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煤政衙門的正房堂屋，變成了臨時的審訊公堂。

　堂屋內外站著數十名披堅執銳的官兵。

　賈芸坐在堂屋上座，而堂屋門口已經擺放了一個鍘刀。

　這一刻賈芸覺得，如果將自己的臉塗黑，再在額頭上畫個月亮，再配上一些假胡子，就很有包公在世的感覺了，而他的六名屬下侍衛，就類似於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呃……

　可惜一時間沒有驚堂木，不過沒關系，聲音宏亮威武便可以了。

　“來人，將把總周琰押上堂！”

　賈芸用宏亮威武的聲音喝了一聲！

　賈芸第一個審訊的犯人，不是婁守峰、儲開春，也不是袁南、婁彪，而是看守淮南城門的把總周琰。

　賈芸已經聽穆甫、唐大千說了周琰攔截搜身的事。

　在賈芸想來，周琰雖只是一個小小的正七品把總，只是個負責看守城門的武官，但周琰被安排對他的屬下侍衛攔截搜身，甚至查看他寫給皇帝的文書，可見此人是婁守峰或儲開春的心腹，一定了解一些內幕。

　……

　……

　此前秦厚祥的幾十名親兵率先抵達城門處時，周琰進行了反抗，反抗時身上挨了一刀，受傷不輕，後來又被唐大千抓到馬背上受到了顛簸。

　不過賈芸已經讓醫生簡單處理了周琰的傷口，免得這廝流血流死了。

　此時伴隨著賈芸的令下，穆甫、唐大千親自押著周琰走進了內院，一路上布滿了披堅執銳氣勢威武的官兵，堂屋門口還擺放著一個鍘刀。

　不僅如此，周琰還在內院中看見了幾個他的家人，包括了他的娘、妻子、妾室、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琰兒！”周琰娘哭喊了起來。

　周琰的妻妾女兒也都哭了，兒子則嚇得面如土色。

　周琰雖喜歡討好上級，但他也算是有血性的漢子，而且對婁守峰忠誠，要不然也不會成為婁守峰的心腹，被安排了攔截搜身的重要任務。

　本來這次周琰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寧願死也不會招供，然而眼下，當他看到自己的家人們，心裡頓時就有些動搖了……

　這自然是賈芸故意的，賈芸不會狠辣到傷害周琰的家眷，他這次特意將周琰的家眷“請”來，只是為了讓周琰招供。

　哪怕賈芸已經不按常理出牌，利用自己的特權將犯人們先抓捕了再審訊，但如果審訊時不動用一些特殊手段，想要得出真相並且得到證人證據，也會是一件麻煩的事情，而賈芸想在審訊中快刀斬亂麻，盡快完成此次的皇差。

　周琰被穆甫、唐大千押進了堂屋，強行讓他跪在了地上。

　賈芸直接呵斥道:“周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攔截本欽差派去給皇上送信之人，攔截的還是兩名官職都比你大得多的皇宮侍衛！單憑這一項罪名就足以治你死罪了！”

　周琰默不作聲。

　賈芸繼續呵斥:“單憑這一項罪名，不僅足以治你死罪，也會讓你的家眷都受你連累，都被治罪！”

　“據我所知，你家有老娘，有妻妾，有兒女。今晚你還有機會救你家眷也救你自己，若你老實招供本欽差的所有問題，將功贖罪，本欽差願在皇上跟前為你說情，保住你的家眷，甚至有機會讓你免於死罪。”

　“若不然，本欽差今晚就當場斬了你，你的妻妾女兒都會被送去教坊司，你娘和兒子都會被貶為奴才！”

　“你無需擔憂招供後會遭到婁守峰、儲開春的報復，這二人此次都犯了重罪，他們不會再有報復你的機會！”

　周琰心裡慌張了，卻依然默不作聲。

　賈芸繼續呵斥:“我再問一遍，你是招供還是不招供，回應我！再不回應，直接拖出去斬了，你的家眷也都會被你害慘！”

　周琰心裡猶豫起來，不過還是默不作聲。

　賈芸大喝道:“來人，拖出去斬了！”

　穆甫、唐大千一起走到周琰身邊。

　周琰急了:“我乃正七品的武官，你不可擅自斬我！”

　賈芸喝道:“本欽差此次南下，皇上給了我先斬後奏的權力！”

