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成立,所接受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擒殺正在謀劃殺死道同的姚廣孝,為了避諱皇帝曾經當過和尚的事情,所以在錦衣衛內部,都是稱其為姚廣孝,而不稱呼其的法號。
錦衣衛這個機構,除了名字之外,其他的條件朱元璋都已經醞釀的很成熟了,所以籌建的特別快。
早在朱元璋自立為吳王的時候,他就對軍隊進行了改革,廢除了麾下軍隊中的統軍元帥一職——這個職務只能由朱元璋本人來擔任,如今稱王將來稱帝,軍權是一絲一毫也不能放松的。
他將全軍劃分為武德、龍驤、豹韜、飛熊、威武、廣武、興武、英武、鷹揚、驍騎、神武、雄武、鳳翔、天策、振武、宣武、羽林等17衛親軍指揮使司,相應地還廢除了諸將因襲元朝舊製的樞密、平章、元帥等稱號,而是按照所率兵馬的數量,五千人稱為“指揮”、一千人稱為“千戶”、一百人稱為“百戶”、五十人稱為“總旗”、十人為一小旗。
在朱元璋正式稱帝建立明朝之後,又把這一軍製推廣到全國各個地方,按照全國郡縣劃分都司,五千六百人以上的軍區稱為“衛”、一千二百人以上的稱為“千戶所”,一百二十人以上的稱為“百戶所”,這就是龐煌說熟悉的衛所制度。
但是大明的最高指揮機構還是大都督府,由大都督總領天下諸軍事,這天下諸軍事不光是對外征戰。還包括皇帝身邊的護衛親軍——拱衛司。
皇宮的守衛任務就由拱衛司擔當,雖然親近皇帝。但實際官職卻很低,長官只有正七品而已。拱衛司的人選也都是由大都督府選派。整天在皇帝身邊晃來晃去的人,自然要求很高,身高、樣貌、體能、頭腦一點都不能少。
但朱元璋對於這樣的拱衛司並不滿意,一來拱衛司原本屬於中書省管,後來轉到大都督府下邊,只不過轉來轉去總不是在朱元璋自己手裡;二來正七品的官職相對於皇帝親軍的名號來說,也實在太寒酸了些。
於是洪武三年大封功臣的同時,朱元璋也對拱衛司進行了改製——他把拱衛司從大都督府的管轄下**出來,改組成為親軍都尉府。主官是指揮使品秩正三品——不但規格提高了不少,人數上也增加了不少——下轄左、右、中、前、後五軍,統稱為“侍衛親軍”,專門負責皇城的守衛工作。
此外新設了一個儀鸞司,長官品級為正五品。這儀鸞司真真正正是錦衣衛的前身了,它的職責很大部分後來由錦衣衛繼承下來且並發揚光大。
儀鸞司,顧名思義,除了護衛皇帝外,很重要的一個職責就是皇帝出行和朝會時負責儀鑾掌管鹵簿儀仗——說白了。就是三軍儀仗隊,是國家和軍隊的臉面所在。入選的校尉都是功勳貴戚家的子弟,功臣子弟們這時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紀。在日漸衰老的皇帝身邊執行守衛工作,既是對功臣家族的肯定,也是接近皇帝的好機會。因此,儀鸞司的校尉雖然品級不高。但卻是十分顯貴的職務。
自然,這麽冠冕堂皇的儀鸞司。職責和現在即將建立的錦衣衛相差太多了。錦衣衛,在龐煌所經歷的那個歷史中的大多數人心目中,是黑暗的代名詞,殘忍、狡詐、無限的偵查手段、無端的誣陷罪名才是錦衣衛的真實表現。但事實往往如此,表面的光鮮是真,私底下的凶殘也是真。
這是明面上的職責,其中的暗衛是由檢校轉化而來,暗衛,顧名思義就是專門進行黑暗中的勾當,負責監察百官,負責刺探**等等,這也是當年龐煌被賦予的職責。
所以可以說這次錦衣衛的建立把儀鸞司堂而皇之的表面文章繼承下來,而且可以將原先暗衛的工作,現在正式正常的合法化,光明化。
洪武十三年,錦衣衛成立。在史書中記載,錦衣衛掌侍衛、緝捕、刑獄之事。
表面上,錦衣衛的成員多為恩蔭寄祿,沒有固定的人數,就是給功臣子弟一個做官拿俸的出路而已。
