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將煤政衙門設在淮南，是賈芸提議的。

　賈芸和程華年合夥創辦的煤礦工廠，也會設在淮南。

　因為淮南是目前慶朝已經發現的煤礦資源比較豐富的地方之一，距離京杭大運河又不是很遠，方便通過大運河運輸，而且淮南位於安徽的中心地帶，煤政衙門設在此，方便監管安徽各地的煤礦事宜。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賈芸不便說。

　作為穿越者，賈芸知道淮南的煤礦資源很豐富，目前所發現的比例還很小。

　賈芸前世看過相關新聞，知道淮南的煤礦儲量高達一百八十億噸，佔了整個安徽的七成，在整個華東都佔了三成以上，而且淮南的煤礦品質優良。

　因此，哪怕只是在淮南大力勘探煤礦資源，大力開采煤礦，大力製造蜂窩煤，就會創造出大量的財富……

　何況賈芸這次的計劃並非局限於淮南，而是初期在安徽大力開采，中期再擴大到其他省份。

　要知道，安徽只是目前慶朝已發現的煤礦最多的省份。

　而事實上，據賈芸所知，慶朝的國土上，煤礦最多的地方其實在山西、內蒙、陝西等幾個其他省份，安徽的煤礦資源跟這幾個省份比起來都要少，只是這幾個省份的煤礦資源，目前勘探到的還很少罷了。

　所以說，在如今的慶朝，煤礦大有搞頭，是一筆巨大到令人震驚的財富。

　何況這還只是煤礦，賈芸還沒打石油的主意呢……

　……

　……

　煤礦大業實在緊急，畢竟天治帝急等著銀子，而賈芸也立下了投名狀。

　過了三天，十月六日這天，秦業便帶著秦可卿、秦鍾等一大群人南下淮南。

　又過了兩天，十月九日這天，程華年也帶著一群人南下淮南。

　而在一個月後，十一月九日這天，賈芸收到了一封程華年從淮南派人送入京中的密信。

　密信中寫到，淮南的事情遇到很大阻力，原因在於，淮南當地有好幾家後台強大的私煤商。

　由於太上皇當政時下達了采煤禁令，慶朝只允許官方適量開采煤礦，供應需求。

　然而，淮南當地一直以來都有私煤商的存在，這些私煤商仗著後台的蔭庇，非法開采煤礦謀利。

　程華年在密信中就提到了一個名叫婁彪的私煤商，此人是淮南第二大私煤商，是壽春鎮總兵婁守峰的長子，而且跟淮南知府來往甚密。

　程華年提到，婁彪甚是猖獗，不將巡煤禦史秦業放在眼裡。

　程華年最後指出，希望賈芸想辦法解決，否則不僅此次兩人合夥創辦煤礦工廠的事要告吹，就連煤政衙門都會成了擺設。

　賈芸看完密信後沉默了起來，沉默之中沉思著……

　其實他早就料到，此次淮南之事不會容易，甚至料到當地會有私煤商這種存在，只是私煤商的猖獗要超出了他的預想。

　婁彪這個私煤商竟然不將巡煤禦史秦業放在眼裡，實在夠猖獗的，雖說秦業這個巡煤禦史只是個正六品的文官，但他是皇上親自認命的，而且這個官職的地位是不低的。

　婁彪竟然還是壽春鎮總兵婁守峰的長子，還跟淮南知府來往甚密。

　這件事處理起來就困難了。

　何況程華年在密信裡提到，婁彪只是淮南第二大私煤商，第一大私煤商程華年沒提及，但賈芸可以推測到，這個私煤商的後台多半比婁彪的後台還厲害……

　不過，此事處理起來雖困難，還不至於無法處理。

　那些私煤商的後台再牛，又豈有賈芸如今的後台牛?

