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晨丹是季安之的學妹,主攻方向是古文字。她生在一個風水大家,要不然也不會剛見面就跟季安之說你快死了真可惜這種話。
她是算到他此行命數不穩,怕起大變故,便求了教授一起跟來。
季安之對此沒有什麽表示,他習慣了獨來獨往,身邊乍多一人還真是不適應。況且她知道的太多,季安之怕花晨丹會威脅到那人而惹來殺身之禍,隻得默許她在自己身邊。
“我跟你這計較什麽,真是。”花晨丹被季安之堵的沒話說,只能嘖了兩聲妥協。“說說怎麽了,你這副要死人的表情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敷衍我的好嗎。”
“古城裡。”季安之解開兩粒扣子,露出被掐出指印的脖子。“兩個人。手法嫻熟,像是慣犯。”
“這力道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死了,你竟然沒事。”花晨丹的指尖閃過一抹白光,轉瞬季安之脖子上的淤痕便褪了下去。“你真是個人?”
“不然我是什麽。”
季安之並沒有生氣,他知道花晨丹沒有別的意思,她是真的在問他的物種問題。
“後來呢,石板應該不會被搬走吧,我看照片上那麽大一個,兩個人不行。”花晨丹伸出食指,老神在在地搖了搖。“他們知道你是去幹嘛的了?”
“她要殺我,應該知道我是考古隊的。”季安之低頭扣好了扣子說,“她拿了文物。我跟她有過肢體衝突,文物已經被破壞。”
“幸虧別人不知道,不然賣了你都不夠賠的。”花晨丹一臉無奈,“石板上寫的跟你有關系麽?”
“沒有。”季安之搖頭,“我們猜錯了。”
“那可奇怪了,我算的不可能出錯。”花晨丹皺了皺眉,“難道不是指古城……我要再推一次。”
“不必。”季安之阻止了花晨丹,“你今天不宜推演。”
“你連這個都記得清楚。”花晨丹的眼睛彎了彎,“嘿嘿嘿,之之真貼心。”
“少來。”
季安之沒理花晨丹,打開電腦登錄帳號,拉出對話框給一個頭像純黑的人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一言以蔽之 18:35:02
計算錯誤,沒有結果。
隨後季安之合上電腦,從筆記本裡打開地圖找到了另一處被紅色筆觸標出來的地點。
“我們去這裡。”季安之點了點圈中的地方說,“成交量最多的古玩市場之一。”
“那就這麽辦。”花晨丹點頭,之後突然一拍手道:“哎哎今天不行,我跟那個導遊小哥約了去逛街,超帥!”
花晨丹就這毛病,嚴重的外貌協會高級會員,也得虧季安之生得好看,不然按她的說法就是你要是醜到我了,我才懶得理你死不死呢嘿。
季安之似有些不悅,但隻抿了抿嘴道:“明天早晨。”
“那沒問題。”
……
“你知道嗎,清晨四點半的陽光就像地獄大門門縫裡漏出的絕望。”
唐風骨微微仰頭面向冰冷的日出,當她說完這句話後便閉上眼,宛如一尊石雕立在原地。
瞿靖的白眼翻出了花,語帶嘲諷地說道:“做人莫裝逼,裝逼被雷劈。就這麽點兒破爛碎片兒,你要想出手,只能就這種公園裡的古玩市場混混運氣。這會兒都五點過了,還拖拖拉拉的,再晚早點攤就該出來了。”
“嘶……我覺得是不是你給我吃的藥有問題,我怎睡不飽呢?”
“這藥確實有問題,吃的你嘴皮子和機關槍一樣——能耐了啊!東西自己賣,
我睡回籠覺去了。” “別別別,姐姐我錯了,祖國人民需要你。你看看我個兒大體虛,好不容易親近一回大自然吧,就遇上個搗亂的衰貨。你是知道我的,可不能有貨爛在手裡,否則我吃不香睡不甜……”
唐風骨看瞿靖要走,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追上瞿靖。還沒等兩人走幾步就停了下來,先前打諢閑散的模樣也如同清晨薄霧頓時消散無蹤。
“你下次不要再說‘裝逼被雷劈’這句話了。真是衰!大清早就遇到這麽晦氣的東西。”
唐風骨此刻臉上的神色就像打翻的醬油瓶子,話是說給同伴聽的,但聲音不輕,恰能讓不遠處的花晨丹和季安之聽得清楚。
唐風骨雙眼中毫不吝嗇的充滿了殺氣,季安之只看了一眼,便認出她就是那天在水下的女人,不由停下腳步,輕皺了下眉。
“之之?”