但是在建立之初,龐煌總算是看到了真正的錦衣衛是什麽模樣,霧靄氤醺中,身著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大漢將軍”一千多人魚貫而出,手執鑾輿、擎蓋、扇手、旌節、幡幢、班劍、斧鉞、戈戟、弓矢……威武莊嚴,莫過於此。這些所謂的“大漢將軍”,就是錦衣衛的屬下,自然,是表面風光的那一部分,在錦衣衛的設置中,有禦椅、扇手、擎蓋、幡幢、斧鉞、鸞輿、馴馬等七個部門,他們負責錦衣衛職責裡“侍衛”的那一塊內容。
而這一部分,正是駙馬都尉李祺所負責的,因為要掄起了禮儀,龐煌遠遠比不過自幼被儒家文化熏陶的李祺。
而龐煌所掌握是北鎮撫司,主要的職責是“緝捕、刑獄、掌本衛刑名,兼理軍匠。”這三塊。錦衣衛還設有經歷司,掌管文書出入。
名義上錦衣衛的這個北鎮撫司應該隻管“本衛”的刑名,其他軍隊系統的只是兼理而已,更談不上外廷的刑獄之事了。但在錦衣衛的歷史中,“本衛”兩個字從一開始就被扔在文件紙面上,朱元璋建立錦衣衛,要對付的正是外廷。
而北鎮撫司的第一個任務,那就是要擒殺姚廣孝,這個任務的確讓龐煌為難,但是老朱的諭旨又是很難違抗,因為錦衣衛剛剛建立,除了蔣瓛之外誰也沒有在機構內建立自己的威信,就算是龐煌想要安插屬於自己的勢力,但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
眼下的事情迫在眉睫,因為姚廣孝就要動手了,再不阻止。恐怕老朱就不是發火,而是要動雷霆之怒了。
龐煌隻好照辦。最多是在交代中吩咐下去,盡量的去“擒”而不是去“殺”。到底有多少的效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龐煌也不能親自去,下了命令之後只有聽天由命,但是在暗中會不會派遣自己的心腹去做一些手腳,那回答是肯定的,因為現在姚廣孝還不能死,死了之後,自己上哪裡去找這麽一個陰謀家做臂助呢?
真的有些後悔,當初發現姚廣孝在雞鳴寺出現時。就應該下手了,以至於現在陷入了被動之中。
任務下達了,姚廣孝的行動迅速的被發現並被監控起來,只等著大隊人馬前來捉拿。
傍晚,清流關,朱龍橋的一家客棧,姚廣孝帶著幾個手下將馬匹交給店中夥計,隨著老板會後院客舍,順著青石徑來到一排木質結構的小樓。他們要了樓上朝東盡頭的一間房子。
飽餐一頓之後,姚廣孝推開後窗,夕陽的余輝幻化成絢麗的晚霞。這小樓建在峭壁一側,窗下便是深淵。窗對面隔著幽壑矗立著抬頭不見峰頂的高山,似一匹身軀無比巨大的怪獸臥逼窗口,確乎隨時都會側身壓倒這危岩上的小木樓。那山上怪石峋磷。林木參差,時不時出現數隻調皮的猴子在樹枝上攀緣跳躑。嬉戲打鬧,看得清清楚楚。姚廣孝將半塊燒餅朝猴兒拋去。猴群立即哄搶撕打。有兩隻猴子發現了窗口的姚廣孝,毗牙咧嘴怒目而視尖叫著,好像就要撲上來,姚廣孝的眾手下開心地笑了。
對面山岩上的樹枝猛一搖動,壓彎的枝葉幾乎掃到窗口,白影閃過,倏地躍來一隻灰毛健猴,落在窗口上方的屋簷處,倒掛著毫不畏懼地伸出長臂。
姚廣孝伸手將一塊燒餅剛一遞出,猴兒似閃電般的快速奪過食物,一個跳躍,又準確地落到那根搖動的樹枝上。這下子炸開了鍋,群猴嘰叫著,效仿著那隻得到燒餅的灰毛猴,紛紛緣著壓彎的樹枝朝窗口跳來。其手下趕忙掩上窗,放下竹簾。只聽窗外跳過來的猴兒們憤怒啼叫,拍打窗戶,撕碎窗紙。透過窗簾縫隙,可以看到還有些沒過來的猴子蹲在岩石上,樹乾上,扭頭歪頸,注視著窗口,不時地侃論著它們的高見。
“客官,請用洗面水。”門外走進一位年輕的店夥計,將手中提著的一壺熱水注入洗臉架上的銅面盆內,又放下一隻木盆倒上熱水,裝作不在意的打量著姚廣孝等人,說,“幾位不是本地人吧?”
