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他承受的打擊過大了吧。
忽元烈在想完了這些之後,就開始回憶起了他的過往,越是回憶,心中越是不甘,一股悲壯和憤慨的情緒在他的身上升起。
回憶裡,成為庭王時的意氣風發,再到現在如同喪家野犬的模樣,這樣的極限落差讓忽元烈有種活著竟然如此失敗的感覺。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人間...不值得啊!
!
“大王!楚國的軍隊就要打進來了!我們還是趕緊逃吧!大王!”
“是啊!大王!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大王,留得青山在,這才不怕沒柴燒,您是我大宛百年難遇的雄主,千萬不能就在這裡倒下,這樣我們大宛才有一線生機!”
“大王!大王你醒醒!快說句話啊!大王!”
“大王!
”
忽元烈的旁邊,那一個個部落長老聽到外面的轟鳴聲以及腳下的震感,紛紛開始勸說忽元烈逃跑。
不,應該是戰略性撤退。
隨著腳下震感的愈發強烈,他們臉上的不安也愈是明顯。
這些部落長嘰嘰呱呱的勸說,徹底打斷了忽元烈的自我感傷,讓他從那莫名的“emo”狀態中醒了過來。
但如此一來,他的情緒未能消化完畢,就被這些人打斷,抬起頭,看著這些人臉上那一副懼怕畏首的模樣,心中一股無名火驟然升起!
“逃?還能如何逃跑?!本王作為大宛庭王,在這個時候,就只能逃是嗎?!
”
“生機?還有什麽生機?!之前本王沒有說過嗎?此次楚國可是將沿路碰到的所有部落全部趕盡殺絕,就連幼兒也全部被殺害,這次,他們是要斷我們大宛的根!”
“我作為大宛的庭王,沒能守護好大宛,沒能完成呼延可汗的遺志,是本王無能,本王又怎麽能臨陣脫逃,這樣,本王怎麽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將士?!
!”
忽元烈的聲音愈演愈烈,臉上須發皆張,怒目直視這些部落長,讓他們一個個都只能低頭不語。
忽元烈一眼看過去,這些個部落長中,除了個別幾個被他的話刺激的拳頭攥緊,牙根緊咬,也是一臉悲憤的模樣之外,其他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沒有什麽悲憤的情緒,看上去好像一臉愧疚的模樣,但忽元烈又豈能感覺不到他們此時內心的想法。
“輸了就是輸了,輸不起就別打,現在打輸了,還想我們給你陪葬不成?!”
隱約的,忽元烈仿佛能從他們的情緒和一些小動作上,聽到了上面那句話的意思。
一時之間,原本火冒三丈的怒氣驟然間便宛如遭遇了寒冬入侵一般,怒氣瞬間凝結消失,一股難以言表的心情開始湧上心頭。
也罷.......
成王敗寇......
我忽元烈即已敗,那麽,戰死沙場,才是我的歸宿,他們不過只是被我裹挾而來,讓他們與我同生共死,的確也是為難他們了。
也罷...也罷!
便讓我來承受這一切吧!
忽元烈萬念俱灰,擺了擺手說道。
“本王作為大宛庭王,既然已經被趕到了這裡,此時再逃離,我又有何顏面面對其他的大宛將士們”
“這次...大宛已經亡了...你們逃離之後,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了,楚皇此次欲將我大宛趕盡殺絕,此戰之後,大宛幸存者怕是寥寥無幾,或許,是本王錯了,如此罪孽,就讓本王來承受吧!”
