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新寨在海豐縣西南約六十裡。屬赤石鎮。現居住在該寨的有陳、李、侯、曾四姓居民。除了曾姓是本地佘族土著之外,其他三姓大都是從閩南之地遷移過來的,左右也有幾百年的歷史,大家已經牢牢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元新寨呈方形,東西面寬約百米,開三門,南門為正門,東西兩個側門。各用花崗岩石作門柱,左右兩邊門柱對稱各打製一行圓孔。在每兩邊對稱圓孔中橫放架設圓形木棍,作護門之用,另再置兩扇厚實大門。古寨的四角邊緣各置方形箭樓,箭樓均有小門連結寨內。四面牆壁均高有射箭口和槍眼。四面寨牆用灰沙夯築高約五米左右。
該寨城以正門南門為起點,南北向為中心街道,東西兩側各置十余座整齊對稱的民房,座與座之間相距整齊有序。東西兩側寨牆各留南北向通巷。整座古寨橫豎有巷,所以四通八達。
這裡的人不但十分排外,而且團結異常,除了必須的生活購買外,就很少去府縣。但由於他們按時交納稅賦,也不找什麽麻煩,所以官府之中也很少過來找麻煩。
一般對外人十分排斥,甚至有些敵視的苗頭,可能因為他們之中的佘族乃是少數民族,從宋朝時就備受欺凌所導致的。但是只要獲得他們的認同,他們就會投入全心全意的信任,而金剛奴則是因為收過一個弟子是佘族人,父親是元新寨中的寨主,所以能在此地落腳並受到了元新寨眾人的認可。
當初錦衣衛的特種兵圍困金剛奴殘兵,由於弄不清楚到底敵人有多少,也知道大明軍隊根本沒有打算留活口,因為抓他回去等於給大明皇族找難堪,還不如殺了了事。這一點金剛奴作為四大天王之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所以他做出逃走的打算,屬下的教徒中。有忠心耿耿者願意冒充他的身份代替,金剛奴也沒有了決死之心。於是就帶著幾個弟子逃走,其中一個叫曾阿牛的,正是元新寨寨主之子。
於是就開始流落江湖,繼續他的白蓮教傳教生活,過了幾年卻發現,大明對於邪教的打擊力度十分大,特別是在北方。白蓮教根本就沒有市場,他在山東境內呆了一陣子後,受到徒弟邀請,來到了海豐縣赤石。在元新寨內教授寨子中的子弟們武藝,才發覺這裡基本上與世隔絕,而且信仰十分雜亂,正是他白蓮教的生存之地。
仗著自己的武藝和裝神弄鬼的本事,金剛奴以金大虎之名在海豐的各個古寨中贏得了一定的聲望。但是他不敢明目張膽,因為他知道,白蓮教想要興盛,必須要有後台,但是找來找去。還是沒有辦法。
若是沒有一個靠山,白蓮教很難再發展下去,金剛奴看透形式之後是這樣認為的。特別是沒有一個官方的背景,在當時的社會很難生存下去。
大明統一了道教,在大明境內雖然也有其他宗教諸如伊斯蘭教和基督教派、佛教等等的存在,但是大明官方鼓勵的只有道教,金剛奴是看著道教在朝廷的支持下,由開始被佛教壓製,到現在的走出大明,邁向西方。
他那顆不甘的心又開始動了起來,由於朝廷單方面宣布了金剛奴被擒殺,所以他並沒有受到通緝。金剛奴向原來的善男信女們宣稱他受彌勒佛祖之聖諭復活,前來拯救世人。這近十年來,他在民間潛行,私下贏得了一定的市場。
但是沔縣一役使他知道堅決不能和朝廷對抗,只能在夾縫中尋求生存。前幾年,他從山東聽說了一個消息,就是他的故主方明謙即將回到京師的消息後,心思一動,正好遇見徒弟曾阿牛的邀請,順水推舟的來到了赤石。
先去見海陽知縣蔡盤,他原來和秦王府的關系密切,知道蔡盤是原來秦王府一個長史的外甥,肯定和現在的官方有著很深的關系,想蔡盤說出自己想繼續效忠秦王府的心思後,就回到了赤石等待著魚兒上鉤。
這一天,他正在看著元新寨的子弟們習武,蔡盤的家丁來了,悄悄告訴他說方明謙到了南澳島,駐蹕在紅螺山。而且曹燁已經知道了金剛奴的消息。