　要知道，賈芸如今可是欽差煤礦司郎中，是代表天治帝在辦這件事，何況此事還經過了太上皇的同意。

　沉思過後，賈芸心裡感歎了一句:看來還是需要我親自南下啊！

　而他這次南下勢必需要興師動眾。

　此事可不比此前捉拿龐太監，他帶著六名皇宮侍衛一起下運河就可以搞定。

　此事可是涉及到了壽春鎮總兵和淮南知府，甚至可能涉及到更大的官場背景，別說他帶著六名皇宮侍衛了，哪怕帶著六十名皇宮侍衛，也很難解決。

　因此，他沒打算立刻稟報天治帝。

　他目前只是收到了程華年的密信，單憑這封密信，就讓天治帝同意他此次興師動眾，未免荒唐了些。

　他需要等待秦業的文書……

　賈芸沒想到的是，他沒能等到秦業的文書，等來的竟是秦業突然的死訊！

　……

　……

　十天后，十一月十九日。

　這日是賈芸休沐的日子。

　下午，賈芸正在府上的榮慶堂裡，對卜五娘敬孝，同時跟幾個丫鬟說笑。

　這時掌宮太監戴權突然親自來到賈芸的府上，對賈芸道:“賈大人，皇上召你速速進宮覲見，有緊要的急事。”

　賈芸問道:“戴公公知不知道所為何事?”

　戴權道:“我只知道，皇上方才收到一封來自淮南府衙的加急文書，看了後便讓我來宣召賈大人。”

　來自淮南府衙的加急文書?而不是來自煤政衙門的文書?

　賈芸心裡不由有些緊張了。

　他可是已經提前從程華年的密信中得知，淮南知府跟當地私煤商有勾結。

　這次淮南知府直接給天治帝送來加急文書，多半不會是什麽好事。

　當即顧不得多想，賈芸騎著黑色駿馬，在童敦行等三名親兵的護衛下，快速趕到了皇宮，走進了乾清宮明間，見了天治帝。

　賈芸發現，天治帝見到他時臉上並無怒色，心裡頓時放松了一些。

　“你先看看這封文書。”

　天治帝直接將一封加急文書給了賈芸，

　賈芸看完了加急文書，難以保持淡定從容了，臉上出現了嚴肅之色。

　這封加急文書是淮南知府儲開春寫的。

　內容說的是，巡煤禦史秦業在考察一處煤礦時，突然發生了頂板事故，一名書吏、四名煤兵、兩名礦工都在事故中喪生。

　所謂頂板事故，指的是，在地下采煤過程中，頂板意外冒落造成人員傷亡、設備損壞、生產終止等狀況的事故。

　頂板事故是煤礦開采的主要災害之一。

　賈芸看完後神色嚴肅起來，嚴肅之中沉思著什麽，天治帝率先問:“賈芸，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賈芸神色肅穆地回應:“皇上，臣以為此事有蹊蹺。”

　天治帝問:“有何蹊蹺?”

　賈芸道:“皇上，此前臣跟你說過，我和我的朋友程華年合夥在淮南創辦一家煤礦工廠。臣這裡有一封程華年於十日前送來的密信，懇請皇上看看。”

　說著，賈芸從懷中掏出特意帶在身上的程華年的密信。

　天治帝給了掌宮太監戴權一個眼色，戴權會意，走上前接過了賈芸手中的密信，檢查了一下後才交給了天治帝。

　天治帝仔細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等到看完了整封密信，他的臉上已然出現了怒色。

　天治帝重新看向賈芸:“這封密信裡所寫的內容是否屬實?”

　賈芸道:“啟稟皇上，程華年雖是一名商賈，卻也是個讀書人，曾考中過舉人。而且，根據臣跟他多年的交情，臣以為，他身上具有儒者的道德和才智，修養不低，講誠信，也追求達則兼濟天下。”

　“故此，臣相信這封密信裡所寫的內容屬實。”

　天治帝頓了頓問道:“你認為此次秦業之死有何蹊蹺?”

　賈芸道:“臣鬥膽懷疑，秦業之死恐非因為頂板事故，而是另有緣故，或跟淮南當地猖獗的私煤商有乾系，甚至可能跟當地官府有乾系！”

　天治帝聞言沉默了起來。

　其實，他方才看完程華年的密信後，心裡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懷疑，眼下聽到賈芸如此懷疑，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感到憤怒。

　如果這種懷疑是真的，那淮南當地的私煤商和官府可就膽子太大了，不將巡煤禦史秦業放在眼裡，這本來就是罪名，竟還謀殺秦業，在天治帝看來，這種行為是對他這個皇帝的蔑視和冒犯！

　沉默了一會兒後，天治帝問:“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賈芸道:“懇請皇上派臣南下處理此事。”

　天治帝對此沒什麽猶豫，點了點頭:“可！”

　賈芸又道:“皇上，此事可能涉及到當地猖獗的私煤商，甚至可能涉及到當地官府，而且，不僅可能涉及到淮南知府儲開春，甚至可能涉及到壽春鎮總兵婁守峰。”

　“如果真的跟淮南知府儲開春有關，甚至跟壽春鎮總兵婁守峰有關，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處置這二人?”

