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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贅入深淵》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重歸桃花,隱士9號
數日後。

趙玉真再來尋白山。

這次,她帶來了一塊黑色令牌和兩卷綢軸。

黑色令牌是上品影子供奉的身份象征。

供奉分為六類:縣級,府級,州級,皇級,龍下榜,影子。

其中, 縣級供奉極少,幾乎沒有,除了有些大縣,才會有聘用供奉的名額,起品次為九品。

府級供奉,大多從七品。

州級供奉, 大多從四品。

皇級供奉,大多從三品,在京城“四扇門”的前兩扇中。

龍下榜供奉,地位崇高,大多是從皇級或是地方上拚殺上去的,實力能力皆是不凡,最低從二品,最高從一品,在第三扇門中。

而影子供奉,則最為神秘,若他不展示身份,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其中的人員的地位也是良莠不齊,低的只有從四品,高的則是從一品,在第四扇門中。

所謂天無而日,山無二虎,

這三扇門的龍下榜供奉和四扇門的影子供奉自然會爆發衝突。

而最後的論斷是:兩方各行其職,不做比較。

但考慮到雙方在同一個區域辦事可能惹來矛盾,於是乎...京城供奉的“四扇門”裡,第四扇門後其實是空無一人的。

影子供奉另擇了一處地點,以和龍下榜的人分開。

影子供奉本就喜歡藏在黑暗裡,在身份揭開前,也沒人知道他們是誰,能夠離開那固定的“辦公地點”,自然也是喜歡的。

白山握著黑色令牌,把玩著。

他殺死過歡喜彌勒,殺過盤山盜裡用暗器的黑衣人,殺死過炎陀秘境外的漁夫,殺死過練了“羅漢銅像功”的壯漢...

那些人應該都是影子供奉裡的下品供奉。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成為上品影子供奉,

這就是“屠龍者終成惡龍”的意思麽?

“師叔,這兩張聖旨乃是空白的,您便宜使用吧。”長公主眼裡帶著千依百順地神色,用溫和的語氣在解釋著。

白山抓過那兩卷綢軸,展開一看,確實加蓋了玉璽的聖旨無疑。

他有些好奇道:“上品影子供奉外出執行任務,都會有這個麽?那天下不是亂了套嗎?”

長公主見師叔提問,便很婊氣地靠近了點兒。

明明用嘴就能說清楚的問題,她非要讓自己精心準備的羅裙往師叔的衣角上蹭上一蹭,讓自己身上名貴無比的的胭脂氣息往師叔掠上一掠。

她生來便是天潢貴胄, 又有仙緣,手段卓絕,在仙人眼裡雖不算什麽,但在江湖裡卻是神秘莫測的杏花巷主,周身自帶一股無雙無對的氣質,這般氣質自是不會穿著俏皮可愛的羅裙,而是暗沉色調為主的羅裙...如此,恰顯出幾分女王氣場。

此時,長公主卻正假作不知地以小鳥依人般的姿態貼向師叔,同時伸出纖纖玉指點在聖旨的玉璽大章上,雙眸裡閃爍著認真的神色,讓你覺得兩人過分靠近其實只是她的無意...只是你的臆想。

可即便只是臆想,卻也很容易讓男人產生意動。

被這般驕傲高貴的女子親近,撩撥,本就是一份滿足。

長公主認真道:“其實也不是...”

白山問:“那是什麽?”

長公主道:“這其實是玉真趁父皇不注意的時候,自己拿著偷偷蓋的...”

說著,她伸出手掌別在唇邊,往白山這邊靠了點兒,用說著悄悄話的方式道:“一共就四張,玉真心想師叔要辦的事一定是大事,所以為大局考慮,玉真就私下裡贈了師叔兩張。”

白山震驚了下,他還以為是皇帝蓋的呢。

“這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父皇后來知道了,卻也默認了,因為父皇知道以我的秉性絕不會胡來。

玉真知道,師叔是要做大事的人,百年光陰彈指而逝,玉真隻盼能夠在此時幫到師叔。

更何況,師叔是青雲仙宗選來的師叔,幫師叔,就是幫仙宗,就是兼顧大局。”

白山:......

