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方瑜等人剛剛抵達京都之時。
京城內。
一座三開進院的府邸就坐落在皇宮外牆大街邊上,距離皇宮僅一街之隔。
能在皇宮宮牆外坐落的府邸,那基本都是皇親國戚或是各路宰相首輔,地位非同一般。
而三開府邸,本就非一品官員無法入駐,可想而知,這座庭院的規格之高了。
在這府邸之外,城牆下面每隔十步就有一個官兵把守,而這些士兵全部都身著鎧甲腰佩環刀,頭戴纓盔,眼神肅穆,一副鐵血氣息鋪面而來,顯然都是一群精兵。
而進入這府邸,就宛如跨入一片新天地一般。
只見這整個府邸分為左右兩個部分。
左側基本都是各類房屋,正大門也是對著這排。
右側則是用城牆圍出一片不規則的花園亭苑,庭院內有假山,有魚池,有拱橋,綠柳紅花,爭相映襯。
在其右側,進門後,便是前院,前院左右兩側都是空的,僅僅前面有一個更加氣派的垂花門。
走入垂花門便進入了內院。
內院中,正中間的是一個足足佔地約有百來平的正房,正房兩側為耳房。
正房分為兩層,下層為待客廳堂,上層為臥室主房,整個正房的地勢和樓層都是最高的,因此,在二樓的臥室之內,只要推開窗,整個庭院基本盡收眼底,稍微眺望,右側那一片綠蔭花園也都能盡數映入眼簾。
而後院則是一片廂房和倉庫左右而立,廂房內丫鬟小廝在裡面進進出出,顯然都是給這些下人住的地方。
而除了這府邸外面有鐵兵把守之外,府邸內部赫然還有士兵把控其中。
這些士兵在前後院的走廊上零散分布,在正房的大廳處更是有小隊巡邏,戒備森嚴。
不過這些士兵身上穿的鎧甲,配刀倒和外面的士兵不太一樣。
雖然鐵甲材質和整體部署相差無幾,但鎧甲上的紋路和圖桉卻截然不同。
門外的士兵頭盔額前部位邊緣是圓環形,上面還帶有一簇紅纓,而內裡的這些士兵,頭盔的額前部位卻是獸口形狀,顯得更加凶厲一些。
而在內院正房的右側,有一間佔地近二十多平的主臥之內,一個明目皓齒,身材窈窕如精靈般的少女,正拖著一把椅子,依靠在窗邊,看著窗外底下花園的景色,百無聊賴的甩著手臂。
少女身穿精致羅裳,腰佩玉,頭戴飛鳳配飾,配飾之下,是一張明顯未過二八的稚嫩臉龐。
她的臉型是標準的鵝蛋臉,一雙柳眉之下,巧目顧盼;鼻尖挺翹,一點櫻紅暈開朱唇。
膚白似雪,搭在窗邊的手腕上還戴著一條銀白的精致腕鏈,腕鏈上還有一條引出套在了少女食指的指環之上,顯得愈發俏麗,此時這少女倚靠窗外,看著園景,一眼望去,宛如一幅絕美圖畫。
“哎呀...這種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這幅原本安靜美妙的圖畫在少女開口後,那嬌氣盈盈的語氣令這美妙圖畫更添了幾分生動。
少女在哀歎了一聲後,對著窗外,繼續一臉苦悶的說道。
“這楚皇帝,早不死,晚不死,本公主好不容易進了城,還沒開始玩呢,他這時候死!”
“這下好了,原本以為還能玩個痛快,他一死,我們全部就跟關禁閉一樣,只能呆在這個破院子裡,都快把本公主悶死了!”
旁邊原本安靜站著的一個長相同樣俏麗的丫鬟在聽到自家公主就這麽大大咧咧對楚皇駕崩一事評頭論足的,不由的臉色發苦,嚇得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這可是在楚國啊!
她這話,
要讓外面的士兵聽到了,那不得鬧翻天?!好在,現在院子裡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少女的這番話說出來,倒也沒什麽。
只是注定這話只能她才敢說。
身後的那圓臉丫鬟此時恨不得自己沒耳朵,又怎麽敢搭話。
少女說了話後,顯然也想等待回話,結果回頭後,看著自己的丫鬟一臉的苦澀不由的撇了撇嘴,皺著鼻頭說道。
“就知道會這樣,真沒勁!哎呀,為什麽不讓我們回國啊!我想回去啦!這裡一點都不好玩兒!”
“小圓圓,凌將軍回話了嗎?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康國?”
