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一年正月初六,麓川思倫發入寇,結寨於摩沙勒寨,沐英遣指揮寧正擊敗,斬殺五百余人。
三月,思倫發欲報復摩沙勒之役,率眾號三十萬、象百余頭寇定邊,其他酋領皆響應盡力。
沐英聞報,即選精騎三萬,自率兵一萬晝夜兼行,用十五天的時間,於三十日抵思倫發營。先遣馮誠選輕騎萬人與戰,思倫發以萬人驅象迎戰;指揮張因以五十人射象,殺其酋長,大呼而入,斬首數百級,諸軍皆乘勝前進。
沐英又令軍中列火銃、神、機矢為三行列陣中,若象來,前行發,不退,次行發,又不退,三行發。
次日,思倫發果驅象隊,背欄楯竹簾,鉤釺櫨鐮,左右雜標。沐英分軍為三,馮誠前,寧正左,湯昭右,嚴為軍令;“聞炮齊戰,捷一級,一隊賞;退一卒,一隊僇。”遂矢、銃齊發,前行之矢發,銃炮動山谷,象皆挺透決驟,沐英軍怛呼而鏖戰,象皆反走。
思倫發驍將昔剌亦率眾殊死戰,左軍少卻,沐英登高望見,取佩刀,命左右斬帥首來。恰在此時,見右軍一人握刀馳下,士卒大恐,奮呼突陣。大軍隨機進擊,無不以一當百,思倫發軍大敗,遂走搗其寨,斬殺三萬余人,俘獲萬余人,生獲象三十七頭,余皆射死。思倫發逃遁,諸蠻震懾。
捷報至京,朱元璋告諭沐英:“移師逼景東,屯田固壘。以待大軍,勿輕受其降。”
同年三月初八。朱元璋以蒙古內部空虛之機,詔命正在北平的藍玉為征虜大將軍,鄧鎮、王弼、趙庸、吳海、張翼、周武、曹興等為副北征。
月末,藍玉等率師十五萬,由大寧進至慶州,聞知北元國主買的裡八剌在捕魚兒海,便從間道兼程而進。四月十二日,師自百眼井至捕魚兒海南。偵知敵營尚在海之東北八十余裡,乃命王弼為先鋒,疾馳奪其營。敵以為明軍缺水,不能深入,不設防備,又遇大風揚沙。
當王弼軍突至,大驚失措。落荒而逃。藍玉等殺太尉蠻子等,俘獲其眾。買的裡八剌與年僅五歲的太子及丞相、知院等數十騎逃遁。
藍玉以精兵追之不及,而獲其妃及公主一百二十三人,官屬三千,男女七萬七千余口,馬四萬七千匹。駝四千八百余頭,牛、羊十萬二千四百五十余頭,車三千余兩,以及寶璽、符敕、金牌、金銀印諸物。不久,又破哈剌章營。獲人畜六萬余。
五月二十一日,藍玉捷表至京。朱元璋大加慰勞,比之衛青、李靖。
西南、北方兩個方面的大捷,徹底吸引了全大明的注意力,在這兩場大捷的襯托下,發生在小小浙江一個角落裡的一次戰爭,就顯得有多麽的微不足道了。
這個小小的插曲,只是引起了大明上下的一片驚歎而已,就在藍玉報捷奏折送到京師禦書房的第三天,現在署理大明水軍的信國公湯和也匆匆回到京師之中,並馬上來到皇宮求見皇帝朱元璋。
形色慌張,見到朱元璋後,湯和納頭便拜、長跪不起。且嗚咽著說:“臣探知倭寇欲偷襲屬國貢船,於是就帶領水軍前去圍剿,並接應貢船,大獲全勝。誰知,在水戰就要結束時,有小股倭寇垂死掙扎,用小船詐降,內藏火藥,方明謙在措不及防的情況下,與之玉石俱焚,為大明殉國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過正沉浸在勝利喜悅之中的皇帝,只是稍微被感染了一下心情,方明謙死了,方國珍後裔中唯一一個讓他有些擔心的人死了,不僅沒有人感到悲傷,反而都有著一種長舒一口氣的感覺。
大家的吃驚,當然也不是為了方明謙的死去,而是因為湯和在如此一片和諧的情況下,竟然有膽量奏明不一樣的節奏,都只是為了湯和不識時務而吃驚而已。
不過朱元璋並沒有責怪湯和這個忠心耿耿的部下掃興,下令追封方明謙為靖海侯,諡號“忠順”以彰顯大明皇帝的仁慈,不過作為一個降將,肯定連進入功臣廟享受祭祀的權力都沒有了。