“此戰之後,再無大宛王庭,也再無大宛庭王,你們,去吧~”
聽到忽元烈這番話語,底下的部落長也是紛紛想到了如今大宛的情況,一個個淚臉滿面,個別的還嚎啕大哭。
但戰爭本來就是如此。
輸家..那就是滿盤皆輸。
大哭一番之後,下面的個別幾個部落長互相擦了擦眼淚後,對視了幾眼,隨即便一咬牙,向著忽元烈拱了拱手之後,便默默的退出營帳,打算就此逃離王庭。
見到這些“臨陣脫逃”的部落長,那些欲留下來同忽元烈共患難的部落長都對這些孬種怒目而視,張口就要叱罵,但忽元烈擺了擺手,他們雖然不甘,但也只能閉口作罷,恨恨的把頭一擺,眼不見為淨。
待到那些想要逃離的人一離開,王帳之內,所剩的人便已寥寥無幾。
加上忽元烈,留下來的部落長加一起也就只剩下七位。
外面的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近,顯然,城門估計已經失守了。
忽元烈默默的穿上自己的戰甲,提起那把鑲嵌了各類寶石的大宛王刀,帶著一樣穿上戰甲的其余六人,就這麽走出王帳。
待忽元烈走出王帳後,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原來外面的打殺聲已然停歇。
他走出來後,王帳早已被重重士兵包圍。
楚皇的戰車在人群中央,那根皇旗就這麽豎在車旁。
全身覆甲的神兵營將戰車團團圍在中間保護著,固若金湯。
忽元烈看著那根皇旗,眼睛一瞪,一股殺氣便從眼神中直射而出,他什麽話也沒說,只是直接一把將那王刀舉起,向著楚皇戰車便一言不發的衝將過去。
他身後的其余六位部落長也是一樣,七個人就這麽直接向著一片鐵牆刀海衝去。
忽元烈一刀砍在那神兵營的鐵甲之上,那神兵營的將士卻一動不動,任由胸甲被他一刀劃開,絲絲血跡從中留出。
這士兵似乎也是疼的厲害,渾身顫抖,但卻依然一動不動,忽元烈心中一喜,正要一刀砍向脖頸,將這個他心中的惡魔一舉斬殺。
而就在這時,戰車中忽然發出了一聲鈴鐺的響聲,緊接著,一個洪厚而又鎮定的聲音從戰車中傳出。
“殺!”
隨著這個字的一聲令下,一直站立不動的神兵營忽然之間就變了。
原本呆立如同石頭一樣的神兵營,在這鈴鐺聲和命令之下,一個個開始蘇醒了起來,整個神兵營在一瞬之間,便升起了一股暴虐嗜殺的氣勢。
之後,在忽元烈凝重而又帶著一絲解脫的眼神中,無數的鐵甲士兵一躍而上,將他們七人團團包圍。
一聲聲慘叫聲從鐵甲群中傳出,不過片刻,所有的鐵甲士兵便忽然停止了動作,但很快,他們便將目光看向了旁邊的金武軍,旁邊的金武軍被他們看的渾身發毛。
但下一刻,戰車內鈴鐺聲再次響起,隨後楚皇的聲音傳出。
“停!”
一聲令下,這些鐵甲士兵就像沒了電的機器,驟然停止了動作,之後,默默的又回到了原位,隻留下地上七具如同被野獸分食,血肉模湖的屍體。
緊接著,楚皇的聲音再次傳出。
“將著七具屍體...厚葬吧...忽元烈...也算是個英雄了...”
“喏!”
隨著楚皇的命令一下,很快就有金武軍的士兵將著七具屍體收斂,然後抬到後勤隊伍中去,這埋葬的工作,就是他們在做。
至此,大宛入侵便被楚國徹底平定。
而大宛經此一役,幾乎已經算是被除名了。
剩下的生還者寥寥無幾,並且他們終生怕是都不敢再離開西涼平原半步。
既然戰局平定,接下來,那就是打道回府了,楚皇等人在這王庭處補充好了物資之後,又將戰場稍微整理了一下。
該埋的埋,該燒的燒。
戰爭之後,為了防止瘟疫爆發,贏家都需要做這些收尾的工作。
待此地全部收整趕緊後,代表楚皇的皇旗一揮,浩浩蕩蕩的大軍便立刻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向著楚國的歸途,奔騰而去。
於此同時。
康國境內。
吳雯小心的將一眾感染者向著一處帳營處引去。
只見這些感染者一個個身上都帶著一些疫病,個個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而他們的這些疫病,基本都是會傳染的那種。
哪怕吳雯的體質不同於常人,又有手套口罩保護。
但他的這口罩和手套,也一直是重複使用,最多也就是每天用熱水煮兩次消個毒,因此,它們的保護能力,還真有待考察。
不過,就算是這樣,吳雯卻依然一副什麽也不在乎的模樣,將這些感染了疫病的人引入了那處營帳。
而進入那處營帳後,立刻就有人從那營帳口出來,開始將這些人引出去,然後開始一一登記。
隨著人員登記好後,又有一批人來到了那個人的旁邊,然後在那個人的指揮下,這些人紛紛開始分工乾活。
有燒火做飯的,有燒水煮衣服的,有撿柴火的,有拿衣服的。
而且這些人在路過吳雯邊上的時候,一個個都十分恭敬的雙手合十,對著吳雯高唱了一聲阿彌陀佛後,便紛紛繼續自己的工作。
他們面對吳雯的時候,面部表情誠懇,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欽佩之情。
吳雯也對他們還禮,然後接下去便趕去了下一個地方。
他很忙。
真的很忙。
自從吳雯在水谷城給那些屍體全部燒了之後,接下來,吳雯便開始在城裡挨家挨戶的敲門,對那些患病的人,他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那些不能動的,他給他們送飯。
那些已經死在家中的,他將其抱出來,然後在門上做記號,表示這裡是有疫情人員居住的地方,未處理。
這些事,吳雯就是自己一個人就這麽默默的做著。
累了,就坐下休息。
餓了,就隨便找點吃的墊吧一下。
困了,就直接在某個街角席地而睡。
他在這水谷城整整忙碌了五天!