這時刻,在弟子們眼裡十分冷靜的金大虎竟然失態了。他從坐椅上跳將起來,止不住的心內狂跳,使金剛奴直接來到附近的山上向遠方眺望。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禍,這個方明謙大人他並不認識,但是直覺之中,覺得應該是和自己和官府聯系的事情有關。
但是金剛奴知道,自己必須賭這一把,方明謙新舊交替,只要自己現在能夠獲得方明謙的信任,那麽肯定就會被視為心腹被介紹給新就任福建布政使方讓,那麽他憑借新方明謙的信任,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福建開始傳教,甚至可以借助方明謙的水師之中的勢力和生意暫時將白蓮教移居海外發展,等到成熟點再回到中原。
正當他穿行在一片叢林,正準備回去的時候,聽到有喊他的聲音:
“師傅,金師傅!”
這喊聲越來越近,漸漸,他看到了喊他的人,並認出來了,那是元新寨的寨主曾勇。他站住了。
“金師傅,大家都在找你。說是福建的故人來訪,要見您呢!”曾勇這麽說。
一聽這句話,頓時心裡的緊張松弛下來,福建故人,肯定是曹燁派來的人,如果不是想拉攏自己,方明謙在知道自己的消息後,直接將他還沒有死的消息通知惠州知府或者是福建都司就行了,何必還遮遮掩掩的說是福建故人呢。
等在元新寨廳堂中的紅木太師椅上的,是曹燁本人。這是金剛奴沒想到的。
他沒有想到曹燁會親自前來,看來自己的決定是沒有錯的。方明謙的水師之中也需要有人幫忙。連忙行大禮,道:“曹老大人駕到,屬下未及恭迎,反叫大人久等,不恭不恭。請老大人海涵。”金剛奴打躬作揖地這麽說。
曹燁打趣地說:“來請天王,侯爺本來說要親自前來的。可是礙於人言,也為了天王的安全著想。所以才遣下官來,否則下官哪來這榮幸的差使。呵呵!”
金剛奴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感恩狀的熱淚盈眶。道:“曹大人哪裡話了,屬下是何等身份,若是方侯爺前來,豈不是折殺屬下了……。”
兩個人心照的寒暄了一番,當然在元新寨中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最後曹燁邀請金剛奴漳州一行。後者欣然答應,不過要在元新寨中呆上一段時日,所以請曹燁先行,自己隨後就到。
坐在一旁一直沒有插話的曾勇。這時才明白原來兒子的師傅竟然認識一個侯爺,心裡也是十分驚訝,雖然他們不願意和官府拉扯上,但如果把官府換成侯爺,他元新寨在赤石的地位肯定也能上升一個台階。對於一個侯爺看重金大虎,他們曾家也有面子,於是極力的慫恿兒子和師傅一起往漳州一行,並拍著胸脯說將全力支持。
金剛奴謝過了曾勇的好意,並答應帶著曾阿牛一起前往漳州。
慶幸著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這裡是沿海的山中,官府中人一向少至。正是大明管轄中的漏洞所在。由於漢族在朱元璋的帶動下,有著一種天生的優越感,所以對於山中的蠻夷向來不顧一屑。
而大明的政策是漢族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對於其他少數民族,一向鼓勵其加入漢族。信仰不同的其他民族在短時間內很難接受,在山中很少入世的佘族,就如同曾勇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要不金剛奴也不會有市場。
金剛奴答應了曾勇的請求,回去收拾行裝出發,卻帶著弟子來到了大埕鄉。