長公主太會說話了。

而且看起來似乎是很認真的樣子。

“我知道了,多謝師侄的贈予,這兩卷聖旨,我不會亂用的。”

“師叔...若不嫌棄,可...可否...”長公主忽地有些羞澀,就好像小孩子想要問大人要東西卻又不知怎麽開口的模樣。

“可否什麽?”

“玉真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玉真與師叔年齡相仿,也想著能夠親近師叔,所以...還請師叔能夠稱呼我玉真,真兒,什麽都好。

長公主,師侄...有些太生分了,玉真聽了便是嘴上不說,私心裡卻是會難受許久的。”長公主越說越快,雙頰也越說越紅。

說完,她也不等回答,道了聲“抱歉,師叔”,就轉身跑開了。

白山:......

長公主可真婊啊...

不過,長公主的重要性,他大概也明白了一點。

長公主,是一顆眼睛。

她是仙人看向凡間的重要眼睛。

也是,在仙界諸多宗門之間徘徊的“交際花”。

只不過,這諸多宗門裡,她定然是更偏向青雲仙宗的,畢竟她自己就是青雲仙宗的準弟子。

若不是她看中了自己,那以她此時的身份,其實完全可以不用如此搭理自己。

“長公主這是在為她自己謀後路啊...”

“可是,我若想在人間做點什麽,卻也繞不開這顆眼睛。

不說讓她幫忙看點兒什麽,至少去了新州要讓她幫忙不去看什麽吧...

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

...

入夜。

新婚夫婦在屋舍裡。

白山隔著雪白羅襪,輕輕揉捏著內裡包裹的小足。

那小足卻冷的很,好像一塊化不開的冰雪。

白山上次還以為妙妙受寒了才會如此,卻沒想到平日也常常這樣,他也問了原因,但妙妙隻道是身體問題。

白山知道妙妙自己斷了自己的武脈,這不能習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這經脈紊亂帶來的後遺症。

寒氣,就是後遺症之一。

妙妙雖然擅長配些奇奇怪怪的藥,但顯然她沒有能夠徹底治好自己的這個毛病,只是平日裡卻也不會向還是弟弟的白山訴說。

現在,兩人的關系不同了,是夫妻了,她身上的這點兒小毛病和小秘密自然也就被發現了。

“有沒有後悔呀?”

“後悔什麽?”

“娶了我這個病秧子...有的你受了。”白妙嬋輕輕靠在床背上,捧著大茶杯,不時飲上一口,而伸直的長腿卻是任由自家相公揉捏著。

白山這才知道,她茶杯裡一直都是暖性的藥茶,也正是靠著這藥茶,妙妙才能抵禦身體裡的寒氣。

也正是因為寒氣,所以白妙嬋總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

其實,那不是慵懶,而是一種“大病初愈,沒什麽力氣”的虛弱感。

“以前怎麽沒見你這樣?”

“我沒讓你知道呀。”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很久很久了...在乞丐窩裡的時候就有了。”

“......”

白山真是有些自責,他剛開始看妙妙姐是那樣,卻從沒懷疑過什麽,後來習慣了那樣,也就更不會去懷疑了。

然而,他卻沒想到妙妙姐居然一直對他隱瞞著這樣的事。

白妙嬋嘻嘻笑道:“相公,想彌補,就多給我揉一會兒吧,你的手就像兩個小火爐,摸到哪兒都熱熱的,暖暖的,好像身子裡的冰都化開了似的。”

她說著話的時候,可愛的像多肉玉露的足趾輕微地抓著,又舒緩著,蜷縮著,又輕晃著,顯示著此時她身體的舒服和心情的放松。

白山忽地輕聲道:“妙妙...”

“嗯?”

白山壓低聲音,“你上次用在葉青身上的藥粉,能細說一下嗎?”

白妙嬋問:“你想對誰用?”

白山輕聲道:“長公主。她現在的身份很重要,我如果要做一些事,就需要得到她的幫助。可是,我無法和她坦誠許多事。”

白妙嬋笑道:“那你收了人家,不就行了嗎?我可悄悄看幾次了,人家可稀罕你了,雖然沒明說,但心裡卻上趕著和你好呢。

伱這人,就會討女人歡心,之前寧寧那麽討厭你都被你收拾地服服帖帖了,再多個長公主也可以喲,姐看好你!”

白山道:“別笑我了,我哪會什麽討女人歡心?