又三天,湯和遂覺得身體不支,也可能有些心灰意冷,向皇帝再次提出告老還鄉,本來在前年湯和提出致仕朱元璋內心就是十分情願的。不過那時候倭寇鬧得正是凶猛,而自己手下沒有信得過的水軍大將。
用方明謙吧,有些不放心,索性奪情暫時不讓湯和告老還鄉,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浙江五十九處衛所城建設成功,從今年的小型戰爭中表現出了其中的實用性,而一直不敢正用的方明謙卻是在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死了。
朱元璋不禁暗自歎息,心想方明謙死的真是時候,正好朕也不用為難,到底該如何安置這個有功之臣了。追封了方明謙之後,又準許了湯和的告老還鄉,並將中都鳳陽的一處豪華宅院賜給了湯和作為養老之用,其他後話就暫時不再提了。
同時,與湯和一起返回家鄉的還有一個開國元勳,叫做周德興,與湯和一樣,也是濠州人,與元璋同裡,且少小相親近。洪武三年十一月封江夏侯。洪武四年討伐四川受賞。後多次奉命出征。
洪武二十一年七月九日賜還鄉。不久,又令赴福建築海防,按籍僉練,得民兵十萬余人,相視要害,築城一十處,置巡司四十五,防海之策始備。事畢歸第,複令節製鳳陽留守司,並訓練屬衛軍士。
龐煌身在臨安,知道了這個情況之後不由暗自嗟歎,不知道是為了自己計劃意外的如此順利而暗自慶幸,還是為了周德興、湯和與方明謙的如此結局而感到歎息。就連龐煌自己恐怕都搞不清楚。
不過龐煌終於從頻繁的邸報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在另外一個時空的幾百年後,還是讓人耳熟能詳,而自己之前的確是疏忽了,可能這個名字在洪武年間的低調,讓不太熟悉歷史的龐煌錯以為是幾十年後的事情,所以沒有注意,此時注意到了,卻是已經是天下皆知了。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解縉。是洪武二十一年春闈的會試第七名,而在洪武二十年,解縉參加江西鄉試,名列榜首,也就是後來人人都知道的解元;而今年的會試第七,廷試與兄綸、妹夫黃金華同登進士第。選為庶吉士,讀中秘書。
一門三人同時中舉。一時間被傳為佳話,更是因為解解元的名聲,被朱元璋知曉,對其十分重視,召到身邊隨時侍候。
洪武二十一年三月初一,解縉以進士授職。侍朱元璋左右,頗受寵愛。一天,朱元璋在大庖西室對解縉說:“我與你義則君臣,恩猶父子,當知無不言。”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解縉遂上封事萬言,名《大庖西室封事》。在封事中奏陳:
臣聞令數改則臣疑。刑太繁則民玩。國初至今二十載,無幾時不變之法,無一日無過之人。嘗聞陛下震怒,鋤根翦蔓,誅其奸逆;未聞褒一大善,賞延於世,複其家鄉,始終如一。陛下嘗說:‘世不絕賢。’又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今陛下好善而善不顯,惡惡而惡日滋,或朝賞而暮戮,或忽罪而忽赦。
每多自悔之時,輒有無及之歎。臣又見陛下好觀《道德》、《心經》、《說苑》、《韻府》諸書,竊謂甚非所宜也。《說苑》出於劉向,多,戰國縱橫之論,《韻府》出於元之陰氏,抄輯穢蕪,略無可采。陛下若喜其便於檢閱,則願集一二志士儒英,臣請得執筆隨其後,上溯唐、虞、夏、商、周、孔子,下及關,閩、漳、洛之書,隨事類別,勒成一書,上接經史,豈非太平製作之一端!