“小兄弟,我們家老爺是江蘇的。”其中一個手下立即回答道:“到中都走親戚。”
“噢?幾位是江蘇人?聽口音不像。”店夥計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抹著桌子,搭訕著,這種情況很多,當年朱元璋恨極了江浙人,用江浙富戶填補鳳陽,以至於經常會有江浙人前往中都尋親,這應該是很常見的。
姚廣孝警覺起來,把話頭岔開,說,“夥計,咱明日一早動身,有勞小兄弟將俺們的馬喂足。”說著取出一張紙鈔塞給店夥計。
這次出行,姚廣孝好像應了他出家人的身份一般,用頭巾將頭包裹起來,做了一身俗家打扮,但是消瘦的身材讓別人看,怎麽也不像是一個富戶,那店小二臨出門前,還使勁的盯了他幾眼。
仿佛感應到什麽,姚廣孝驚出一身冷汗,後悔這次出行,不過他真的還是有事去中都親自辦理,料想也沒有什麽危險,才一路跟著過來的,但是沒有想到,其手下有人發覺,後面好像一直有人盯梢一般,但是卻怎麽樣也發現不了,剛才店小二的眼神,又讓姚廣孝心裡咯噔了一下。
那個老是覺得後面有人盯梢的手下胡珂也不無憂慮地說:“大師這次實在有些太過於冒險了。”
姚廣孝說:“怕什麽,大不了將這件事終止,不做就是,既然咱們什麽都不做,那自然是普通的行人,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那王爺那邊不好交代啊,萬一被王爺知道,肯定會怪責下來的。”
“前進不得,後退不行,又無別路可走。難道就坐以待斃,束手就擒不成?!更何況。就算是這件事,王爺也未必知道。一切有我便是,怎麽也不會連累到你們身上。”
過了一個時辰,月到中天,蛙聲如沸,叢山峻嶺沐浴在混茫的月色中。窗外的大山裡不時傳來陣陣狼曝和貓頭鷹的啼叫聲。客棧的大院內灑滿月光,一片寧靜,那放置在院內的馬車,轎子,雜物。守候著死寂的月夜。馬棚內幾盞昏黃的油燈閃爍明滅,偶而響起拴在棚內的馬兒噴著響鼻的聲音。遠處不時傳來巡夜的吆喚和梆聲。
有一個手下下樓小解後剛剛踏上樓梯,忽然聽到客棧大門口突起一片喧嘩。他趕緊飛奔上樓,回到客房,姚廣孝警覺地迎上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那人搖搖頭。他們從門縫往大院裡看去,只見湧進數十人來,個個提著刀劍,打著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姚廣孝吃驚地發現竟然來人都穿著一身自己從未見過的服飾。
難道不是為自己而來?但是卻萬萬不可大意。這到底是哪路人馬呢?剛剛才配發的飛魚服,姚廣孝等人根本沒有見過,當然認不出是那一路的人馬。
但是仔細聽,竟然是再問一個和尚。那事情就明朗了,肯定是衝著姚廣孝來的。
“衝出去,和他們拚了!”胡珂取下刀。就想往外走。
姚廣孝伸手拉住他,搖搖頭:“衝出去寡不敵眾。跑不了。”
“總不能束手就擒吧!”