　“如果秦業之死跟這二人無關，這二人也多半跟當地私煤商勾結謀取私利，婁守峰甚至縱容自己的長子非法開采煤礦，不知皇上又打算如何處置這二人?”

　天治帝果斷道:“一旦證實了婁守峰、儲開春跟當地私煤商勾結，婁守峰縱容長子非法開采煤礦，這二人就該治以重罪了！而一旦還證實了二人謀殺秦業，兩人便都該處死！”

　賈芸當即跪了下來:“微臣勢單力薄，若隻臣獨自南下，無法完成如此緊要的差事，懇請皇上派人協助微臣。”

　天治帝點頭:“理當如此，你需要何人協助?”

　賈芸道:“秦厚祥秦大人在徐州鎮擔任總兵，懇請皇上對秦大人下一封聖旨，讓他協助微臣。另外，懇請皇上派幾名皇宮侍衛協助微臣，便是上回跟微臣一起去運河捉拿龐太監的六人，孟靖、穆甫、趙修遠、余可平、曹武、唐大千！”

　天治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可！”

　天治帝這次真的憤怒了！

　除了因為淮南當地很可能官商勾結開采私煤，可能秦業之死跟這勾結的官商有關，他這個皇帝遭到了當地官商的蔑視和冒犯。

　還因為天治帝很重視煤礦之事，急等著用錢，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連他這個皇帝的財路都敢斷，好大的狗膽！

　……

　……

　賈芸繼續跟天治帝詳細說了一番他此行的計劃後才離開乾清宮。

　走出乾清宮後，賈芸才顧得上在心裡感慨秦業的突然身死。

　賈芸知道，原著裡，再過一年多的時間，在紅樓十一年的時候，秦業就會身死，書裡寫的原因是，秦業發現了水月庵尼姑智能和秦鍾的私情，氣得老病發作，三五日光景就嗚呼死了。

　而在賈芸看來，秦業氣死的真實原因，可能跟秦可卿有關，可能在於他氣憤於秦可卿和賈珍的事情。

　紅樓十年十二月，秦可卿便死在了寧國府，很可能因為她跟賈珍的事情而自殺。

　而現在已是紅樓九年十一月，如果不是賈芸這個穿越者的出現，秦可卿現在已經嫁入了寧國府，並且在一年後就會自殺，隨後秦業也會氣死。

　饒是如此，賈芸此次還是感到有所愧疚，既對秦業有所愧疚，也對秦可卿有所愧疚。

　如果不是他舉薦秦業為巡煤禦史，秦業就不會突然死在淮南，而秦業死了，秦可卿以後就無依無靠了……

　賈芸也只是有所愧疚，愧疚感不是很強烈，畢竟他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他舉薦秦業時並無惡意，而且舉薦之事對秦業而言本來是大好事。

　世事真是變幻莫測啊！

　秦業這次當然不會白死！

　賈芸已經得到了天治帝授予的很大權力，此次南下勢必要做一個狠人，為秦業報仇，也為了自己的煤礦大業可以順利展開……

　至於秦可卿， 賈芸本來就對她有所好感，如今又有所愧疚，自然也不會讓她以後無依無靠……

　想到秦可卿，賈芸眼下既關心又擔心。

　關心在於，父親突然死了，身在淮南的秦可卿，眼下一定會很傷心吧?

　擔憂在於，如果秦業之死，真的跟淮南當地的私煤商和官府有關，那麽秦可卿也可能會有危險，所幸，危險的可能性很小。

　因為，淮南知府儲開春此次給天治帝送來加急文書，借口說秦業是在頂板事故中喪生，應該就不會再對秦業的家人下手，否則豈不就坐實了罪名?

　而在明天，十一月二十日，賈芸就要親自南下了……

　這次他也會帶著孟靖、穆甫、趙修遠、余可平、曹武、唐大千一起南下。

　七刀再南下！

　而且這次他還可以得到徐州鎮總兵秦厚祥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