若夫配天宜複掃地之規,尊祖宜備七廟之製,奉天不宜為筵宴之所,文淵未備夫館閣之隆,太常非俗樂之可肄,官伎非人道之所為:痛懲法外之刑,水革京城之役;婦女非帷薄不修,勿輕逮系,大臣有過惡當誅,不宜加辱;順天應人,皆此類也。近年以來,台省之違綱,不過以刑名輕重為能事,以問刑多寡為勳勞,而禦史糾彈,大都承望風旨,宜陛下之以為虛文塞責也。然陛下進人不擇賢否,授職不量輕重。建不為君用之法,所謂‘取之盡鎦銖”;置朋奸倚法之律,所謂‘用之如泥沙”。天下皆謂陛下任喜怒為生殺,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夫有申明旌善之舉而無黨庠鄉學之規,互知之法雖嚴,訓告之方未備。臣欲求古人治家之禮,睦鄰之法,若古藍田呂氏之《鄉約》,今義門鄭氏之《家范》,布之天下,使世家大族,以身先之,將見作新於變,至於比戶可封不難矣。
至於鼎革之際,民困未蘇。今日之土地,無前日之生植,而今日之征聚過昔年之稅糧。或賣產以供稅,產去而稅存;或賠辦以當役,役重而民困;土田之高下不均,起科之輕重無別,欲拯民而革其弊,莫若複授田均田之法,兼行常平義倉之舉,積之以漸,至有九年之食無難者。若夫罪人不孥,罰弗及嗣。連坐起於秦法,孥戮本於偽《書》。
今之為善者,妻子未必蒙榮,而有過者,裡胥必陷於罪。況律以人倫為重,而有給配婦女之條,則又何取夫義夫、節婦哉!夫粢盛之潔,衣服之舉,儀文之備,此畏天之末也;簿書之期,獄訟之斷,鉤距之巧,此治民之末也。惟陛下垂聽焉。”朱元璋得奏,大稱其才。
不久,解縉又獻《太平十策》。朱元璋不及行,表示采納。而解縉恃才不撿,曾入兵部索皂隸,語言傲慢,對尚書無禮。沈縉奏報朱元璋,元璋說:“解縉只不過以冗散自恣罷了。”數月之後,朱元璋下詔,改任解縉為監察禦史。
總算是讓龐煌知道一個除了開國功臣之外的另外熟悉名字,心裡也有些後悔。在另一個時空中,他是知道解縉發展潛力的。本應該好好拉攏的人,現在錯過,好在聽說解縉在朱棣上台之後才真正有了發揮的空間,在洪武年間,一直都被朱元璋冷藏起來,據有些野史稱,朱元璋是為了把解縉留給自己的繼承人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聯系起來解縉的被冷藏。龐煌不由想起了自己現在的遭遇起來。
旁觀者大明的發展,龐煌在臨安這個世外桃源過的也算是十分快活了,至少除了學政之外,表面上他沒有什麽別的職司,朝廷的官員都以為駙馬都尉因為和太子走的太近的緣故,所以被皇帝冷藏了。
當這個想法剛剛穩定時,皇帝卻出人意料之外的又向龐煌傳達了一項旨意。鑒於今年浙江的這次大捷,所以禁海令可以緩解,命駙馬都尉龐煌,在視察學政的同時,在浙江準備屯田事宜,主要屯田收入。用於沿海諸衛所城的開支,以減輕朝廷的負擔。
其實早在洪武初年,朱元璋在平定江南時,即命諸將在龍江等處屯田,申明將士屯田之令。康茂才成績著卓,因以申諭將士。洪武四年徐達徙山後民屯於北平。
洪武七年。王簡、王誠、李伯升奉命分別往彰德、濟寧、真定經理屯務,又命將鄧愈等分屯陝西、河南、北平。還命天下衛所軍士屯種,規定:邊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種:內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種。每人授田五十畝,給牛種,教樹植,免租賦。
