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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六百六十八 心事(8)
刹那間漳王府後院耳房處發生了一場激戰,金大虎雙手各抓著一隻長條板凳,飛奔衝出,左右揮去,三把兩把將三個黑衣人撂到了兩個。 小說 一眼瞥見對手有數十人,知道不能戀戰,而且敵人手裡有傳說中軍用的火槍,急忙飛步向王府外牆衝去,其間狂怒地將板凳揮舞,逢人便砸,殺進重圍之中。

 “殺死他!殺死他!”指揮著吼叫,跺腳。數十名黑衣人舉著刀劍把金大虎團團圍住。

 金大虎殺紅了眼,板凳飛舞,如鐵龍點頭,在月光下血濺飛花,他自己也滿身是血,且戰且退,而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將金大虎逼向牆角,已無退路。

 “兔崽子們,來吧!”

 金大虎心中暗道,不過他也有些奇怪,廝殺了半天,剛才還聽見有槍栓的轉動聲,為什麽圍困自己的人要和自己肉搏,而不用火器一了百了呢?

 不過此時廝殺已經進入了尾聲,金大虎已經無力反抗,王府的圍牆也不是他能迅速攀援而上的,而對手似乎想生擒於他,並不著急。

 咱們再把場景轉換到漳王府的書房之中,曲建心裡揣測萬千的進入了書房。

 “曲長史,別來無恙?”

 曲建看到漳王兄弟二人正坐在書桌兩端,一副把手言歡的模樣,而書房內也多了幾個侍衛,心裡立即警覺起來。

 “啊,參見漳王,參見大王子!”曲建連忙抱拳行禮。

 “不知大王子來到漳州。未能遠迎,請大王子恕罪。”曲建打心眼裡生出一股敵意。所以只是請罪,但卻不再往下進行。書房內一時陷入沉寂。

 “在下奉皇上之命,協助漳王爺剿滅白蓮余孽而來,初來乍到,為了不引起白蓮欲孽的警覺,故才隱匿身份,曲長史可知為何嗎?”

 朱志均這麽的直截了當,不但使曲建心驚肉跳,就連漳王朱志堩也大感不解,一起怔怔的看著朱志均。

 “向聞大王子在北平敘事。一南一北相距隨員,但有大王子通力勘核,白蓮欲孽自然不難落網。”

 “看來曲長史對於白蓮余孽在漳州之事已經認同了……,”朱志均沉下臉來,頤指氣使的說:“既然曲長史已經知道,為何不稟報漳王呢?”

 “屬下不知道,但是大王子既然說有,那就是有了,何況大王子言道是奉皇命而來。屬下豈敢質疑。”

 “你聽……。”隨著朱志均的提醒,書房內靜了下來,外面傳來陣陣的廝殺聲和刀劍撞擊聲,正是由後院耳房的方向而起。曲建看向朱志均,不解的問道:

 “下官不明白大王子所指的意思是……?”

 “不是在下的意思,乃皇上與太子的意思。”說著從袖中取出牒文遞給曲建。說道:“煩勞曲大人過目。”

 曲建展開牒文:

 查漳州府庶務總管乃欽犯金剛奴所偽裝等,夥同林氏保鏢行、四百嶺盜匪犯上作亂。擊殺官兵,罪屬反叛大逆。敕令漳王府協助通州郡公朱志均,火速拘捕金剛奴、林三等一乾案犯,地方府衙不得干涉……務必一網打盡。一經捕獲,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斬首示眾,並出榜公告,昭諭百姓。

 牒文下方的簽押印鑒證明了,此牒文乃是由太子起草,皇上禦批後的東宮牒文。

 曲建看罷,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來這次金剛奴在劫難逃了。”他在心裡嘀咕道,不過牒文中並沒有提到他的名字,應該是沒有發現曲建的身份,也不由使他舒了一口氣。“倘若金剛奴等真被一網打盡,就再也沒有人能戳穿他的身份了。”

 “曲大人,看明白了麽?”朱志均背著雙手,斜睨著他,陰陽怪氣地說:“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有皇上與太子的批複……。”曲建做恭順狀,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就不勞大王子教誨了。下官自然遵照諭示,決無半點含糊。”

 說罷,小心收起牒文,強壓心頭的驚惶,雙手遞給朱志均。

 朱志均詭譎地一笑,說:“曲長史為什麽不問問為何牒文上沒有自己的名字呢?”