“不!我有辦法。”姚廣孝胸有成竹地掩上門,迅速帶上包袱。吹滅了燈,然後打開窗戶,遙遙指著窗戶後面的峭壁,輕聲而又快速的吩咐著。
姚廣孝突然想起,猴子既然能從對面峭壁的古松躍來窗口,那麽也就能從窗口仿猴子猿躍攀緣順古松逃過去。
自己的手下不乏有身懷絕技的人,輕巧地順著古松的巨臂三躑兩跳便到了主乾枝丫,然後將繩索跑過來架起來一條繩橋,自己就算是體弱不會武藝,也可以讓人背過去。然後將伸到客棧窗口的岔枝砍斷,那麽就算後面的追兵到了,那也無可奈何,雖然只是一座峭壁的阻隔,但是就是一座峭壁,那也是咫尺天涯。
“唉,可惜咱們的馬匹丟在客棧,這一下要辛苦大師了。”胡珂最後一個通過繩橋,並且奮力揮刀砍斷樹枝的那一瞬間,不無遺憾地說。
一行幾個人,進入了茫茫的大山之中,而客棧樓下穿著新奇服裝的錦衣衛,才慢慢的搜索過來,為首的百戶叫做田壯,在蒙元時期小時候,家裡是農戶,全家被殺後,十三歲投軍,一直做到現在的百戶,靠的是驍勇善戰,而不是他的頭腦,而被店家忽悠的迷迷糊糊的田壯,就這樣錯過了一個絕佳的抓捕機會。
最後在手下的提醒之下,才冷靜地指揮著兵卒張網以待,然後令客棧老板娘領著四個兵卒在院內客房逐室搜查,田壯的右額上那塊疤痕在月光和火光的輝映下像一條趴著不動的蜈蚣。
他奉命追捕欽犯姚廣孝,明明有暗哨在盯梢,可惜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個盯梢的暗哨竟然在朱龍橋被打昏了過去,所以只知道姚廣孝一行人進入了朱龍橋投宿,但是具體在那個客棧,或者是那家百姓哪裡,就不得而知了。
他覺得事情又蹊蹺,但是卻有火發不出來,進入了這家客棧之後,被沒有見過世面的老板胡攪蠻纏了一會,偏偏他從十三歲就開始當兵,勇猛是勇猛,但是卻缺乏和百姓打交道的經驗,這才耽誤了一會,給姚廣孝一個逃走的機會。
“稟報百戶大人,”一個兵卒氣喘籲籲地來到田壯身邊說:“搜遍了客棧每一個角落,沒有找到逃犯。”
“難道他們逃走了?”田壯自語地說,“把老板給我叫過來!”
“不用喊老板娘了!”假百戶金能匆忙走來說:“我到馬棚搜查,發現犯人的坐騎還在,說明他一定就在這個客棧,並且沒有走出去。”
“嚴密封鎖大門,不準一個人走出客棧。”田壯下令。在此之前,他已派士卒把守在朱龍橋各個出入口處,又通知清流關的守兵,嚴陣以待。他有充足的把握,姚廣孝插翅難飛,必擒無疑。
舉著火把的吏卒們橫成兩排堵住客棧的大門。
客棧老板戰戰兢兢地站在院子中,看著臉上一道疤痕的田壯那凶神惡煞的樣子,不敢出聲。
田壯氣勢洶洶地逼近他,大聲問道:“大膽,你他娘的把犯人藏哪去了?”
“哎呀軍爺,我實在是糊裡糊塗,折騰到現在,軍爺並未說明犯人姓啥名誰什麽模樣家住何鄉何地去往何地何方做什麽營生犯了什麽王法……”
“別嚕蘇了!”田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心裡想老板說的也是,沒有詢問她便四處搜查,她哪裡知道犯人情形,於是語調平和地問道:“犯人大約一行五人,肯定住在你這棧內,因為他們的馬匹還在你的馬棚裡。”
“啊,五個人,軍爺怎麽不早說呢!”
“他們在哪裡?”
囉,樓上最東頭的那間房子便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