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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尊魂幡裡當主魂》三百四十三、問答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前輩請。”

 塗山君側身攤手,似要邀請蒼瀾真人越過道場踏足樓閣環繞的鬼王殿。

 蒼瀾真人原本緊繃的神色有了緩和,緩聲道:“當不得前輩之名,說起來,我的修為還不及你。”

 “修行界達者為先,實在愧領前輩之名。”

 塗山君搖頭道:“今日,不論修為與其他無關的身份,這是前輩說的。”

 “在下還有一爐丹藥在內殿,前輩不若與在下同行?”

 “理當如此。”蒼瀾真人年歲不小,更懂得客隨主便之說,他也沒有急著將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問出來,有時候緣法便是這樣的。

 石板路,長且遙遠。

 踩上去分外踏實。

 兩側妖兵鬼卒不敢攪擾,都在吩咐下遠遠的退開。

 大黑山針葉在微風的吹拂下飛舞飄落。

 伴隨著黃昏時分的蟲鳴,溫和的余暉盡情的揮灑著。沒有任何的急切,反而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安寧祥和,靜謐溫暖。

 湛藍色的法袍在余光下熠熠生輝,倒是和身旁身著黑色道袍的塗山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蒼瀾真人走的不快,注視著大黑山的舞榭歌台、鬥角高簷,神色俱是平靜溫和,就像是幽幽寒潭,初看一眼隻覺得清冽澹雅。

 收回目光的同時道:“陣法節扣環合,四周小陣暗合極數,以內陣催動大陣,一般金丹修士甚至察覺不到隱陣就會一頭撞上去。”

 “手段實屬高明。”

 蒼瀾真人還有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除非是天才,否則能夠在符陣一途走到此般境地,沒有下苦功夫用時間打熬是不行的。

 塗山君謙和道:“前人符陣經解多如牛毛,只要肯下功夫,都會有所得。”

 蒼瀾真人這才將目光挪到塗山君的身上。

 身著一襲黑色道袍,暗紅色的長發被一根粗劣的發帶收攏扎起,兩根蜿蜒的鬼角自額角生長,收攏赤發的同時也為眼前人增添了幾分猙獰和英武。

 此人無疑是英俊的。

 高大魁梧,冷面如霜,明明沒有分毫的異動,只是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是一位強大且威盛的蓋世妖魔。

 這是他第一回見到塗山君。

 以往的時候聽宗門長老提起過。

 丁邪說的也少,隻說是朋友。

 單憑這份澹漠冷峻的氣度,也足以定論。

 怪不得東淵的時候此人能夠擋下羅刹虛族的金丹修士。

 “我有五個徒弟,老大是英才,一路修行不見絲毫阻礙,只可惜,執行任務的時候,為掩護師弟師妹們,力戰至竭,等我趕去的時候,已經咽氣。”

 “老三落下殘疾,無奈下了山,成立家族,此生仙緣只能寄托給後輩。”

 “老五,也就是蒼雲,成親的早,其實我早就勸過他不要被情愛遮了眼睛,但是他不聽。”

 “老五就收了一個徒弟。”

 “你知道的。”

 蒼瀾真人停頓了一下,目光中帶著悵然,就繼續說了起來:“說起來也有緣,當年老五去坊市采購,就撿了個小孩。”

 “問了才知道是拿了靈石,扒著靈舟飛了足足一年。”

 “一邊在靈舟上做工,一邊活下來的。”

 “本想送回去,誰料到那孩子倔強,一定要拜師,老五也就順手推舟收了下來,雖然成親後過的拮據不少,倒也沒有虧待自己的徒弟。”

 “我其實並未指望那孩子,三靈根這樣的資質修行速度不會太快。”

 “沒想到,去了一趟小靈州像是開竅般,修為突飛猛進。”

 蒼瀾真人歎息道:“我很後悔。”

 “那時不該讓他在殿外面對宗門的那些人,我以為那是磨煉,實則害了他。”

 “那時的委屈,定然是無法言說的。”

 “後來,我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塗山君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蒼瀾真人在歎息之後就靜靜的循著石板路往上走去,越過台階,也不知道這沉默持續了多久。

 直到鬼王殿前。

 ……

 蒼瀾真人駐足,站在鬼王殿前看向大黑山的西方。

 那裡只剩下最後一束光,似乎也要被氤氳的余暉蓋過去:“那天,和今天一樣,是個不錯的天氣。”

 “太陽不刺眼,很溫和。他回了山門。”

 “但是他死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死,哪怕突破失敗也該留存性命。”

 “老五跪在地上求我救他。”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救他。”

 “那時候我很無力。”

 “本真人,萬法宗滄瀾座峰之主,培養了兩位前往上宗的弟子,金丹大真人,哪怕是小荒域都能排的上號,站在那,如同一個凡人一般,束手無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塗山君腳步一頓,極為認真的點頭道:“我明白。”

 蒼瀾真人愕然,看向塗山君。

 隨後原本收斂的神鋒光芒在眼中綻放,說道:“我已分不清,那到底是愧疚還是不甘,我此來,隻想問問你,他為何會死,陰神何在?”