寧寧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長公主,看中的是我青雲仙宗三代弟子的身份,她要的是一個道侶...可如果她知道我身上的秘密,那就完全不同了。

而且,青雲仙宗...有古怪。

唔...很古怪。”

他莫名地想起那天感受到的陰冷窺探,喃喃道:“至少現在,我還沒有徹底決定該怎麽選擇。

深淵,或者仙人,我若沒看清,便不想去選定。”

白妙嬋道:“那沒辦法,我那個藥粉就和仙魔們佔據容器一樣,只能針對武道五境及以下的...

而若是洗髓了,人的生命就會格外旺盛,那就沒用了。”

白山愕然地看著妙妙。

白妙嬋輕聲道:“這些事兒,我是天生知道的,每隔一段時間,就多一點兒,你別問從哪兒來的...”

白山點點頭,“仙魔佔據容器是怎麽回事?”

白妙嬋道:“人之仙根在眉心紫府,若是沒有仙根,元神便是一團飄飄渺渺的氣,藏在紫府之中。

若要佔據軀體,只需壓住這團元神就可以了。

但是,元神在自己的身體裡卻有著先天優勢,幾乎無法被驅逐,便是仙人想要奪舍普通人也需得花費好大力氣。

而且即便奪舍了,那普通人的身體也會很是排斥後來的元神,從而使得那元神很不舒服。

至於容器,則是一些元神散去的屍體被冷凍後的儲藏品,這些容器能讓元神存續很久,但卻也很容易毀壞,因為元神所能發揮的力量是超過容器本身的,若是過度施展了,容器甚至會灰飛煙滅。

可以上僅僅針對洗髓境之下的人,若是洗髓了,生命的旺盛會讓別的元神無法佔據。

我的藥粉,雖只是改變,而不是佔據,可卻也遵循類似的原理。”

說罷,她想了想道:“如果很高境界的,可能會不受到這些限制...但我們肯定遇不到那些大能的...”

白山默然地點點頭。

白妙嬋忽地翻身,大長腿夾著被單,而整個人趴向枕頭,然後翻出藏著的芥子袋,從裡面抓出兩個小葫蘆,又轉身想遞給白山,卻發現夫君不知何時卻已經上了床。

“這是兩份兒的量,做的可不容易啦...你想要收伏誰,只要把葫蘆裡的粉倒在他身上就可以了......不過長公主應該早入洗髓境,你該是收伏不了的。

除此之外,你收伏之後,那人也只會聽我的話。

可是,因為你是我夫君...那人能在你身上感到屬於我的氣息,所以也會適度地聽你的話...”

白妙嬋認真地進行著“藥粉使用說明”。

忽地,她感到了被窩裡夫君有些不老實,手腳亂來,頓時,她隻覺身體有火流竄過,酥麻地“哎呀”了一聲,喊道:“幹嘛呀...”

“增加幾分屬於你的氣息...”白山死不要臉。

白妙嬋扭了扭身子,嬌嗔道:“討厭!蠟燭還亮著呢!”

白山吹滅了蠟燭,又隨手收起兩個葫蘆,繼而摟著嬌妻,共享春宵,以慰人生苦短。

...

...

一個余月後。

四月底。

吳王新一批的賑災隊伍開始往南而去。

白山則是被作為一個神秘的大人物安插在了其中,吳王這批賑災隊伍可不是普通的將士,而皆是吳王心腹,這批心腹自然知曉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而長亭外,長公主竟是策馬,在依依楊柳下送別。

“師叔,此去新州請務必保重。

新州多妖魔,盜寇,然此皆不足為慮。

足慮者,唯有隱士會。”

“隱士會,我聽過,好像是覺著仙人是天下禍根,而專門和仙人作對...不過他們不是藏的很深嗎?”

“師叔...”長公主湊近,用極低的聲音道,“我有線報,說隱士會可能有前十的高層出動,硬生生把呂師叔拖了近半年時間,否則呂師叔早就煉了不少生靈大丹了。”

白山瞳孔微縮,“隱士會高層如此厲害?”

長公主道:“倒不是如此,而是呂師叔在人間乃是用的容器,能發揮的力量很是有限...”

“多有限?”

“可能只能發揮到靈嬰境。”

“那就是說隱士會高層裡居然也有靈嬰境?”