 “下官為朝廷命官,食國家俸祿,自當效忠皇上,盡心盡職,秉公執法,豈敢苟且懈怠,玩忽職守,所以自然不會有下官的名字。”

 “說的好,說的好!大人忠心可嘉,本公敬佩。”朱志均對曲建的一語雙關不知是沒聽出來呢還是故意裝佯,“曲大人,本公還有一事相告,這牒文……。”

 “牒文已有明令,下官自然唯大王子馬首是瞻!”曲建連忙截住朱志均的話頭,說道:“捕殺欽犯乃是大明人人之責,下官自當遵命,不過……。”

 “下官記得金剛奴在景泰四年已經被誅殺,所以王爺和下官才會一時不防,有瀆職之嫌。自然不方便多言了!”

 好厲害,曲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自己從乾系中掙脫出來,還指出當初朝廷的公示錯誤,讓人一時間也找不到破綻,要不是朱志均有備而來,還真的會讓曲建騙到。

 不過此語正中朱志均下懷,他一路上研究了整個卷宗,覺得曲建這個人是有利用價值的,也不想讓朱志堩知道曲建與此事有所瓜葛,聽曲建這麽一說,趕忙順水推舟。側身吩咐隨侍,去後院耳房觀察戰鬥情況。

 剛才還為金剛奴擔心的曲建,現在又唯恐金剛奴不死了,這也許是出於人自保的本性,朱志均自然也不是只有這一點打算。又寒暄了一陣,漳王朱志堩基本上始終沒有說話,任憑朱志均在那裡和曲建交談。過了一會,前往後院查探情況的隨侍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回稟郡公。金剛奴逃走了!”

 “什麽?!”

 曲建,朱志堩驚詫地站起。同時說道。心中有數的朱志均故作憤怒地擲碎手中茶杯,厲聲吩咐道:“立即給我追,曉諭緝拿逃犯!”

 金剛奴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逃走了,連金剛奴自己也想不明白,這麽多人圍攻自己一個,有火器不用,攻而不殺,還讓自己從後院又殺到耳房附近,那裡的圍牆矮了點。他才能越牆而過,逃出了漳王府。

 他知道肯定裡面有貓膩,但是為了保命,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也不敢往林氏保鏢行遁去,因為他也不明白昨天還是暗殺,為什麽今天就光明正大的開始擒拿了。

 林氏保鏢行也不保險,金剛奴想了想,還是往城外逃去。仗著自己一人,想往四百嶺去尋找唐賽兒和曾阿牛等徒弟。誰知道城外的各要道已經被官兵封鎖,金剛奴隻得在西山之中隱匿起來。

 天亮後,在漳州獨霸一方的林氏保鏢行。也受到了官府的圍剿,至於為了什麽,誰也不知道。不過由於林三當日就出海押運貨物往爪哇,所以避過了這一劫。其他人就沒有這麽幸運,統統都被抓住後關進了漳州府的大牢之中。

 太平很久的漳州府熱鬧起來。眾說紛紜。由於官府並未解釋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搞的有些商人有些自危,以至於驚動了即將啟程的立法院委員陳青松,也到了漳王府以及漳州府衙詢問根源。