　周琰:“……”

　其實這話半真半假，這次賈芸南下確實向天治帝要了先斬後奏的權力，天治帝也給了，但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只能對沒有功名的人先斬後奏，也就是沒有官位也沒有秀才以上科舉稱號的人。

　比如袁南這種商賈。

　哪怕是婁彪，賈芸都可以先斬後奏。

　周琰雖只是個正七品的把總，卻也是有官位之人，賈芸不可對他先斬後奏。

　賈芸再次大喝:“拖出去斬了！”

　穆甫、唐大千將周琰拖到了堂屋外，來到了鍘刀前，隨即將周琰的腦袋按在了鍘刀上。

　內院裡傳來了周琰家眷歇斯底裡的哭喊聲，包括了周琰的娘、妻妾、兒女。

　就在這時，周琰大喊了起來:“我招供！賈大人，我招供！”

　賈芸聞言沒有驚喜。

　雖說周琰是個重要證人，但哪怕周琰不招供也沒關系，賈芸相信後面自然會有其他重要證人招供。

　如果周琰不招供，賈芸自然不會真的斬了他，招供了自然就更好了。

　當即，在賈芸的命令下，周琰被穆甫、唐大千重新帶進了堂屋。

　賈芸喝道:“既然你願意招供，就給我老老實實招供，若是你說了哪怕一句謊話，你都會罪加一等！”

　隨即賈芸便問了:“你為何攔截本欽差的兩名屬下皇宮侍衛，為何要對他們搜身並且查看本欽差寫給皇上的文書?”

　周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我……我是受人指使的。”

　賈芸喝問:“何人指示?”

　周琰道:“是……是婁大人和儲大人一起指示的。”

　說完這句話，周琰的腦袋耷拉了下來，一臉頹敗的樣子。

　接下來賈芸提的問題，周琰都老實招供了。

　周琰知道婁守峰、儲開春、袁南、婁彪參與開采私煤的事。

　周琰不知道秦業之死的具體真相，然而婁守峰和儲開春一起吩咐他，在城門處攔截搜查任何跟賈芸有關的人，若搜到文書便查看，文書裡若寫的是秦業死於頂板事故，便放行，若寫的對婁守峰、儲開春、婁彪不利，便抓人。

　單憑這兩點，周琰就已經是此案的重要證人了！

　……

　……

　周琰之後，賈芸緊接著要審訊的犯人，依然不是婁守峰、儲開春、袁南、婁彪，這次是除了袁南、婁彪之外的其他幾個淮南有頭有臉的私煤商，這幾個私煤商此前都賄賂過賈芸。

　跟審訊周琰時的手段一樣，這幾個私煤商的家眷也都被“請”來了。

　賈芸沒有幾個人一起審訊，而是一個一個的審訊。

　第一個私煤商，老實招供了。

　第二個私煤商，很硬氣，起先不願招供，被按到了鍘刀上才說要招供，可招供時謊話連篇，於是被鍘刀斬了，腦袋滾落在內院中，血濺了一地。

　這私煤商可沒有功名，賈芸可以對他先斬後奏，而且此人死得不冤，開采私煤而且量還挺大，足以治死。

　賈芸也需要內院裡有一顆腦袋威懾後面的犯人。

　秦可卿、瑞珠、寶珠一直待在西廂房裡，通過窗戶悄悄關注著外頭堂屋門口和內院的情況。

　突然看見有人被鍘刀斬了腦袋，主仆三人都嚇到了。

　寶珠驚道:“天啊，芸二爺竟然真的斬人腦袋了呢，好可怕！”

　瑞珠的年齡比秦可卿還大，成熟且聰明，眼下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對秦可卿道:“姑娘，芸二爺雖是皇上派來的欽差，可他直接斬人腦袋是不是不合規矩?這樣他會不會惹上麻煩?”

