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雨,高麗大將李成桂長子。 此時的李成桂以萬戶身份,憑借赫赫戰功,逐漸已經進入到了高麗的朝堂之上,為右侍中,不過常年不在漢城,而是在沿海一帶對抗倭寇的侵犯。
李芳雨這次出現在北平,卻也不是出於政治目的,竟然是連龐煌也熟悉的兩個字:“留學”,前來大明留學,本來想去南京的,海上倭寇橫行,隻好選擇陸路,但是卻因為太子北巡,他的身份問題,被暫時留在了北平。
還有一點想不到的是,李成桂竟然和童灰厚的父親范察的關系不錯,既然兩人都留在了北平,而且又住在同一個地區,那自然要守望相助,所以一般情況下,也都在一起。
童灰厚等一百余名女真部落的牧民,被困在北平城,要吃喝生活,那本來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不說這些部落野人每天無肉不歡,無酒不喜,天天過著大魚大肉的生活,這要是在部落裡面,還能堅持一下。
但是這次來北平,不過是來商談互市的事情,自然不會帶很多的物品作為交換,而他們手中肯定也沒有銀子或者寶鈔供他們揮霍。
結果還不到十天的功夫,他們帶來的野獸皮毛、長白山野參等等土產就被變賣一空,當然少不了奸商的層層盤剝,根本賣不出好價錢的緣故,變賣出來的錢,全部交給了客棧和變成了肚子裡的酒食,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而李芳雨也前來大明學習,縱然其父有著不菲的身家,也不會帶太多的銀兩上路,只是周濟了童灰厚幾天,便有些吃不消了,在這樣下去,估計別說去南京留學,就連回高麗的路費都成問題。
沒有辦法,好在官府雖然禁止了他們出城,卻沒有禁止他們在城中的自由,今日晚上正在街上閑逛,卻看見了龐煌的馬車從旁邊經過,是孟特穆首先發覺了這個當初給他乾果吃的漢人。
於是就告訴自己的父親,童灰厚才想起在懷柔的偶遇,想想那次這個漢人曾經說過會找自己,估計有什麽需要自己效勞的地方,與其在街上沒有辦法的閑逛,還不如試一試找找這個漢人,說不定可以暫時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
於是就跟著馬車,看著龐煌下了馬車走進了驛站,馬上就要拜見,而驛站乃是官方用來招待往來官員、信使的地方,哪裡容得下女真野人進來,所以雙方就發生了爭執,負責保護龐煌安全的劉彪,去放好馬車,回來之後正好遇見。
聽見幾個女真野人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吵吵嚷嚷的要見自己家的大人,害怕給龐煌帶來不好的後果,於是就匆匆忙忙稟報,以後的事情大家就知道了。
饒有興趣的聽著童灰厚講著自己和李芳雨的遭遇,一邊很玩味的看著面前的這幾個人。
一個是高麗猛人李成桂的兒子,一個是女真猛人猛哥帖木兒的父親,還有一個是小版的猛哥帖木兒,這三人也算得上是在未來遼東可以數的著的人物了,卻被大明現在還沒有重視的北平的一個詔令,搞得連飯都快吃不起。
天朝神威,真的是高深莫測啊!
但是注定了童灰厚的尷尬還要繼續,剛剛講完自己的處境,正在猶豫著怎麽開口,試試能不能向眼前的這個同知大人借點錢周濟一下自己的部屬。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驛站的人來報,淮安侯派馬車來接龐大人過府赴宴,龐煌愣了一下,隻好攤手做無奈狀,中斷了這次談話。
借錢的意思,龐煌不是沒有聽出來,但是他暫時不想借,一來輕易出手的人情一般都不值錢,二來能為難一下這個所謂的滿清老祖宗,也算是替後世幾百年後的漢人出口氣,本來龐煌就有點憤青,加上一些阿Q的那種癡氣,索性就裝作什麽也沒有聽懂。
很有禮貌的抱歉,然後順便逗了孟特穆這個小孩一下,不過還是吩咐劉彪留下他們吃晚飯,借錢不成仁義在,管飯還是沒有心理障礙的。
在李芳雨、童灰厚的尷尬中,龐煌告退進屋內換了一身便裝,然後就出了驛站,坐上華雲龍準備好的馬車,直奔淮安候府而去。
還是那個小花廳,隨人踏進大院。走過兩間房子,轉入一個回廊。在回廊的盡頭向右一拐,到了他非常熟悉的五角形的廳堂門前。花廳前的小院內花木、石桌、石墩散落四處,一條用青石砌成的人工小溪環繞小院。
而此刻的華雲龍,已經沒有白天開會時的風光,眼中充滿了血絲,想來這幾天是操勞不少事務,仆役端上帶盤青花瓷碗,放在龐煌身邊的茶幾上,華雲龍抬抬手,說:
“龐大人,你嘗嘗,六安瓜片,是年前朱亮祖朱侯爺派人給我捎過來的,喝著倒是不錯,在北平可是除了老夫這裡,再也找不到了。”
龐煌端起茶碗,輕揭碗蓋,便聞到一股淡淡清香。輕輕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覺有種似乎是新雨後的泥土怪味,說實在的,他並不喜歡,但他卻故作驚詫,連連誇讚:
“果然好茶,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絕,老侯爺真的是口福不淺。”
“哈哈哈……”華雲龍開心地笑了,笑道:“縱是好茶,被龐大人這麽一誇,也變得淡而無味了,要是讓那朱亮祖知道大人你如此漫不經心的誇讚他家鄉的茶葉,恐怕非氣的吐血三鬥......不......可......!!”