 這真的是一次失敗的追捕,抓了一批小魚小蝦,涉案主犯全部逃脫,別說是頗有能力的朱志堩,就連心懷鬼胎的曲建,也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朱志均此舉,該怎麽向皇帝交代呢?難道勞師動眾,不惜從渤海水師之中抽選兵卒,由北平軍鎮抽選軍官,幾千裡海路的奔波,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與其這樣,還不如皇上直接下旨給朱志堩,然後朱志堩命人在飯菜裡下毒,一下子就可以要了金剛奴的命。這樣一來,朱志均不是庸才,那肯定在後面有著極為厲害的準備,朱志堩的心裡暗暗警惕著。

 他的哥哥朱志均對他的隱瞞使朱志堩有些不安,但是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為了避免嫌疑,他只能選擇緘默。但是看著哥哥已經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心裡也是踹踹的,不知道哥哥想做些什麽。

 朱志均的志願當然不止於此,他想趁著這次機會,將以前所失去的都拿回來,一個王府長子,因為母親的出身,處處受人詬病,特別是在他們兄弟幾人之中,只有他只是一個郡公的爵位,其他的都已經封王就藩了。

 而且他這次雖然是受到皇命來漳州剿匪,但是主意卻是那個智光大師面授的機宜,智光現在已經在東宮,取代了方孝孺的智囊地位,此時的北平,方孝孺主外,而智光大師隱然已經有了當初姚廣孝的風采。

 受到太子之器重,比之姚廣孝受朱棣的信任有過之而無不及,智光認為,白蓮教需要剿滅,但此時不是剿滅的時候,太子的根基在北方,而南方的控制力極為薄弱,利用好了,不失為一把得心應手的好武器。

 而且智光認為,白蓮教其實也是佛教的一個分支,以彌勒佛為朝拜對象,而彌勒佛又被稱為阿逸多菩薩,是釋迦牟尼佛的繼任者,其龐大思想體系由無著、世親菩薩闡釋弘揚,深受中國佛教大師道安和玄奘的推崇。

 白蓮教只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失去了對佛經的詮釋而已。所以智光對白蓮教並不排斥,並有利用白蓮教滲透南方的意圖。

 之所以派朱志均前來,就是看中了其對漳王一系的憤恨和不甘,智光有著非同常人的識人之能,也的確只有朱志均能不顧皇帝的諭旨,做出一些有違禮製的事情。

 金剛奴的逃脫,只是一種障眼法而已,既然由太子插手,派來的就會有太子的東宮親衛和武衛局的特種兵作為後盾,逃脫只是暫時的,其實他一直都沒有離開精銳特種兵的跟蹤。

 在合適的機會,金剛奴在西山一處廢棄的寺廟中落網了。武功對於火器來說,只是一個笑話。何況火器是掌握在特種兵的手中。但是金剛奴的落網,卻沒有被帶往漳州城關押。而是朱志均親自往西山寺中去見見這個傳說中死而複生的人物。

 金剛奴被反捆著雙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操揉押出大殿,帶到西院禪房。聽見一人以溫和的語氣說:

 “將他的蒙眼布摘去,松綁。”

 “法師,這人年紀雖大,但是身有武功,不能松綁。”

 “松開吧。”

 被松了綁摘去蒙眼布之後,便見一片輝煌耀眼的燭光。眼花繚亂,略一鎮定,漸漸看清了原來是座禪房,身邊站滿擒拿住自己的黑衣人。正面站著一位身材瘦削,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看著自己。

 “你就是四大天王之首的金剛奴?”

 “知道了還問,你是誰?”金剛奴知道自己斷無幸理,索性就放開了不在隱瞞,直接問道。

 “我乃通州郡公朱志均,知道我為什麽要在這裡見你嗎?。”

 “這……”金剛奴語促。說實話,他真的摸不清對方的來意,總覺得自己這次被捕捉十分冤枉。

 “本公這次帶了渤海水師將士一千二百人,東宮親衛二十人、武衛局特種兵三十人。戰船五艘,前來捉你,上次你以為能逃脫是僥幸嗎?”朱志均笑眯眯的說道。

 “你有什麽目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金剛奴仿佛聽見一絲生機。連忙問道。

 金剛奴並不怕死,六十余歲的人了。生死對於他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只要有生機。就算是不怕死的人也不會放棄,看來對方並不想殺了自己,金剛奴這麽想著,但是朱志均的下句話卻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

 “之所以我親自過來,不過是想借你的一些東西?”