　寶珠聞言也擔憂起來。

　秦可卿道:“放心，他跟我說了，皇上此次給了他先斬後奏的權力。”

　賈芸如今對秦可卿越來越喜愛也越來越信任了，以至於連這種事都告訴了秦可卿，不過他還是有所謹慎，隻說了他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沒說天治帝只允許他對沒有功名的人先斬後奏。

　瑞珠、寶珠聞言都立刻放下心來，瑞珠讚歎:“芸二爺真真是厲害得了不得呢，竟然讓皇上如此賞識信任他。”

　寶珠也跟著讚歎。

　秦可卿聞言，心裡有種自豪的感覺，悄悄想著:是啊，我的爺們真厲害呢！

　瑞珠隨即又讚歎:“果然我們沒有信錯人，我就知道，芸二爺來了後，我們便有了倚靠了，這裡的惡人們都會被他整治的，老爺死的真相也一定會被查出來的。”

　寶珠好笑道:“瑞珠姐姐，你難道忘了，之前我們兩個還都誤會芸二爺了，以為芸二爺是個壞的，如今你說這話可不妥了。”

　瑞珠:“……”

　心裡責怪著寶珠沒有眼力見，這時候說這種話真掃興啊！

　第二個私煤商被斬了後，接下來的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私煤商，都老實招供了！

　一共五名私煤商，除了一個被斬了，其他四人都老實招供了。

　這四個私煤商，都知道婁守峰、儲開春、袁南、婁彪參與開采私煤的事。

　而且四人都對儲開春有過不少賄賂，有趣的是，其中三人還都藏著賄賂儲開春的帳目，這帳目便可以作為證據了。

　呵呵，商賈裡果然還是狡猾者居多！

　只是四個私煤商也都不知道秦業之死的具體真相。

　……

　……

　五個私煤商之後，賈芸接下來審訊的犯人，還不是婁守峰、儲開春、袁南、婁彪，這次審訊的是四人身邊的人。

　比如，婁守峰的親兵隊長，儲開春的幕賓，袁南、婁彪的管家奴才……

　審訊的手段依然跟之前一樣。

　這些人的家眷同樣都被“請”來了。

　內院裡那顆很有威懾力的腦袋，自然也不會收走。

　這次審訊時，婁守峰的親兵隊長很硬氣，賈芸恨不得斬了此人，奈何不能對此人先斬後奏，作為婁守峰的親兵隊長，此人也算是有官位之人。

　不過賈芸這次斬了一名袁南的管家，此人也死得不冤，是袁南開采私煤的重要幫手。

　這次審訊，賈芸收獲頗豐。

　不僅又獲得了幾個知道婁守峰、儲開春、袁南、婁彪參與開采私煤的重要證人，還獲得了秦業之死的真相！

　根據儲開春的心腹幕賓和婁彪的心腹管家的招供，賈芸得以確認了，秦業果然不是死於頂板事故，不是意外之災！

　那天上午，秦業果然是去調查了婁彪偷偷開采的一處煤礦。

　過程中，秦業和婁彪發生了爭執，秦業一氣之下對婁彪說了句:“我必跟皇上稟報此事，到時別說你爹是壽春鎮總兵，縱然是江南提督，也要治罪，而你也必會被治以重罪！”

　本來婁彪就對秦業很不爽，聽了這句話後，狂妄和衝動之下，頓時便拿起一塊石頭把秦業給砸死了！

　事發當時，秦業身邊帶著一名書吏、四名煤兵。

　婁彪害怕事情暴露，帶著管家奴才以及現場的兩名礦工，一起將書吏、煤兵也都殺害。

　這還不止，婁彪對兩名礦工也不信任，於是又帶著管家奴才，將兩名礦工也都殺害。

　然後婁彪將此事告知了婁守峰、儲開春。

　婁守峰、儲開春密謀之後，決定偽造一場頂板事故，說秦業、一名書吏、四名煤兵、兩名礦工都死於頂板事故。

　這八人之中， 多人都是被石頭砸死，類似於頂板事故造成的死狀，何況偽造頂板事故，還可以將八人的屍首都毀得一塌糊塗，連很好的仵作都檢查不出什麽問題。

　不僅如此，事發後婁彪還將當時身邊的兩名奴才也給弄死了，隻留下了一名心腹管家。

　而這名心腹管家此次在賈芸面前老實招供了。

　呵呵，秦業之死就這樣真相大白了啊！

　賈芸沒感到意外，因為這樣的真相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有些細節沒有料到罷了。

　……

　……

　審訊進行到這裡，賈芸已經獲得了不少證人，還獲得了證據，就連秦業之死的真相都已經查出來了。

　不過審訊到這裡當然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賈芸又審訊了幾個文武官員，包括了知府衙門的文官和壽春鎮總兵署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