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諸葛亮回到成都,向後主劉禪匯報此次北伐戰果,商討如何給馬謖封賞,順便處理王平之事。
雖然馬謖撂挑子不幹了,但他只是辭去官職和軍職,並不影響其他封賞的給予。
如金銀財寶、女人、蜀錦、府邸、田產、爵位等等。
無論在什麽年代,將領征戰一生所求的無非就是軍權、名爵、金錢和美女。
其中尤其以金錢和美女備受將士們的青睞。
朝議過後,君臣一致認為,馬謖不受官職,侯爵也已是武鄉候,幾乎封無可封,不如在實物上多給一些獎勵,作為補償。
最終,劉禪賞賜了兩百名宮女、八百畝田產、十萬直百錢和蜀錦千匹,差人送往馬謖的府邸。
從皇宮去往馬府的街道上,馱運賞賜物品的馬車排了一長溜,無數百姓夾道圍觀,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隨後,諸葛亮在丞相府召開了高層會議,與會者有魏延、蔣琬、楊儀、費禕、董允、鄧芝、廖化、宗預等。
馬謖作為特邀人氏列席。
除王平外,丞相府所屬高級官員、將領全員到齊。
諸葛亮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忽然問道:“公琰,王平眼下情況如何’
蔣琬拱手回道:“情況不太樂觀,獄卒前幾日時常鞭打於他,等我發現後予禁止的時候,王平已是性命垂危。
聽到這句話,諸葛亮下意識看了馬謖一眼,皺起眉頭:“獄卒何故毆打王平’
“據鞭打王平的獄卒交代,他們不忿王平毀我季漢北伐大業,拖累丞相匡扶漢室的腳步,更恨其越獄殺吏,刺殺馬謖之舉。故而行此私刑。”蔣琬也看了馬謖一眼,娓娓說道:
“本來王平大傷初愈,身體虛弱,經此一事
條命已去大半。
眾人紛紛將目光望向馬謖。
“都看我做甚又不是我指使的!”馬謖攤開雙手,瞥了費禕一眼。
費禕低著頭,不與馬謖對視
諸葛亮看著馬謖,饒有興趣地問:“聽說王平在你府上自裁,被你救下了性命’
“對,他從漢中越獄至此,本欲報復於我,被我一番言語感化,方知罪孽深重,自裁以謝天下。”
費禕聽在耳裡,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趁眾人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撇了撇嘴。
感化你以為你是先帝劉備,一言不發就能靠“聖人光環”感化刺客自殺謝罪
雖然王平自殺一幕是費禕親眼目睹,但並不相信是馬謖靠口才折服了王平。他認為馬謖是通過“威脅王平的家小”而逼迫其就范。
因為王平自戳後,第一句話就是“請馬謖放過他的家小”。
諸葛亮好奇道:“哦,以何言語感化’
“以德化之!”馬謖平靜的說:“當時千鈞一發,局面危若累卵,我靈機一動,想到先帝曾有言:惟賢惟德,方能服人。於是以厚德化之,終於使他當下屠刀,幡然悔悟
聽到這句話,費禕全身一震,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馬謖,忍不住問:“果真如此’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還能編得再離譜點嘛
眾人對費禕的神態大為訝然,連諸葛亮也之側目。
馬謖與他對視了一眼:“對,事後我曾王平說:奸佞小人當道,專欺汝等不識字的武將,自殺解決不了問題,最好的辦法是好好活下去,然後等到有朝一日,.....
說到這裡,馬謖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費禕來問。
費禕果然上鉤,追問道:“有朝一日如何’
馬謖對著費禕微微一笑:“等到有朝一日,乾坤反轉,小人命喪,可到其墳頭蹦迪,以慰快意。”
“蹦迪何謂蹦迪”費禕聽出來這不是什麽好話,意識到馬謖在映射他,隱壓著怒火,繼續問道。
“還是不說了罷,說了費大人你估計會生氣。”馬謖猶豫地搔了搔頭,閉上嘴巴。
費禕登時急了,轉頭看向諸葛亮,拱手道:“丞相,你看他!”
諸葛亮早就將兩人暗中勾心較量一幕看著眼底,本不想往中間橫插一杠子,架不住自己也想知道“蹦迪”為何意,於是直視著馬謖,拉著臉道:
“幼常何故欲言又止何謂蹦迪,但說無妨。
馬謖嘿嘿一笑,起身從將自己胯下的木墩墩擺到大堂中間,環顧眾人,最後目光落在費禕身上,指著木墩墩說:“假如這個木墩墩便是那奸佞之人死後葬身之墓,那麽蹦迪就是這樣子的
說著,馬謖雙臂上下交錯,有節奏的蹦跳起來,當場給眾人演示了一小段節奏明快的“可達鴨舞”。
大堂上一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坦白說,這段舞蹈他們並沒有看懂,但卻領悟到其中滿滿的嘲諷之意。
估計死人看了這段舞蹈,都能氣得活過來。
片刻後,費禕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怒視著馬謖,氣得嘴唇都在打哆嗦:“你你,你!豎子!’