可能由於笑的太狠,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咳出來的一般,邊咳華雲龍邊拿出一方白帕捂在嘴上,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龐煌放下茶碗,正襟危坐,言辭謹慎地回答道:“侯爺見諒,下官對於茶葉真的是不太熟悉,只是偶爾才喝,所以不知道這麽多,剛才孟浪了!”
眼角掃過之處,看見華雲龍正放入懷中的白帕上面,就隱隱有猩紅色的斑點,不由心底一沉,隨即將目光轉移開,看往別處。
華雲龍又喝了一口茶,壓製住心中的那股燥意,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才開口說道:“無妨,其實老夫對於茶道之事,也是不懂,就會附庸風雅而已,不過剛才你那些話,我當著朱亮祖的面可是沒有膽量說,那小子比我有種多了!龐大人以後要注意點。”
話裡有話,這是龐煌的第一感覺,不由抬起頭來,看著經過剛才的巨咳,而顯得有些餓憔悴的華雲龍,似乎在詢問什麽。
華雲龍一笑,道:“其實龐大人上次拿出金牌,老夫就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了!”
“人老了,老糊塗了,自然就要讓一讓,這個我都能想到,但是我想不出,老夫將會怎麽回去?”
龐煌謹慎的回道:“下官不明白侯爺的意思!”
“不明白也好,明白也好!”華雲龍盯著龐煌看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最近北平動蕩不安,因為迎接太子駕臨之事,不少人為老夫出了注意,但是龐大人卻是沒有開過口,老夫想知道對於迎接太子的事情,龐大人有什麽意見?”
“下官人微言輕、且滿座的都是年高德劭、功勳卓著的老大人們,哪裡輪的到下官開口,只是等待大人們坐下決斷,下官照做就是!!”
華雲龍沒有理會龐煌的這一套官方說辭,只是繼續說道:“最近一段時間,南京禮部前來布置的幾個小官,都好來老夫府上敘話請安,且經常在我府中走來走去,好像在查探什麽,可是老夫問心無愧,也不怕他們查什麽!”
似乎在表心意了,龐煌聽到,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華雲龍說的是真是假,隻好不說話,只是聽著。
華雲龍繼續說:“今日罷會,幾個同僚拉著老夫繼續商議,建議老夫打開蒙元皇宮,拿出些許物品來,用於接待太子殿下,老夫也拿不定注意,該不該如此做,因為皇上之前有明旨,言道不得動用蒙元故宮內任何物事,但是現在委實難以決斷啊!”
“要知道,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大明的未來,迎接之事,自然要隆而重之,但是大明立國,尚未出現過鑾駕北上的先例,該用何種規格,實在是沒有經驗,但是正因為沒有經驗,所需要一切龍鳳用具,還有車駕等物,的確短時間內難以湊齊,但是不用又恐失禮於天下,龐大人,要是如你,該如何決斷?”
龐煌知道華雲龍問的是該不該動用蒙元故宮內的物品去迎接太子, 而且問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擁有的那塊金牌。
正所謂的試探,也是試探現在皇上的意思!
龐煌心裡苦笑一聲,你試探皇上的意思,我怎麽可能知道,剛才聽你說的那麽可憐,說來說去,就是試探皇上的心意,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是龐煌心裡知道,華雲龍肯定是完了,但是這個怎麽明說,難道說,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你有錯沒有錯,皇帝都會找借口讓你滾蛋,你做什麽也沒有用了!
想到這裡,隻好謹慎的回道:“侯爺,其實下官對於這些真的不懂,但是下官知道,做事但求無愧於心,只要覺得事情對,盡管去做就是,何必在意對或錯呢?”
這又是一句廢話,龐煌是不在意華雲龍的對和錯,但是華雲龍自己要在意啊,因為對和錯,將影響今後的一切。
就算是華雲龍猜的出皇帝想讓自己滾蛋,但是走人,要有一個方法或者借口吧,華雲龍現在就想知道會以什麽借口讓自己走人。
罪名輕了,最多是遷任、致仕,但是罪名重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其實華雲龍到了現在,根本就不在乎用不用蒙元故宮裡的東西,他剛才用各種事情試探龐煌,就是想知道自己會怎麽走,但是沒有想到龐煌如此圓滑,推得一乾二淨,竟然是不露半點口風。
難道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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