聽到自家公主的問話,那個叫小圓圓的圓臉苦著臉說道。
“公主,凌將軍說了,現在楚國新權交替,正是動蕩之際,這個時候,我們現在留在楚國反而才安全,最少也要等到大喪一個月後,等局勢穩定了再做定奪”
“而且,聽凌將軍說,陛下也是這麽決定的,所以.......”
聽到圓圓的話,陳雪不由的哀嚎一聲,滿臉悲憤的說道。
“一個月!還要一個月?!這一個月你讓我怎麽活啊!”
是的,眼前這位少女,正是康國的六公主——陳雪。
早在幾個月前,康國就派遣使者前往楚國,交流了關於康國六公主訪楚,給楚皇賀歲。
當時的楚皇還因康國此舉而大是喜悅。
畢竟這可是大漲國威的事。
所以,早在她們還沒出發的時候,楚皇就早早的為她們定下了在楚國的落腳府邸,更是讓禮部大肆操辦歡迎典禮。
而康國也在獲得回復後,於一個月前便讓康國六公主協同其驃騎將軍凌濤攜帶賀歲禮品前往楚國京都給楚皇賀歲。
結果,她們也沒想到,剛到京城就聽說楚皇病危,緊接著沒兩天,楚皇就駕崩了。
本來是過來賀歲的,結果剛到沒幾天,賀歲的人就嘎了。
就連凌濤都感覺有點懵了。
他們這次過來,除了賀歲之外,自然還有其他任務,其中之一就是近距離了解楚國現狀,另外一個便是觀察楚皇賀歲時,昌王府的那個戰神是否會出面。
之所以康國會提出賀歲的這個緣由,正是因為他們發現昌王府的那位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
為了確認他現在是否還在,這才有了這次賀歲之旅。
誰也沒想到,這譚元昌還沒看到,楚皇反倒先駕崩了!
凌濤喜聞樂見之余,也是發現,這時候才是觀察楚國真正實力的一個好機會,於是,他同康國的皇帝溝通後,決定留下,繼續觀察,以獲取更多的情報。
而陳雪對於這些雖然有所察覺,但卻並沒太放在心上,所以想的不多。
畢竟,她是公主。
在她記事起,她就知道,她雖然生來富貴,但絕無自由。
作為康國的公主,她的未來早已注定。
在她成年之後,不需要多久,她就會被康皇以各種名義將她嫁給一個對康國有好處的人。
她就是一個籌碼,一個交易品。
就像這次賀歲之旅,她也明白自己父皇的意思。
不論此次試探如何,待他回去後,她便會被康皇以兩國聯姻之說,把她嫁給楚國的某個皇子。
這點楚皇也明白。
這次讓她過來,其實就是有點相親的意思,只要在這次賀歲誕辰之上,她和楚國某個皇子看對了眼後,回去一說,她的未來就基本定下了。
她明白,這個選擇,是她父皇給她最後的一絲自由。
呵,真是可笑的自由。
陳雪呵了一聲,隨後嘴角露出了一絲不甘卻又無奈的笑容。
作為康國公主,享受了相應的權利,那必然就要承擔相應的義務,這是她作為皇室之女的應該明白的東西。
雖然這次楚皇駕崩了,但畢竟楚國皇儲已定,這個風波看似很大,但其實只在對內,對外卻並無改變。
畢竟,對康國來說,他們懼怕的並不是楚國的皇帝,而是某個人。
楚國的皇帝怎麽換,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因此,他們的計劃並不會變動多少。
這也就意味著,陳雪最後的自由時光還是沒有變,這次賀歲之旅結束後,不用多久,她就會再次回到楚國,只不過,那次之後,她就是以楚國王妃的名義進入楚國了。
陳雪再次歎了一口氣。
在她心裡,楚國就是一個無形的牢籠,而她就是一隻被人拴住了腳的鳥兒,這個牢籠就是她最後的歸宿。
不...
好像,我已經在牢籠裡了。
陳雪看了看自己的侍女,又看了看樓下那來來往往的士兵,這些人看似守衛,又何嘗不是一種禁錮?
驟然之間,陳雪的心中忽然冒起了一個念頭。
如果...我就在這裡掙脫那條繩索的話,再逃脫這個牢籠,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陳雪知道,這個想法其實很幼稚。
甚至她明白,自己最終也是無法逃脫的。
但她最終就是決定要這麽做。
因為,她實在忍不住了。
假如,這次來楚國一切正常的話,她興許不會生出這個念頭。
其實她早已差不多接受這一切了,這次過來,也就是想最後玩一次,好好享受這最後的自由,然後回到康國後,直接和父皇說個看得上眼的皇子,最後就直接嫁人,邁入人生最後階段。
但偏偏這次過來,楚皇大喪,她直接被禁錮在了城中。
出又出不去,玩也沒得玩。
整個永定城禁止禮樂之後,街上的人走路都不由的輕悄了起來,讓待在府邸的陳雪感覺整個永定城就像是鬼城一樣。
如此一來,她更是覺得就連呼吸都有點通暢了。
越想,陳雪腦海裡的那個想法就越堅定。
而她的嘴角,也不由的露出了一絲真正開心的微笑。
半個時辰之後.......
