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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爺的抗戰》第4章 何去何從
陳公館共三層,頂部矗立著高低不一的兩個四坡頂,東側的坡屋頂高近二十米,上面設有拱形凸窗,尖頂和凸窗上部均有浮雕裝飾物,西側的坡屋頂高約二十五米,屋頂陡直。  除了有大小客廳、餐廳、日光室、主人臥室、子女臥室、梳妝間、浴室、箱子間、中菜和西菜廚間、帳房、保險庫、仆人用房、洗衣房、門房和寬大的車庫外,在底層還專門有宴會廳,頂層另有棋室和花鳥房……

  室內裝飾十分講究,過道、走廊等處都裝有護牆板,到處都雕著美麗精致的圖案,室內穹頂上裝有彩色玻璃,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斑斕柔和的色彩。

  花園設在主樓南向,四周用彩色花磚鋪地,並植有龍柏、雪松等名貴花木。中間是一片草坪,放置一尊叫不出名的西洋雕塑。為美化園景和便於室內賞花,園中還設有花房,房內甚至裝有暖氣設備,室內雕花精美絕倫,地上鋪有彩色瓷磚。

  這棟典型歐式風格的建築,以及大門外本應叫番禺路,而現在陳公館上上下下都稱之為哥倫比亞路的街道,再一次驗證了陳斌的判斷――這不是在做夢,自己的的確確來到了烽火連天的民國,並且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少”。

  “少爺,外面風大,要不我們進去吧。”

  出來透透氣,大管家陳良還是讚成的。畢竟總躺在床上也不是回事,而且又托老爺生前的好友――西藥公會袁老板,從萬國商團重金請來了兩個白俄保鏢,隻要不出門,安全上應該沒多大問題。

  “我想再呆會兒。”

  這身印度綢長衫陳斌有些不太習慣,甚至感覺十分之別扭,一邊攏著總往下掉的袖口,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雖說喪事留著回南洋辦,但父親在上海也不是全沒親朋好友,良叔……您德高望重,還得請您老多費點心。”

  用得是敬語,陳良很是意外,抬頭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少爺,這麽說您也同意三太太和四太太的意見?”

  “嗯,”陳斌點了點頭,遙看著主樓裡的靈堂說:“一切從簡,又不大肆操辦,隻要不放來歷不明的人進來,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

  陳斌的聲音很低,還有些有氣無力,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主仆關系擺在那裡,不想惹這位小祖宗不快的陳良,隻能微微點了下頭,“那好,我這就去報館發訃告。”

  說完之後,又跟不遠處的那倆白俄大漢比劃了一番,這才急衝衝的往門房走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陳斌再次坐下身來,再次陷入進沉思。

  老上海是什麽?陳斌的印象裡好像就是租界。

  風格各異的小洋樓、茂盛的法國梧桐、留聲機、靡靡之音、月歷女郎、百樂門舞廳、黃金榮、杜月笙的流氓天下,“冒險家的樂園”、銀行、股票、交際花、亭子間、霞飛路、那濃濃的咖啡香和甜美的冰淇淋…….

  再加上從經典的《上海灘》裡,看到許文強和馮程程的浪漫生活,以及從事近三年之久的老洋房中介,讓陳斌對於二三十年代老上海的生活可謂無比向往。然而這一切都成真了,卻又無比懷念起二十一世紀的上海來。

  所有跡象都表明,回是回不去了,他必須也隻能接受這一切,並要為自己及陳家的未來早作打算,否則將會死得很慘,甚至死亡葬身之地!

  人生就像賭博,在開賭前首先得搞清自己有多少籌碼。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陳家很有錢,如果能渡過眼前和今後的所有難關,

那他下半輩子不僅可以衣食無憂,甚至還能活得很瀟灑。但在繼承了陳茗軒和陳繼祖父子財富的同時,也繼承了他們頭頂上那頂不光彩的漢奸帽子,如何才能把這頂帽子摘下,成了陳斌眼前最迫在眉睫的問題。  事實上這也是他執意為死鬼老爸陳茗軒,在這多事之秋辦喪事的真正原因。

  試圖借此機會通過陳茗軒生前的關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讓那些想把他殺之而後快的人收手,然後再想方設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帶著陳家留給他的財富去享受生活。

