醜的底細嗎?那麽這個伊王,到底是那一派的人馬呢?為那個皇子搖旗呐喊?

 朱允熥搖搖頭,杜絕了裴倫眼光的谘詢,說道:“伊王一系,我們沒有接觸過。不過我想大哥、二哥也不會接觸。”

 裴倫點點頭,雖然只是過去幾十年,但是大明朝野,都知道伊王一系,是最惡劣的一系,在大明眾支藩系中,伊王一支排行第二十五。伊藩也是最差最劣的那一支。

 特別是伊王伊王朱彝,做伊王后建國洛陽,便在洛陽城胡作非為,殘害百姓。他為人好武厭文,喜歡砍殺,經常挾彈帶劍到市效遊獵。遇到躲避不及的人,動輒斬劈。弄得血濺一身,而他竟喜歡濺血的衣。又大庭廣眾之下男女**雜混取樂。生活荒淫無恥。

 因為他的母親是葛麗妃據說是一個胡人,是太祖皇帝剿滅蒙元時的戰利品,所以伊王朱彝一出生就由蒙元人的凶悍之氣,最後因為畢竟是皇子,還是封在了洛陽府,那是為了便於看管的緣故。

 記得聽說,太祖皇帝的其余幾個兒子,都看不起這個所謂的伊王,很少和他交往。而在撤藩的過程中,這個伊王也表現出了與眾不同的思想。

 時間到了年限,聖旨連同皇事院宗人府的詔令全都過去了,伊王朱彝竟然不奉旨,不理詔令,一直稱病在洛陽城內作威作福,就這樣混了一年,最後越來越不像話,再過去催促的人。竟然會被伊王朱彝打出來,一怒之下,朱標令河南總督派遣兵馬將伊王朱彝府邸圍了起來抓他進京,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伊王朱彝還敢反抗,動員自己的護衛對抗河南總督的軍隊。

 都知道大勢已去,誰還聽他的。沒有辦法隻好偷偷的溜走,伊王朱彝的府上。竟然沒有一個下人或者護衛了,最後乖乖的被押解進京。被宗人府圈禁了三年,就才放出來沒有多久,誰知道還這麽跋扈,這樣沒有腦子,沒有實力的人,誰去招攬啊。

 誰要是招攬這樣的人,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排除了這種想法,兩個人又陷入了僵局,明天還要繼續召開皇事院的會議,但是能出什麽結果呢?誰又能拿這些長輩們怎麽樣呢?兩個人的頭痛起來,看來不是一個輕松的差事啊。

 兩個人這樣長歎著,朱允熥想,為什麽就我攤上這麽一個差事,而大哥去迎接齊泰,二哥伺候母后,兩個人肯定是輕松的多了,看來,在父皇的眼裡,還是有所區別啊。

 太子去幹國事,而二皇子進宮侍候母后,肯定得到的消息更多,就我在這裡為難,殊不知,在他們為難的同時,太子朱雄英、二皇子朱文清,也都陷入了深深地為難之中,特別是太子朱雄英,心裡正陷入了深深地感歎:孤身為太子,為什麽會攤上這麽一個差事呢?

 焦山地處鎮江丹徒縣的東面,雄偉地聳峙在長江中。當齊泰父子歸來的船隊抵達這裡的時候,兩人都被這江中好多年未見的巍峨之峰吸引住了。

 站立在前甲板上的他,迎著裹著已經有了深深涼意的江風,在耀眼的晴空下,放眼四周。但見寬闊的江面上,碧波滾滾,浪湧翻騰。而獨峙江中的焦山,直刺藍天,將明麗的江面蔭出了黑洞洞的一大片。焦山之上,峭壁臨江,峻岩參差,古木蓊鬱,氣象森森。

 對岸,也聳立著一座高山,那是“金山”,也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這對峙的兩座大山,恰像兩隻鐵鉗,要牢牢鉗住那勢如脫韁之馬的長江。

 恰巧是因為這樣的地形,而成為了大明守衛京師的天然屏障,在計劃中,齊泰他們的船隊將在這裡駐扎一天,接受太子殿下的迎接後,休整一天,制定好皇上檢閱的內容後,然後凌晨五更出發,在當天晚上到達玄武湖入江口,然後等待第二天的凌晨接受文武百官的迎接,和皇上的檢閱,並當眾獻上各國貢品與奇珍異寶。

 計劃是好的,安排好船隊,齊泰便帶領著著兒子齊天瑞並幾十個侍衛上岸,朝見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朱雄英也極盡禮賢下士的古人遺風,在鎮江的城門口迎接,可以說是賓主盡歡,充分體現了君臣和睦的景象。

 鎮江距離京師不遠,雖然商業繁華,卻也沒有建設行宮的必要,不過太子隨遇而安,倒也不挑挑揀揀,因為在太子殿下的心裡,江南的奢華,隨便拿出來,都要比北平舒服的多,所以太子就居住的鎮江府的四方驛中。

 說的是個驛站,但其實並不小,盡量這鎮江府衙,又和鎮守鎮江府的水軍守備處不遠,安全也安全,方便也方便。

 但是一切不和諧就出現在第二天的清晨,在太子居住的四方驛,也就是第二天太子召見齊泰父子,商議進京事宜的同時,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學子,竟然將驛站包圍了起來。

 沒有暴力,沒有喧嘩,甚至就連在驛站內商議事情的眾人都沒有發覺,還是正準備外出的侍衛們發現了異常,趕快通傳給了太子。

 太子當然不會出面處理這些事情, 但是當鎮江知府等本地官員過去時,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在包圍驛站的士子中,雖然很多都是年輕的學子,但是在中間竟然有幾個大儒級別的人物,當然比不上方孝孺和解縉,但是仍舊可以讓鎮江知府陳光周後背發涼。

 幾次交涉,幾次勸說,終於明白了學生的來意,這群學子的目的,竟然是請齊泰父子自綁進京謝罪,不要帶領船隊而走陸路,而要求也不過分,他們願意徒步陪伴齊泰父子一起領罪。

 事情大了,太子震怒,齊泰惶恐,而鎮江府所有官員都是汗流浹背的如同末日,勸說不成,沒有人理會,要用兵卒驅趕,還是不行,幾個剛烈的學子竟然要自刎向抗,誰能敢讓這些天子門生自刎,太子殿下也不敢。

 幾天來,所有人想盡了一切辦法,都不能如願,誰知有人出主意說是半夜出去,直接奔到岸邊上船而去,但是也不行,那些學子仿佛是吃了興奮劑一樣,警惕的不得了,而且據從船上趕來的軍士稱,在碼頭也有學生在哪裡守護,輪流值守。

 幾乎無計可施,整個驛站出現一批愁苦之中,轉眼間已經過去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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