一個臉色黝黑的老漢,拖著一輛平板車從王府的後門緩緩而出。
那平板車後,滿滿當當的載著四個大缸子。
這缸子的上方還蓋著一個木蓋子,平板車拉出的時候,一股惡心的餿臭味就直接彌漫到了四處,讓守著小門的兩個士兵大皺眉頭。
那糙漢子在拉出平板車後,十分識趣的將平板車停的遠遠的,然後這才停下,自己走到一邊,等待衛兵的例行檢查。
那兩個衛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其中一個士兵一臉晦氣和不情願的邁步上前,用刀鞘的尾端把木蓋子往旁邊上掀了一下。
這麽一掀,一股十分惡心的怪味就從缸體中傳出。
只見那缸子裡,裝的都是泔水!
這些泔水早就發餿了,蓋著蓋子之後,那股味道一醞釀,那更是妙不可言。
那衛兵被這味道一衝,臉都綠了!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還是盡忠職守的把四個缸子一一打開。
三個缸子裡裝的都是泔水,還有一個缸子打開後看到的是堆滿了缸口的爛菜頭爛蘿卜。
衛兵確認之後,連忙推了回去,衝著黝黑老漢揮了揮手。
老漢對著兩位衛兵憨厚的彎腰笑了笑後,便來到板車前面,伸手拉起板車,繼續前進。
這老漢是回收泔水和廚房垃圾的。
別看他好像苦哈哈的,但實際上,能來這王府收泔水的,他的地位已經比普通京都百姓要高了。
再加上,他這泔水回收,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潤有多大。
他平日裡穿的簡樸甚至簡陋,為的就是不讓人發現這裡面的利潤。
這些泔水,回收之後,不論是拿來漚肥或者是將一些還能勉強吃的東西賣給貧民窟,這些都能賺上不少。
雖然這些錢他不能一個人拿,但就算只能拿這其中一部分,這老漢也已經靠自己的努力在這京城安置了一處民房。
回收泔水的時候,他是一個渾身惡臭的老漢。
但一旦回到家,洗個澡,誰能想到這麽一個老頭,已經在永定討了一個老婆,有三個孩子,每天都能吃上熱菜,甚至還能時不時的去勾欄處瀟灑聽曲?
前面拉著板車的老漢,完全不顧旁邊一臉嫌棄的路人,低著頭,別人隻以為他在埋頭苦拉,實際上,他此時正哼著小曲,想著過幾天再去趟春滿樓。
一想起春滿樓裡小月兒那雙巧手,老漢就渾身燥熱,拉著車的步伐都不由的變快了。
因此,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板車上,其中那個裝滿了爛菜葉的缸子裡,忽然從中探出了一個腦袋!
這個腦袋頂起木蓋子,小心的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面。
老漢拉著車子來到一處小巷,這小巷是通往他平常漚肥的場所,那地方,基本不會有人去,因此,這條小巷除了他以外,基本沒有人會往這裡走。
而那缸子中的小腦袋在觀察到這巷子沒人的時候,眼神一亮,頂著菜葉子,從缸子中站了起來。
這赫然是一個包著丸子頭的女子!
只見她身穿著丫鬟的衣服,一身髒兮兮的,渾身上下也就那算眼睛還算乾淨,此時那眼睛警惕的看著四周,像極了一個小偷。
她起身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隨後僅僅是一抬腿,便輕盈的從缸中翻身而出,也沒有引起老漢的注意。
只見她的鼻子上還塞著兩塊布條,臉上掛著爛菜葉,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惡臭,但盡管如此,她依然還是手腳靈活的小心將蓋子蓋上,然後墊起腳步,輕悄悄的從板車上跳下。
從她的身手來看,她必定有幾分功底在身,因此,整個流程下來,埋頭拉車的老漢根本沒察覺到身後的缸子裡鑽出來了一個人!
她在下來後,就縮在了小巷的角落裡,靜靜的等老漢離開之後,這才從小巷中小心的低頭走出。
待到走出巷子之後,她抬頭看了看略微灰暗的天空,旁邊的行人對她避之不及,她卻似乎難以克制的勾起了嘴角。
本公主終於!
出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