 塗山君將那些回憶整合。

 開口道:“我勸了,沒勸住。”

 蒼瀾真人訝然,似乎又有些釋懷,悵然澹聲道:“是啊,若是能勸住,也就不是他了,我早該想到。”

 他以為丁邪還是那個十來歲扒靈舟的少年郎,遇到任何的挫折都能勇往直前,實際上,修至築基巔峰面臨的東西實在太多,並不是想去做就能做到。

 俗話說的好,英雄至此敢爭先。

 修行本來就是爭的過程。

 與天地爭,與自然萬物爭。

 又怎可能一帆風順。

 哪個修行之人不覺得自己天命之選。

 當機緣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誰知道如果自己錯過此番,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不定就這一環沒有拿到,就會讓此後的修行路難走上無數倍。

 “不怨你。”

 蒼瀾真人輕聲呢喃,許是為了讓塗山君聽清楚,便又重新說了一遍。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越過朝議正堂鬼王殿,到了後身常閉關之所。

 塗山君並沒有騙蒼瀾真人。

 他確實有一爐丹還在煉製之中,並且,道場人多眼雜,塗山君並不想讓消息變得人盡皆知,正需要一個能說話的地方。

 蒼瀾真人也是聰明人,知道塗山君的意思,兩人這才一路從道場走到鬼王殿。

 “陰神散功,真靈此去投胎?”

 廟觀前,蒼瀾真人還是問到這個問題。哪怕肉身崩壞,只要陰神還在,也可轉修他路,或是成為鬼修,或是選擇無主的肉身奪舍。

 但是丁邪歸來時,空空如也。

 這才是最讓蒼瀾真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塗山君站在廟觀前,目光平視,似乎要越過面前的一應物件,直抵內裡的泥塑神像。

 其實只要塗山君想辦到,他就能召喚出丁邪的陰神出現。

 但是之後如何?

 與蒼瀾真人鬥上一場,還是讓他舉起尊魂幡,自己試一試?

 又或是,自己故作大方的將秘密講出來。

 無論哪一點,塗山君感覺自己都無法做到。尊魂幡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本能的不希望別人知道其中秘密,哪怕是自己親近之人。

 最後。

 塗山君無奈的搖了搖頭。

 蒼瀾真人訝然,他看的不是塗山君搖頭。

 而是一位金丹後期的大真人,在他的面前表現出無奈。那是一種表現的十分明顯的無力,就像是很直白的告訴他,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都做不到。

 但是,盡管是聰明人,蒼瀾真人還是猜不出其中的觀竅,只能再問道:“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塗山君神色落寞,張開手,弓成爪,明明空無一物,卻好似握住了什麽,只是頃刻間就散去了手中的架勢,擺了擺手道:“我不懂,也說不出。”

 “我聽說你戰力全開可至巔峰?”

 塗山君微笑道:“沒想到前輩也知道我與落日山的些許恩怨。”

 “如此,也不能?”

 嘖了一聲,塗山君搖了搖頭:“慚愧,不敢言巔峰。”

 “我知道了。”蒼瀾真人點了點頭。

 一個戰力全開可至金丹巔峰的大修士沒有必要在他的面前說謊,更沒有必要裝模作樣的哄騙他,如此說來,那就是他也無能為力。

 想起丁邪身上的變化,以及最後兵解時的詭異變化,蒼瀾真人不由得緊鎖眉頭。

 那術式太邪門了。

 “爹,你能不能管管他們,我去圍獵把獵物往我身邊趕,去下河就差往我的背簍裡放魚蝦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今日怎麽了?”

 塗山驚鴻撅嘴道:“二狗他們去測試靈根,今天沒人跟我一起玩。”

 看到塗山君身旁穿著湛藍法袍的蒼瀾真人,塗山驚鴻趕忙從老虎背上翻身下來。

 “伯伯好。”

 說著,塗山驚鴻擦了擦臉上的泥施禮到。

 隨後十分得體的拱手道:“爹爹有客人呐,那兒就不攪擾爹爹談公事了。”

 “大黃,我們走。”塗山驚鴻很快又翻身上去,催促著已經瑟瑟發抖猶如小貓咪的猛獸。

 大黃心裡苦啊,大王挺好相處的,但是攝於威嚴他也感覺害怕。

 現在站在大王身旁的那個,目中神光閃爍,這一看就是金丹修士才有的奇異,他還想趕緊溜走呢。

 “且慢。”

 大黃剛邁開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了下來,碩大的虎頭看向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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