“不清楚,但隱士會前十都很是強大,而且他們在會中並不以名字相稱,而隻以編號......師叔小心就是了。”長公主有些關切地看著白山,又感慨道,“若不是這些隱士會高層自以為是地阻攔,呂師叔早就煉了大丹返回仙界了,哪需讓災禍持續如此之久?若是說來,這些隱士會的才是人間禍根。”

白山:......

他很難苟同長公主。

“總之,師叔一定要小心那些隱士會高層...

而我被師父那一脈的師兄分派了做點事,沒辦法隨師叔一起去新州了。不過,玉真稍晚可能會趕至,與師叔協同一起,看看能夠多取些機緣。”

白山點點頭,他知道的...長公主的師父其實就是他的二師兄——青雲仙宗十二脈之一的“霜竹峰”峰主雷山象。

隨後,長公主和小師叔道別。

在看著車影去遠後,趙玉真這才斂了斂神色,拍拍手,身後卻是出現了數道鬼魅般的黑影。

此時的趙玉真再沒半點小鳥依人的樣子,而是沉浸在陰影裡,聲音冰冷道:“皇家供奉裡有隱士會的小老鼠,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一道黑影問:“巷主,是殺,還是釣魚?”

“殺不了,釣魚吧。”趙玉真從虛空裡抓出一卷圖軸隨手往後拋去,“這是皇家供奉的路線、任務和目的地,你們提前去布局吧。”

“是,巷主!”

鬼影四散。

...

吳王賑災的車隊緩緩南行。

他們都知道車上藏了個神秘的大人物。

不過,白山這個神秘的大人物只露了一次面,便以“上古小標記術”在賑災隊伍的領隊將軍身上留下一個印種,然後就離開了。

自於妙妙成婚後的這一個余月以來,他可沒閑著。

他通過時間的合理安排,每過五天就把十張二級符畫滿。

這次運氣很是不錯,四十天一共畫了五十張“2級小風暴符”和六張“2級小龍卷符”。

隨後,他又將四十四張“存在些微瑕疵而無法疊加的2級小風暴符”賣給了青雲宗。

對於他這位青雲仙宗的三代弟子,青雲宗自不會拒絕買賣,更何況白山這些“2級小風暴符”雖說是存了瑕疵,卻也是難以輕易買到的上品,於是宗主動用宗門資金,以25中品靈石/張的價格買了44張。

1100下品靈石到帳。

但旋即,就全部花了出去。

連帶著原本還有的50顆靈石一起,花的一分不剩。

如此,才剛好勉強補全並掌握了之前的1級法術【上古小標記術】,同時學會了2級法術【騰雲術】。

...

【上古小標記術(1級法術),圓滿,作用:標記,印種】

標記:動用靈氣,沾染在對象的身上,從而能夠掌控其大概位置所在,持續時間為一天左右

印種:動用靈氣製造一枚印種(有且僅能擁有一枚,在製造新印種時,之前的印種會自動銷毀),存續於對方身上,持續時間為十年(圓滿可擁有)

標記沒有數量限制,但持續時間只有一天。

印種只能生出一枚,但卻能持續十年。

白山種在賑災將軍身上的就是印種,如此...他就可以隨時歸隊。

...

【騰雲術(2級法術),圓滿;作用:騰雲2,騰雲增幅2】

騰雲2:你的雲速會比1級的小騰雲術更快

騰雲增幅2:你的所能馭使的雲之面積,是尋常“騰雲2”面積的3-5倍(可供額外的3-5人站立);你所能馭使的雲之速度,比尋常“騰雲2”的速度額外提升了0.2-0.3倍“

...

有了“騰雲增幅2”,原本就寬敞了許多的雲現在面積更大了,便是四五個人躺在上面也是可以的,雖說不能隨意亂翻滾,可卻也能頗為愜意了。

白山試了幾次,召出一個大片的雲朵,繼而載著兩位夫人,還有服侍兩位夫人的小梅姑娘上了天。

騰雲消耗的靈氣本就不多,不過用來趕路也實在是奢侈。

不過白山也不是沒有準備。

他雖然身上一顆靈石都沒有,可他還有劍一在。

劍一能夠獨立地吸收並儲存靈氣,這就成了一塊“續航電池”。

白山趕路的損耗全部算在劍一身上了。

劍一反正沒開靈智,勤勤懇懇,無怨無悔。

雖說在凡間,劍一也沒辦法補充靈氣,可若是到了一處地界,白山完全可以暗中用“吞靈”來通過吸收山河的靈氣給劍一“充能”。

如此,就形成了良性循環,一天下來也是無損。

騰雲速度很快...