 “借什麽東西?”

 “你項上的人頭,還有你的白蓮教用一用……。”

 “哈哈、哈哈!”金剛奴發出如雷鳴的笑聲,有點怒極反笑的意味,嘲弄似得看著朱志均,道:“我的人頭在這裡,隨時你可以來拿,但是至於白蓮教,看你們能殺多少是多少吧!”

 朱志均好像有些憐憫的望著金剛奴,等他笑夠了,揮手讓其他人出去,身邊隻留下了四個人,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不妨實話告訴你,你們在漳州還有海豐、海陽、四百嶺等地的一舉一動,都在朝廷的眼裡,之所以不動,自然有不動的道理,如今你還妄想什麽,不瞞你說,要滅你們這些地方的據點,朝廷只在彈指之間而已。”

 “要借你的人頭,你不但會借,而且本公敢擔保你是心甘情願的被本公借走的。”

 “是嗎?”金剛奴嘲弄的問道。

 “是!”朱志均竟然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重重的回答了一聲:“不錯,你想聽本公說嗎?”

 “你說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能多活一會,為什麽不聽呢?”

 “你已經被朝廷掛上了名,想逃那裡有這麽容易,就算能逃,那你的教眾也必會無一幸免,金天王你還有一個二十年恢復白蓮教如今的規模嗎?”

 “不但是你,就算是林三也逃不過朝廷的手掌,鑒於如此,本公不妨給你一個建議,你聽了之後再做決定如何?”

 半個時辰後,朱志均心滿意足的將一封信吹乾墨汁,折疊起來放入懷中,朝金剛奴點了點頭,隨即就走了出去。

 片刻,四個侍衛走了出來,金剛奴的人頭已經在托盤上了,只是面色安詳,眉宇間不但沒有那副死人應該有的痛苦,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解脫……。

 金剛奴死了,他畢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一生的心血所在,哪經得起這種噩耗頻傳的風風雨雨?被折騰得愈顯老態了,面對著朝廷的步步緊逼,白蓮教的連連失利,身邊又缺少很得力的人,加上大明逐漸的穩定,他愈來愈感到回天無力了。

 他已經從二十多年前的雄心壯志蛻化成自保的心態,盡管這樣,好像也沒有一點希望,僅僅保留住白蓮教的名字都做不到,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曾幾何時他不敢稍有懈怠。期望著能在這危急之秋,培養幾個有希望的弟子, 可以回天有術。這樣,盡管拚了自己的老命,也可上不負彌勒佛祖,下不負子子孫孫。

 一想到白蓮教將在自己手中沉淪,想到身為教主卻只能東躲西藏,得不到朝廷的承認,以及後繼無人的絕望,這一切都讓他無法安睡。

 正在絕望的時候,朱志均拋來的救命稻草,讓他不得不抓在手中,並看成唯一的希望。

 半個時辰的時間,能讓朱志均說很多事情,而這些事情也不得不讓金剛奴接受。白蓮教淵源於佛教的淨土宗。相傳淨土宗始祖東晉釋慧遠在廬山東林寺與劉遺民等結白蓮社共同念佛,後世信徒以為楷模。

 宋時淨土念佛結社盛行,多稱白蓮社或蓮社,主持者既有僧侶,也有在家信徒。南宋紹興年間,吳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淨土結社的基礎上創建新教門,稱白蓮宗,即白蓮教。

 朱志均話說的很明白,白蓮教想發展下去,就必須重新皈依佛門,因為兩者都是朝廷打擊的對象,都是道教興起的犧牲品,如果一直這樣分裂下去,只能被逐個擊破,誰也無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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