花晨丹走了兩步,發覺季安之沒有一並跟上,才停下腳步扭過頭詢問道。
季安之緩緩舉起一根手指直指唐風骨道:“是她。”
“小白臉兒,沒人教過你不要用手指指人麽?”
唐風骨不怒反笑,花晨丹卻聽出了危險的意味,隨即將細高跟蹬得啪啪響,攔在了季安之和唐風骨之間。
一旁的瞿靖深知唐風骨性格火爆,一言不合就能分分鍾在古玩市場動手。動靜兒大了有人看熱鬧不說,若是引來警察,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她壓低聲音提醒道:“這兒可不是你的地盤,真惹上什麽事兒可就成國際犯罪了。還有,你別忘了今天來的目的。”
唐風骨緊了緊拳頭,心裡是一百一萬個不情願。她今天是來出貨的,做她這行兒,空手而歸最是晦氣。本來因為中途波折已是運氣不佳,若再不撈回些本,那真是霉運當頭。
要是在國內她是不愁這東西的銷路,可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她也算兩眼一抹黑,沒什麽門路。如果不是眼前這小子搗亂,也不至於跑到這種地方掉自己身價兒來。
唐風骨從那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掐死季安之,這邊瞿靖就顯得縝密冷靜許多,她快速打量了一番兩人道:“山歸山,水歸水。我們往日無仇今日也不必結怨。前幾日你朋友無意中衝了我朋友的活兒,這是忌諱。我這朋友脾氣是衝了些,但你這位朋友也不是全無責任。”
“他並不是隨意惹事之人。”
花晨丹眯眯眼說,季安之看了唐風骨背著的包一眼,開口道:“知法犯法,顛倒黑白。我的責任是沒有保護文物,而不是壞了你們的事。”
“怎麽,你還想讓我們蹲局子?”唐風骨的眼中出現了殺意,她向前了幾步,似乎想要揪住季安之。“上次大意放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就不怕我——”
“看兩位氣質不凡,料想是行內高手。我這朋友不懂界內規矩,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花晨丹看了一眼唐風骨,將季安之整個擋在了自己身後說。她隻覺女人像一把隨時會出鞘的刀,單是看著便有危險。
這座古玩市場結構簡單,真的打起來,她一個人也許還能應付,但加上季安之可就難說了。
見唐風骨沒有再上前一步,花晨丹撩了撩披散著的卷發,微微一笑道:“要我說,這世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些。不知,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瞿靖與唐風骨對了個眼色,隨後唐風骨面無表情將身上背的包交給了瞿靖。
花晨丹說這些話前早已看到唐風骨身上帶的帆布包,形狀有些突兀,裡面裝的應該就是季安之所說的文物。
“其實是這樣的,本來呢我們是想找個識貨的人,賣了這些。但是不巧我訂了早餐,去晚了一會兒不給留座,太討厭了!那兒生意太好,你說這……”
“簡單,你開個價吧。”
花晨丹自是知道對方的意思,也不忸怩,落落大方地說道。
唐風骨聽完立即在瞿靖耳邊嘀咕了幾句,眼神還是那般凶神惡煞,卻已不再死盯著季安之。
“爽快,那我也利索點兒,就——這個數吧。”
瞿靖掏出手機按了一串數字,送到花晨丹面前晃了晃。
“我要先驗。”
季安之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看見了那串數字,有些高。雖然他自覺跟花晨丹沒什麽交情,這事確是因他而起,自是要他來承擔。
“就你這麽多事!”唐風骨本就看不上季安之那張死人臉,加上一副爾等皆傻的語氣,更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
“請便。”
瞿靖堵住了唐風骨話,隨即將包裹遞給了花晨丹,對著唐風骨搖了搖頭:“你就不能收斂點兒,真想去警局吃早茶?”
唐風骨於是不再言語,只看著季安之用襯衣包著碎片仔細翻看,心頭不禁有些煩躁。她雖然脾氣不好,但也並非易怒之人,隻一看見季安之,無名火就直接在心裡燒了起來,說不清是什麽原因。
就跟命裡克星似的,啐,倒霉。唐風骨這麽想著,面色又陰沉起來。
“貴了。”季安之將碎片放進袋中,面無表情道。“得寸進尺。”
“我們總得生活嘛,這價隻高一點罷了。如此斤斤計較,日後怕是也會得罪人。”瞿靖微微一笑,似乎意有所指。“小朋友還是不要太過鑽牛角尖,大家面子上也過不去。”
“是啊,他這個人就是死板。”花晨丹拽了下季安之,“支付寶還是微信啊?”