這五天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這樣。
五天的時間,他幾乎已經快將整個水谷城的房間都敲了個遍,並且把那些受災死掉的人的屍體統統火化,
每次火化的時候,他都會給他們念上七七四十九遍往生咒。
而他也不知道,這五天內,在這水谷城中,有著許多幸存的,未有染病的人,就這麽默默的看著他,就這麽孤身一人在這城中“孤軍奮戰”。
他們看著吳雯毫不避諱的將那些屍體背出,然後一一火化。
看著他給那些生病的人送飯,做法,擦身子,換衣服。
剛開始他救的人少,還忙的過來,但後面,隨著找到的受災人員變多,他慢慢有點忙不過來了。
而如此一來,每當有人就此死去,吳雯便會呆立半天,之後,才抿著嘴唇,默默合十一拜後,將屍體拉去廣場焚燒。
他只有一個人,所以,這個事情他遇到的越來越多。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停下。
能救一個,就救一個。
那些人都能看出吳雯的心思。
於是,連續五天的觀望後,終於,有人被吳雯的行為所徹底感動。
當有第一個人來到吳雯的旁邊默默陪他一起搬屍體後,就會有第二個默默撿著柴火過來了。
來到吃飯的地方,已經有人燒好了水了,還有人已經在做飯了。
他們一句話都沒說,什麽也沒問,但吳雯卻感覺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如同走在人間的“佛”!
我觀眾生皆佛!
這便是我觀眾生皆佛!
以我舍生如地獄,換取這佛光普照,貧僧此生,已無憾!
吳雯是這般的激動,激動到他甚至落下了兩滴眼淚。
世間有魔,卻依然有人成佛。
我佛!
如是我佛!
隨著吳雯內心的感動,他身上的那股氣質也愈發圓潤,不知不覺的,吳雯的身體似乎開始發生了些變化。
而吳雯卻並沒察覺到這些。
哪怕他的身體一直在變強,但他每天的心思卻全在這些災民身上,完全沒有時間去想自己。
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經正在向開竅蛻變。
他的身體正在一步步的被增強。
隨著他體質的增強,那些已經侵入了他身體內的疫病病毒,也在這逐漸強大的身體內被其一一消滅。
這代表著,吳雯在踏入開竅之後,這些疫病,就再也無法感染到他!
只不過,吳雯對此卻依然一無所知。
或者說,他可能也並不在乎吧。
畢竟,他本來此行,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只要他的手腳還能動,他就會一直行動下去。
而因為吳雯的行動,讓受感動而跟隨他的人越來越多。
這些人,都是受吳雯感動,毅然決然的從自己安身保命的地方出來,願意用自己的一份光,發一份熱。
對於這些人,吳雯沒有勸說,只是每個前來幫忙的人,吳雯都會對他們行上一個大禮。
他們不知道,這個大禮是佛教用於禮拜真佛的禮儀。
但他們卻從吳雯那虔誠到發光的姿態中看出了吳雯對他們的重視和感恩。
士為知己者死!
這一刻,這些人都紛紛有了這個覺悟。
於是,就在這水谷城中,吳雯拉攏起了一支“志願者小隊”。
有了這些人手後, 吳雯能救治的人就更多了。
不僅僅是救治,在焚燒屍體的時候,吳雯也會給他們將這些救治的方式和保護的手段。
口罩,手套,熱水消毒.......
這些已經將身死置之度外的志願者隨著吳雯的教導,慢慢就從一個雜牌軍,轉變成為了正規軍。
而隨著他們的救治范圍擴大,被感動的人也逐漸增加。
天災人禍之下,這片沼泥地裡,除了有極端的惡果結出之外,也會盛開出至善的鮮花。
但惡果終將腐爛。
鮮花卻能落下種子。
惡果腐爛混入泥中,鮮花的花芯落下種子,微風拂過,幼芽生長,待到來年,便會有新的鮮花屹立其上,隨風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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