大埕鄉就在金剛奴蟄居地的東面。那裡有一個上裡村,這上裡村濱臨大海,又是閩、粵兩省交界之地。這裡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是一個十分富饒的地方。別看這個海邊的小村莊,卻住著一家鼎鼎大名的陳姓大戶。
這陳家是世代為官。先祖陳元光,在唐高宗時以戰功被賜韜衛大將軍,一直到宋代,祖輩都是朝官。出了一個陳肇,曾經任過參知政事,也是位列卿相的人物。但是蒙元時期,由於陳氏一族曾經帶頭反抗過蒙古人的侵犯,所以導致了嚴厲的打擊,以至於人丁凋零,大明建立才慢慢的恢復元氣。
素荷已經恢復了本名姚芝,嫁給了陳家的家主陳辰做妾,那年金彪、何妙順等人在西安城被抓,金彪因為喜歡小芝的原因,讓小芝隱藏了起來,自己卻被抓了,事情告一段落後,小芝在戰爭及逃亡之行的疲憊下,輾轉來到了廣州。
由於腦海裡印著金彪最後所說的“向南去吧”,所以朝著南方前進。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抵達廣州之時,身上也只剩下兩貫寶鈔而已。隻好重操舊業,憑著自己的姿色及歌舞琴藝的幾分自信,小芝委身於一間酒樓之中,並且在那個地方與陳辰相見。
陳辰對其一見傾心,為小芝贖身並帶回家中作為妾室,不過由於父母的死,小芝對大明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厭惡,他依舊沒有忘記白蓮教,並在自己去過的地方都留下了白蓮教的暗記,就是靠著這暗記,金剛奴初來海豐的時候就找到了小芝。
姚芝現在也近四十歲了,但是依舊豐姿綽約,光彩照人。特別是她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曉,尤擅詩詞,有才女之稱。她現在的夫君陳辰,雖然是士族家主,但也無意於官場,不願意入世考取功名,正合小芝的心意。
小芝無所出,後來一次出去的時候,收養了一個唐姓的棄嬰,取名賽兒,因為陳辰不想賽兒用自己的姓氏,所以還是姓唐,今年年方二十歲,更是如花似玉。
唐賽兒的丈夫林三是個附近的村民,家庭也算是殷實。只因不是漢族,所以在外經商時飽受閉門羹,遂回到家鄉開了一個保鏢行,招攬了一批水師的退役老兵或者親朋專門在海上承攬保鏢護航的生意。
最後由於陳辰無子,讓林三搬來和他們一起居住,遂率部帶家遷到了這個便宜嶽父這裡。與陳辰、小芝同住在一個村裡。
小芝與唐賽兒母女相稱,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畢竟是小芝養大了唐賽兒。如今又住在了一起,那個親密勁簡直就沒法說了。兩個成天在一起。不是吟詩,就是撫琴,一天到晚,過得有滋有味的。
這一天,母女倆正摟肩並頭地在唐賽兒的繡房裡聊天,忽聽窗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這腳步聲立刻叩響在唐賽兒的心坎上了,
她的心也“咚、咚”跳起來了。她和林三。雖說已是成親兩年有余,但仍恩愛如同新婚。每當丈夫歸來之時,她都有一種禁不住的激情衝動。
“怎麽,走魂了?”見女兒心猿意馬模樣。小芝忍不住這麽取笑。
唐賽兒羞得急掠雲鬢,滿面桃紅,說:“母親,就你喜歡欺負人!”
“我羨慕都還來不及哩,有這麽恩愛的女兒和女婿。怎麽敢欺負呀!”
這母女倆正貧嘴,“咚咚”的腳步聲已響進房裡來了。進來的是一個偉健英俊的壯年男子。他滿臉喜氣,進門還沒有看清,就大聲的說:“師傅他們過來了。”
然後才看見嶽母也在,不由臉色一紅。羞態難掩地說:“嶽母大人也在啊……。”
小芝的心裡卻沒有想這麽多,聽林三講師傅過來了,就知道是金剛奴來了,因為前年金剛奴來的時候,顯示過武藝,林三十分羨慕,就拜了金剛奴為師。忙說:“在那呢。”
林三忙回道:“正在前廳和嶽父說話。我聽著師傅說要去漳州,還說讓我們保鏢行搬到漳州去,大家互相有個照應呢!”