白山帶著三女在天上飛著。

每晚則會落地,擇定一個小鎮休息。

白妙嬋很是懂事,每天都推著讓白山去陪寧寧。

白山若是不答應,她便推說她身子骨弱,之前白山又折騰的太凶,元氣還沒恢復。

對別人,白山還能以氣探查其是否說謊,可妙妙身體裡的氣根本就是亂的,只能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如此,晚睡便是和宋小娘子同枕,醒來也是與宋小娘子纏著。

起初,兩人睡在陌生的城鎮裡,宋小娘子還有種新鮮感和刺激感。

可很快,她大小姐脾氣爆發出來了。

剛開始,她還只是是嫌這個小二手腳不乾淨,嫌那個江湖中人在色眯眯地偷看她,再嫌別人居然擋著道...

沒過兩天,她的嫌棄就升級了,開始嘀咕廂房的不乾淨,說著“這不知多少人睡過,也不知什麽人在床上做過什麽事”,又說“這些茶杯別人不知用來做過什麽,惡心死了”,再說“這空氣不知道是被什麽惡心的人呼出來的,真臭”...

隨後,她便是連一日三餐都不想吃了,整天鬱鬱寡歡,很不開心,

就連上床雲雨後也會在躺在白山懷裡嘀咕個不停;

有時候,還會一個人躲在床裡頭暗暗抽泣,以袖掩面,擦去悲傷的淚水。

但是,宋幽寧也知道白山需要出去歷練,所以她也不阻攔這個...

只是,她確實感覺過的很憋屈,每天都很難受,越來越難受。

終於...

白山也是受不了了,“寧寧,要不你回京城吧?”

這事兒他提前一天和小梅姑娘溝通過。

小梅姑娘是沒意見的,因為白山如今的身份已經可以讓宋幽寧做一個乖巧的良家美婦,而不會再出去求仙之類的,看守起來也簡單的很,就算沒有白山在,宋小娘子也不會亂跑,這比當初預想的好太多了。

宋小娘子很作,“不行呀,我是你的夫人,我得陪著你。”

說著擦了擦眼淚,顯然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簡直吃盡了苦頭...

她能夠在這裡呼吸,都是對夫君愛的證明。

白山道:“我盡快回來。”

宋小娘子還是不肯。

白山又說了半天,宋小娘子才勉強答應了,又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白山道:“過年肯定回來。”

“過年啊...”宋小娘子滿臉失望,“你家娘子這麽漂亮,你就舍得讓她一個人獨守空閨大半年嘛...”

白山道:“之前不是守了兩年麽?”

宋小娘子忽地恍然了下,是呀,那兩年不也過來了,天天和閨蜜們吃喝玩樂,京城一年四季都有好地方,每個地方去逛幾天,時間也就過的飛快,於是嘟著嘴道:“那相公,你過年可一定要回來。”

白山又哄了哄,然後乘雲回返,把宋小娘子和小梅姑娘送回了宋府,這才與白妙嬋重新出發。

雲層上,他略微感知下了吳王賑災隊伍的方向,顯然,他們連一半的路程都還沒走過,便又騰雲往新州而去。

目的地:桃花縣。

...

...

新州。

自地發殺機,山河動搖,煞氣湧出已過大半年...

然而,大半年的時間,這些煞氣不僅沒有消散,反倒是越發彌漫,在吞噬著越來越多的生靈血肉。

首當其衝的,便是受了煞氣感染,而妖化了的人和野獸;

以及成群結隊、如蝗蟲般過境寸草不留的盜寇。

百姓苦不堪言。

然而,幸好有著官府軍隊,宗門弟子,義軍,俠客,以及偶爾出現的神跡存在,才與妖人妖獸以及盜寇形成了平衡。

在這平衡裡,一切都是灰暗的,絕望的,每個人都提心吊膽地活著。

因為曠野之地充斥著危險的緣故,根本沒多少人敢離開自己所在的村鎮。

可即便在村鎮,若是真遭遇了大規模妖獸妖人,或是盜寇的襲擊,那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認命。

許多神像被立了起來...