馬謖學著費禕的腔調說道:“我,我,我,我沒說指名道姓啊,費大人何故對號入座莫非費大人就是那個奸佞之人”
說到這裡,馬謖搖了搖頭:“看著不像啊,費大人看上去一表人才,腹有經綸,斯斯文文,不像是一個斯文敗類呀。’
此言一出,費禕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胸脯劇烈起伏了幾下,一張口就噴出一口老血,而後跌坐在地,手指頭哆嗦著指向馬謖:
“我,我,嗚哇
又吐了一口血。
“我,我,我,第二次看到如此厚顏無恥
“幼常,且住!’
眼看馬謖得理不饒人,正要乘勝追擊,送費禕最後一程,將他活活說死,諸葛亮連忙開口打斷他,朝外面喚道:
“快請醫工!’
“嗚哇~”看著馬謖投過來的目光充滿了鄙視與不屑,費禕又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
直到此時,他終於意識到,當初馬謖為什麽能把王朗給活活罵死。這張嘴,可真特麽損啊!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一陣強烈的胸悶和眩暈感襲來,費禕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眾人一陣手忙腳亂。
馬謖嘿嘿一笑,朝諸葛亮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少頃,醫工趕到,眾人七手八腳將費禕抬到廂房救治。
諸葛亮長身而立,望著空蕩蕩的大堂,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幼常啊幼常,你
諸葛亮已經意識到,馬謖在立了大功之後,刻意辭去官職,還到處與同僚樹敵的行為,是在釋君之疑,寬他之心。
功高震主,自古以來都是每個帝王最為忌憚的事情。
如果這個功高震主的臣子又與百官打成一片,威望領袖群臣,那基本上只會有兩個結果,要麽皇帝立即殺了這個功臣,要麽皇帝被這個功臣殺了或推翻,改朝換代。
尤其是這幾年仗打下來,馬謖的戰功已經累積到一個封無可封的程度,軍中威望高到嚇死人。現在軍中將士都盛傳,說丞相百年之後,大將軍之位非馬謖莫屬
這種誅心之言,陛下劉禪和朝中文武大臣,必然也都聽說過。陛下會無動於衷嗎
諸葛亮久久沉吟。
馬謖並不是他,也沒有與劉禪建立起類似“父子君臣”般的絕對信任關系。如果馬謖有反心,劉禪根本不會是對手。
但以他觀之,,馬謖忠於漢室,沒有反心。
而恰恰是這個沒有反心,讓馬謖處於一個很尷尬的境地。一旦掌兵在手便會被猜忌,這時候有他這個丞相壓著,暫時不會出什麽亂子。一旦他撒手而去,那就不好說了。
諸葛亮是絕對相信馬謖的忠心的。
但劉禪會不會和他持同樣的看法文武百官會不會和他持同樣的觀點
諸葛亮搖了搖頭。
人心難測,未可盡知。
費禕在丞相府被馬謖一通話說到吐血重傷一事,很快傳遍了成都大街小巷。
劉禪就此事特意召見了諸葛亮,現著小胖臉,擔憂的問:“相父,馬謖此人,忠否’
“忠!”諸葛亮回答的很果斷。
“費禕呢”劉禪又問。
“亦忠矣!’
“他二人既然都是忠臣, 為何相鬥啊”劉禪很不理解,或者說在他所處的位子,他一生的經歷,無法理解兩個競爭者為了一個更靠前的順位,而打到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猶如殺父仇人。
劉禪一生下來,就是劉氏集團唯一繼承人。七歲時劉備就為他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十三歲時,劉備替他剪除了唯一的威脅一-一劉封。十六歲時,他成了皇帝。今年二十五歲,當皇帝九年來,不知何謂操勞國事。
諸葛亮看著劉禪,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劉禪索性又將幾個重臣,蔣琬、董允、楊儀、薑維、魏延、王平都問了一遍。
“相父,此幾人忠否’
諸葛亮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劉禪嘴唇蠕動了一下,看了眼候在不遠處的小黃門黃皓,最終還是沒說出他的名字。
相議頗久,君臣子父方散。
經諸葛亮一通話釋去疑慮,劉禪更加寬心,自覺有相父在,高枕無憂,每日繼續聲色犬馬。
天牢,特殊犯人關押處。
“什麽費禕病重將死!”
聞聽此訊,王平再也忍耐不住了,連日所積壓的鬱悶與憋屈一掃而空,騰地一下從病床上爬了起來,把旁邊的兩個看守嚇了一大跳。
他們一瞬間還以為王平又要越獄,急忙撲過去按住他。王平一邊掙扎一邊哈哈大笑:
“豎子也有今天!’
“老天開眼呐!’
“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