  至於報仇……那還是算了吧!好死不如賴活,已成為抗戰義士們眼中釘、肉中刺的陳斌,真要是有那個膽量和本事,也用不著躲在公館裡大門不邁、二門不出了。

  “小祖宗,想什麽呢?像丟了魂魄似的,連姨娘叫你都聽不到。”

  四姨太吳月紅的話嚇了他一跳,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剛才的確走神了,連她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而她的語氣,尤其“姨娘”那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帶著幾分曖昧、幾分撒嬌,也讓猛然緩過神的他有些手足無措。

  陳繼祖啊陳繼祖,你小子也真夠混蛋的,連你老子的女人都敢碰,這不是亂倫嗎?陳斌暗罵了一句,隨即讓開身體,一邊往花房走去,一邊敷衍道:“沒想什麽,就是有些沒精打采。”

  大庭廣眾下,五月紅似乎也知道要注意點影響,下意識的往二姨太和三姨太住的二樓瞄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問:“是不是癮上來了,想香一口?”

  還好隻繼承了陳繼祖的記憶,並沒有繼承他的意識,不然真的徹底沒救了。眼前這位身材窈窕,相貌可人,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女人所說的“香一口”,並不是指親一下,而是問他要不要吸幾口鴉片!

  鼓勵“兒子”,還是有“特殊關系”的“兒子”吸鴉片!聽起來或許有些匪夷所思,但對於融合了陳繼祖記憶的陳斌來說,卻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因為在民國十五年之前,一般殷實的富商,或是文人雅士以及家中富有的二世祖,都有這個癖好。有錢人吸上好的煙土稱作“福壽膏”,意思是隻要吃好土,那既能享福又能長壽;文人雅士吸鴉片認為可以助長文思,至於像陳繼祖這樣的二世祖吸鴉片,可以避免出去尋花問柳,狂嫖濫賭。而且吃煙花費不多,甚至可以保守家產。

  況且對於吸食鴉片,民國十五年之前的法律是不禁止的。許多出售鴉片的店鋪,是堂而皇之的掛牌營業。直到民國十五年禁煙聲浪漸漸興起,新派的學生們都不喜歡家裡有人吸鴉片,常常規勸父母叔伯快快把它戒掉。

  另外民國十七年版本的禁煙法令,在國中之國的租界卻無法施行。盡管租界當局也搞了一些禁毒活動,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用人們的話說,“在租界買煙土,要比買米容易得多”,像陳家這樣的富商巨紳都有私人煙室,一般人也仍然偷偷的吸。

  毒品危險有多大,沒人比陳斌更清楚,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我的好姨娘,你還嫌我死得不夠快?今後在我面前不要再提這些,還有那些煙土和煙具,通通讓人扔掉,反正我是不想聽到和看到,更不能聞到了。”

  感情那顆炸彈把煙癮給炸沒了?五月紅有些不可思議,禁不住地問:“真戒?”

  “真戒,”身體還是那副身體,想到癮君子們的下場,有“前科”的陳斌是心有余悸,再次強調道:“說戒就戒!誰要是膽敢勾引本少爺再吸鴉片, 非得把他趕出公館不可。”

  眼前這位可是位說一不二的主兒,盡管五月紅對他能否說到做到表示嚴重懷疑,但還是不想觸這個霉頭,立馬笑道:“戒掉好,戒掉好,我的小祖宗……你放心,回頭我就讓阿珠把那些煙土和煙具都扔了,保準兒讓你眼不見為淨。”

  “等等,”陳大少爺似乎想起了什麽,托著下巴自言自語地說:“都是花大價錢買回來的,扔了未免太可惜,還是交給良叔吧,他知道該怎麽處理。”

  人分三六九等,煙土也是。

  從前上海吃的煙土,大宗是由長江順流而下的“川土”,從暹羅運來的“雲土”次之,再次之則是“八一三”後從熱河運來的“紅土”。“雲土”質量最優,“川土”次之,熱河的“紅土”則屬於大路貨。

  陳家財大氣粗,要麽不吸,要吸自然要吸“雲土”。

  自開戰後,長江水路已斷,“雲土”已經很久沒有到貨了,跟陳家的西藥生意一樣,這價格自然也就水漲船高。由此可見,在這個家家戶戶囤貨,大有大囤,小有小囤的戰亂時期,陳家的煙土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不但戒煙,還會過日子了,五月紅真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之感,不禁感歎道:“浪子回頭金不換,祖兒,老爺的在天之靈若是知道你變得這般懂事,我想他也足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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