“微信不行,扣手續費。”
“哦,那我掃你吧。”
花晨丹掏出手機爽快地掃了付款碼,嗖嗖兒兩下子錢就給瞿靖轉了過去。
見錢順利到口袋,唐風骨臉面上的神色緩和了許多,也不再計較,甚至開始有些懷念廣東的水晶蝦餃和豆豉蒸鳳爪了。
這地兒真不好,早茶都沒得吃。
瞿靖收完錢夠臉上神色自若,腦子卻轉得飛快: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花晨丹卻像買了杯奶茶,也不討價還價,說起來一般人支付寶裡會有這麽多錢的嗎?
如果能把這個土豪妹拉攏過來,那以後豈不是美滋滋。
“她不會跟你走。”季安之將包拎在手裡,對著瞿靖冷冷道。“她不是你能打的如意算盤。”
瞿靖在季安之的注視下竟有些窘迫,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了她的想法,一時也沒接上話。倒是一旁的唐風骨聽了,眉頭皺著,語氣不善道:“你這小白臉怎麽回事兒,真想再死一次?”
“你殺不死我。”
季安之無視了花晨丹的眼神,他走到唐風骨面前,眼裡黑的沒有一絲光亮,讓瞿靖看著有些心驚。
這雙眼睛,她好像在什麽時候見到過……
“那你這次就沒這麽好運了。”
唐風骨徹底被激怒了,她猛地掐住季安之的脖子,像在海裡一樣,想要硬生生把他的喉骨捏碎。
“他只不過說了幾句,何必痛下殺手。”
花晨丹指尖藍光一閃,唐風骨便像是觸電一般松開了季安之。花晨丹扶住季安之,一個紅色的法陣便出現在了她的腳下,這讓瞿靖不由皺了皺眉。
“你姓花?”瞿靖在身後對著唐風骨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花氏本家?”
“花?”花晨丹眯了眯眼,隨後風情萬種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姓花。”
“……”
瞿靖並沒有相信少女的說辭,唐風骨卻覺得她只會些皮毛,甩了甩手道:“丫頭,把那小白臉給我。”
“什麽小白臉?”花晨丹明顯不悅地皺了皺眉,表面的友好再也維持不下去。“錢已經付過,坐地起價也不是這個時候。”
花晨丹不是那種吃了虧還會笑的人,她的家族沿襲古製,以母氏為尊。打小兒就被族裡寵著,今天遇見這麽個張揚的還咄咄逼人,花晨丹心裡自是不怎麽痛快。
“這是兩碼事,讓開。”唐風骨已經在發怒的邊緣,但她看在花晨丹付了錢的份上又道:“丫頭,奉勸你別插手。”
季安之見識過唐風骨的身手,雖然他對花晨丹釋放出的友情並不怎麽買帳,但他絕不會袖手旁觀。於是他擋住了唐風骨的視線,眼裡倒映著女人凌厲而娟狂的臉。
“小子,你應該知道我會怎麽做。”唐風骨對著季安之做出了一擊必殺的手勢,“事不過三,還想再來一次?”
“你兩次都想殺他,口口聲聲說他惹麻煩,到底是誰在耿耿於懷不依不饒。”花晨丹推開季安之開口便對著瞿靖嘲諷道,隨後又看向季安之說:“你能不能有點正常反應?這是一個見到想殺了自己人該有的表現嗎?”
季安之用無盡的沉默代替了答案,他不想再聽少女有些囉嗦的數落。於是點了點頭,用以表示少女答案的正確性。
“你要自己一個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花晨丹跺了跺腳,複而滿臉煞氣看向唐風骨和瞿靖:“你們還不走?!”
唐風骨的手下意識地放在了腰後,她還不信自己跟瞿靖兩個人搞不定這兩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別衝動。”瞿靖摁住了唐風骨想要抽出武器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去看花晨丹:“你仔細看那個法陣。”
“嗯?”
唐風骨聞言向花晨丹的腳下看去,只見法陣的紅光不知不覺間更盛了幾分,透出一種詭異的粘稠感,就像凝結的鮮血。
“那法陣這麽瞧著確實古怪。”唐風骨敏銳的直覺讓她繃緊了全身:“這丫頭會的還不少。”
“唐……考慮撤退吧。”瞿靖看著花晨丹設下的法陣開始像蟲子那樣蠕動時便已知道面前巧笑倩兮的少女就是花家人。“這是花家的夭厶陣,我們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