洪武十九年,命沐英自永寧至大理,六十裡設一堡,留軍屯田。
洪武二十一年九月初六日,朱元璋敕五軍都督府臣;“養兵而不病農,莫若屯田。今海宇寧謐,邊境無虞。若但使兵坐食於農,農必受弊,非長治久安之術。其令衛所督兵屯種,庶幾兵農兼務,國用以舒。古之良將若趙充國輩皆以此策勳當時,垂名後世。其藩鎮諸將務在程督,使之盡力於耕作,以足軍儲。”
於是,衛所軍士屯田,全面開展。十月初七日,又命五軍都督府更定屯田法:凡衛所系衝要之地及王府護衛軍士,以十分之五屯田,余衛所以十分之四屯田。而浙江的屯田事宜,自從湯和回轉鳳陽,而方明謙所謂的陣亡之後,出乎預料的,皇帝交給了駙馬都尉手中。
這是一樁驚天動地的事情,屯田事宜看上去很小,只是和農業有關的樣子,但是一涉及到軍屯,那意義就非同一般了,軍屯一般是五軍都督府管轄,基本上都是又武將進行參與,都察院進行監督,原來由丞相負責署理,現在署理的大權回到了皇帝的手中,也可能會有文官插手。
但是無論怎麽轉,都不會轉到一個皇親國戚的手中,這等於說讓皇族參與軍事,要是換成諸位藩王倒是也無所謂了,但是龐煌身為駙馬都尉,那是外戚,外戚參與到軍事之中,簡直是讓人匪夷所思的。
至少江南大多數的士大夫是想不通的,不但他們想不通,就連龐煌也想不通,自己努力往軍方插手都插不進去,最終也就是在錦衣衛裡面耍了一下威風,至於正規的軍隊,他是絕對沒有插手的余地的。
就連和武將非公務的私下見面,都要小心翼翼的,不要說培植自己的勢力了,縱觀胡惟庸當時一手遮天,又能怎麽樣呢?
現在除了朱亮祖之外,沒有一個公侯被其牽連進來,雖然皇帝一直在搜查各個官員的罪狀,紛紛指向和胡惟庸謀反的案件有關,但是到洪武二十年為止,也沒因為胡惟庸案死一個人。
洪武十八年,有人告發李存義和他的兒子李佑,不僅是胡惟庸的至親,還曾經夥同胡惟庸謀逆。胡惟庸雖已被誅,李存義也必須連坐。這可是禍從天降,並且為禍不輕,李家惴惴不安。但是朱元璋對此事並未嚴懲,還特別下詔,李存義與李佑都免於死罪,只是被貶到崇明島閑住。肯定是朱元璋顧忌李善長這個淮西派系的領軍人物。
胡惟庸案的查證一直都在繼續著,並且有了新的進展。洪武十九年明州衛指揮林賢通倭事發,經審訊得知,他是奉胡惟庸的命令下海通倭的,胡惟庸謀反案有了進一步的證明。洪武二十年,又捉拿到奸人封績。封績本是元朝的舊臣,後來歸降於明,據說他經常往來於蒙、漢之間,曾經為胡惟庸給元嗣君送過信,胡惟庸在信中稱臣,並請元嗣君出兵為外應。但是由於李善長施加影響,並未上奏,就把封績給放了。皇帝雖然知道,但是還是裝聾作啞的不出聲。
胡惟庸案說牽連的所謂的一公二十一侯,龐煌聽說過,但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看見端倪,由此可以推測出,其實胡惟庸除了朱亮祖之外,基本上沒有拉攏到軍方的將領,連當年的中書省丞相也做不到的事情,更不要說他一個駙馬都尉了。
但是這個時候,卻是莫名其妙的讓龐煌去署理什麽浙江的軍屯事宜,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