苦難裡的人們本不信拜神可以獲得幫助,但自從深冬時候的一兩場“稻谷雨”神跡後,百姓們便瘋狂了。

一個個地去燒香火,拜仙神,只求自己虔誠的願望能夠被聽到,讓仙神也給自己所在的村鎮來一場“稻谷雨”。

桃花縣裡。

一個相貌普通、可雙眼卻滄桑無比的布衣大漢,正抓著長笛,站在夕陽的高處,吹著淒涼的曲子。

他雙眼掃過這片大地,入目的皆是瘡痍。

他的雙眼有些發紅,眼角周邊的紋理微微觸動著,喉結有些滾動。

但這一些壓抑著的都未曾爆發成眼淚,而只是化作曲子裡的低沉、哀婉、對山河的眷戀、對人間苦楚的感同身受...

忽地,他重重咳嗽了兩聲。

只是兩聲,他周身竟是浮出了不少血跡。

這些血透過衣服裡的繃帶滲了出來,好像血墨滴在深潭裡而漸漸渲開。

“老嶽,你受了那麽重的傷,還來吹什麽笛子?”有女人潑辣的聲音在底下喊著。

布衣大漢自嘲地笑了笑,卻是獨自坐下,不顧泥土上那許多髒渣子。

女人爬上了高丘,卻愛乾淨而不坐下,只是看著他問:“老嶽,又發什麽神經?”

布衣大漢微微垂首,卻不說話,可是他的雙拳捏的極緊,緊的好像要把他自己捏碎一般,然後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夯砸著面前本就夯實的泥土,口中念念有詞,發出傷獸般的嘶啞低哮: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假扮清高,濫殺無辜,真是好開心啊,好得意啊!!

可我偏不要讓他們開心,偏不要讓他們得意!

我要這天門關閉!!

我要這人間便是人間,再不需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指手畫腳!

我要眾生明白,命運乃是抓在自己手裡的!”

“你盡力了!別再自責了!”女人勸慰著。

布衣大漢道:“我盡力了?那我怎麽沒死?連拚命都沒把命拚掉,那能叫盡力嗎?”

女人道:“那是你有本事,你早就可以成為仙人了,卻偏偏要賴在人間和他們作對......”

燃文

布衣大漢哈哈大笑,笑的紅了眼,卻沒有流淚,然後用嘶啞的聲音道:“紅衣,你去別的地方,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是求死之人,你不要再陪著我了。

我還想試一試,試試看能不能將呂乙斬殺在這片人間的黃土裡,讓他的元神也不得歸去!!”

女人道:“你殺不了呂乙的!你現在能殺誰?你現在不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你的戰績放到外面去,誰不會給你比個大拇指?

呂乙被你拖了近半年時間了,雖說只是個容器而無法發揮真正實力,可這戰績卻已經很厲害了,你還不滿意!?”

布衣大漢忽道:“你走!”

女人道:“你...你要我去哪兒?”

布衣大漢道:“大乾九州,乾州乃京城所在,那裡肯定不會出事,你去幹州!”

“乾州?”女人道,“你真要我走?”

布衣大漢仰頭看著夕陽,卻不看她。

“你是不是要我走?”女人追問。

布衣大漢忽地唇角上勾,笑道:“不...我要你滾,滾得越遠越好,我嫌你煩。

若不是因為你,老子的拳頭豈會那麽軟,那麽慢?

心中無女人,出拳自然神!

女人,最礙事了!!滾!”

女人道:“不滾,我又不傻,你是故意氣我走,然後你要去找那個魔鬼對不對?

你實力這麽強,還要找那個魔鬼再變強幾分?

可是你變強了,卻連命都沒了!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我要留下來好好看著你,不讓你做傻事!”

兩人正爭吵著,

忽地,高丘下傳來少女的聲音。

“叔,你全身怎麽又傷了?快回來躺著!”