“什麽,去漳州?”這消息把母女兩個都震動了,興奮地一齊問。
“千真萬確!”
這話音剛落,唐賽兒高興的又蹦又跳,但是小芝的臉色卻逐漸的沉了下去,他知道金剛奴的抱負,也知道其對白蓮教的執著,雖然小芝因為金彪的關系,一直維護著白蓮教,但是對於即將陷進去的女兒、女婿卻是有些不舍。
從金彪等人的死可以看出朝廷現在的強勢,而且現在的夫君陳辰雖然不願意為官,但也絕對不願意與朝廷作對,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啊。
就這樣猶豫著,小芝和唐賽兒兩人隨著林三來到了前廳。還沒有進去,就在門口處看見站了一排生面孔,他們是金剛奴最近十余年來精心調教的徒弟。
進去以父輩的禮節見過金剛奴,坐下後,才開始親人般的敘談。金剛奴先詢問最近保鏢行的情況,接著就開始遊說林三將保鏢行搬到漳州。
林三說:“稟師傅,弟子願意隨師傅前往漳州,保鏢行現在已經有了近二百余人,準備隨時效命。”
聽徒弟這麽說,金剛奴非常的滿意。他現在正是用人之時,這樣的年輕而又有根基的弟子,何處去求?便說:
“那你收拾一下,保鏢行會在漳州重新開業,然後你的這些師兄們也會並入保鏢行內聽候你的驅使。現在那裡正是用人之時,三兒一定會被方明謙重用的。”
林三當即跪拜,說:“謝師傅!”
這一聲“謝”剛落音,小芝心裡不由顫抖了一下。她雖是女流之輩,卻也常讀史書,懂得金剛奴言中之意,無非是要她的女婿供其驅使。他不希望女婿做頂天立地的英雄,只求能安安穩穩的和養女度過一生就行了。但他又能說什麽,說出來管用嗎。一時之間,小芝神情有點恍惚了。
這時,他只能將眼睛轉向自己的丈夫陳辰。陳辰會意,說:“舉家全部過去也不現實,要不賽兒現在這裡陪伴母親一陣,等母親慢慢適應了以後,再過去會合林三,你們看怎麽樣。”
唐賽兒一聽便撅起了嘴,說:“出嫁隨夫,夫君去那裡,賽兒就去那裡!”
陳辰的臉色一窒,廳中頓時有些尷尬來。這時日已西斜,窗外的一棵蒼勁的老松上,披著一片金輝,海風輕搖著松枝,讓那片金輝蕩漾出粼粼的光波。四周靜極了,廳堂裡也靜極了。
正在這時,下人送來香茗。
林三趁機說:“嶽父喝茶, 師傅喝茶。這是從福建帶來的‘水仙’茶;是用村裡新開的井水泡的,倒也清香,大家嘗嘗吧!”
正在品茗的時候,小芝也想開了,女兒已經二十歲了,女婿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是不可能管的住的,還不如放手。就沒有繼續堅持自己的想法,並勸夫君寬心。
陳辰這個人,雖然文不文武不武的,但是很愛惜小芝,自從正室病故後,他一直想把小芝的身份扶正,可是由於出身問題被家族的幾個老人阻止,所以覺得虧欠小芝很多,對小芝的話基本上也很尊重,聽到妻子的調解,也就算了。
當晚,夜色蒼茫時分。小芝浴罷,一聲不吭,慵慵地倚在床上,一雙黑亮的眼睛癡癡地盯著潔白的帳頂。賽兒的舉動讓他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但是想起了金彪的下場,小芝就為賽兒擔心,難道女兒會像自己的命運一樣悲慘嗎?
金剛奴並沒有急著往漳州而去,而是在上裡村陳氏家裡住了下來,好客的陳辰招待著自己妻子的義父,一直等過了年之後,金剛奴、林三、唐賽兒、曾阿牛一行人才坐船往漳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