說話少女梳著雙丸子頭,一襲乾淨的白色布衣,面相甜美,還帶著笑,這簡直是在暮色裡的一抹光明。

少女正是花曉霜,只是自白山離去,已是一晃七年。

如今她出落地亭亭玉立,也成了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了,而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原因,她成了個女郎中,雖說不會看什麽疑難雜症,但卻經常幫韓陽、祝羽、魯七他們打繃帶調理傷口。

女人回頭對她笑了笑,然後拉著布衣大漢,“郎中的話,你可不能不聽。”

布衣大漢卻是不言。

花曉霜踮著腳問:“叔,你剛剛吹得什麽曲子?聽起來...”

她閃亮的眼睛略略翻了下,想了想措辭道:“好遼闊,又好悲傷...”

布衣大漢道:“這曲子叫人間道。”

女人急忙道:“丫頭,你想不想學?”

花曉霜道:“我...我不會吹笛子...”

女人笑道:“想學就說。”

花曉霜道:“平日裡要救得人太多了,沒時間學呢。不想學。”

女人:...

她是打著讓這布衣大漢教導花曉霜,然後讓他多一分活下去的執念。

布衣大漢卻哈哈大笑起來,他起身,每一塊肉都在顫抖,都疼的要死,卻還是起了身,然後道:“丫頭,又要麻煩你給我這個不聽話的病人換藥了。”

花曉霜道:“叔,好像挺厲害的,等養好傷了,也能幫忙守著這桃花縣的鄉親們...我幫叔,一是看不得叔受傷,二是希望叔也能幫我們。”

“嗯。”布衣大漢重重應了聲。

...

...

數日後。

花曉霜正在院子裡煎藥,忽地聽到遠處的籬笆前傳來輕輕的叩動聲。

“誰呀?”花曉霜喊道。

她邊喊著,邊探出身子,兩個丸子頭先探出,隨後則是張可愛的臉。

隨後,這臉就愣住了。

籬笆的柴門前,卻見一個出塵的玄衣男子和一個仙女般的白衣女子正立著,而這神仙眷侶般的兩人赫然是......

“白姐姐!白大哥!!”花曉霜隻覺一股發自靈魂的開心湧了出來。

她不受控制地向兩人奔去,就好像小孩子見到了爹娘一樣,哪怕她已在這亂世裡歷經了許多許多,可卻依然記得七年前是誰讓她還有他們重新有了個家。

這個家裡的大家長顯然就是眼前這兩人。

可惜兩人離去後,卻是再無下落。

乾州新州之間還隔了個晉州,皇朝裡再大的事落到這鄉下旮旯的地方,都只會成一陣無知無覺的拂面風。

在這兒,根本就沒人知道白山的下落,也不知道京城逍遙侯家的姑爺,青雲仙宗的小師祖。

花曉霜托人問過幾次,都是沒有消息,她還以為白姐姐和白大哥葬身異地了呢,此時見面,喜極而涕,還沒奔到柴門前,就已經是淚眼星星,雙目通紅。

“曉霜,長高了不少呀。”白妙嬋開門抱了抱這曾經的小丫頭,又問,“韓陽他們呢?”

花曉霜神色黯然道:“韓陽他們去協防了...桃花縣周邊好多村子都遭了妖人妖獸,還有盜寇...韓陽他們會武功,就去縣口了。”

正說著話,她忽地想到了什麽,驚呼一聲道:“白姐姐,我那邊的藥快煎好了...有病人呢。”

白妙嬋笑道:“我和你一起。”

她才動一步,就被白山攔著。

“你歇著,我來。”

“可是...”

白山看了看熟悉的院子,指著個木凳道:“你去那兒喝喝茶,我來幫曉霜。”

白妙嬋拗不過相公,便甜滋滋地坐過去了。

花曉霜好奇地看著兩人。

白妙嬋道:“我嫁給你白大哥了。”

花曉霜本就希望兩人在一起,此時甜甜地笑道:“白大哥和白姐姐正是絕配呢!”

幾人說著,花曉霜已煎藥完畢,這藥是驅邪避煞用的,煎一壺可供很多人飲用。

白山便幫著她端了兩碗送入屋中。

屋裡正很躺著十多個病人,還有兩個卻是坐在窗前,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布衣,氣度不凡,但傷的極重,全身都是繃帶,隱見鮮血滲個不停,好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似的...

女子有些潑辣,裹著紅衣,眉宇憂愁。

白山走入時,那布衣男子心有所感,驀然抬起了頭。

兩人遙遙相望,四目相對,交觸了一下卻又自然地分開了,好像彼此都沒太注意對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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