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笠顯得有些懊惱,似乎是覺得自己竟然現在才發現真相而感到有些丟臉:
“或者說,他並不是如今修行界公認的趕屍人,呵,我早就看出他有問題,可沒想到問題居然這麽大。”
“啥問題啊?”
在張胤心裡,薑禮剛剛和他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至少自己的梗對方都能接上,是難得能和他對上電波的人,所以現在聽到張玄笠似乎看出了對方的秘密,也是十分好奇。
“唉。”張玄笠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虧你還是天師府的嫡系傳人,這也看不出來嗎?
我問問你,你什麽時候見過趕屍人操控的不是僵屍,而是遊魂?”
張胤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印象裡真的沒有。
順著張玄笠的思路想下去,他這會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那...那他不是趕屍人是什麽?他為什麽要謊報呢?”張胤有些遲疑地說。
“他想藏拙。”張玄笠十分自信。
那種我早已看透一切的姿態,莫名讓張胤感到信服。
“藏拙?可是我什麽也沒有看出來啊。”
“哼。”張玄笠冷笑:“別說是你,就連我一開始也沒有看出來。”
見張胤還是不明白的樣子,張玄笠既是有些沾沾自喜,又是有些怒其不爭,仔細地解釋道:
“你可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其實茅山的趕屍術也只是殘品,不是原本的趕屍術。
傳說最開始,趕屍術本來叫馭鬼術,根本不是用來操控僵屍的,而是操控鬼魂,馭鬼者通過咒術和鬼魂建立聯系,從而操控鬼魂來進行戰鬥,這一點和西方的禦獸師有些類似。
能夠操控鬼魂的馭鬼術比起現在的趕屍術,優點就在於鬼魂不僅更加靈活,而且還有著靈智,能更好地按照趕屍人的指令做事,並且可塑性也比僵屍強得多,上限極高。
不過也相對的,門檻也更高,所以能修成的人極少。
後來,有一個老前輩,簡化了馭鬼術,變得人人都能修煉,操控的對象也從需要機緣和實力才能找到的鬼魂,變成了所有屍體都能製成的僵屍。
天分資質不高的人,大多都開始修煉這種簡化版的馭鬼術,結果導致完整的馭鬼術漸漸在時間長河中失傳。
按照你的說法來看,薑禮所用的就是最完整的馭鬼術!”
張玄笠眼神發亮:
“難怪,難怪他能通過試煉任務,毀掉山海繪卷,因為他是最正宗的馭鬼者,擁有強大的鬼魂來當打手。
雖然只是遊魂,但是其實力肯定遠遠強於普通遊魂,估計和惡鬼也只有一線之差!”
隨後,他笑了笑:“他錯就錯在對修行界的認識實在太少,誤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瞞過我,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他掌握的就是完整版的馭鬼術。
不過,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能瞞我這麽久,也算不錯了,這份心機已經能甩你幾條街了。”
張玄笠撫須長笑,對張胤說著,明面上是在誇薑禮,實際上是在誇自己。
小子,薑還是老的辣。
他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他在你面前才表現得如此謙卑,因為他不想讓人看出來他其實很強?”
張胤仔細想了想薑禮,覺得他不像這樣的人。
不過聽二叔分析一通,張胤開始懷疑,如果就連他和自己打交道的表現也是裝出來的呢?
頓時,一股寒意竄上張胤的脊梁,
他感受到了現實社會的人心險惡。 我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當個死宅,繼承家業以後每天閉關和老婆玩好了,張胤暗暗做下決定。
剛剛交到的朋友居然疑似是個老銀幣,這讓他脆弱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能瞞過織網人的情報系統和垂釣人的暗中調查,我越來越想知道他的師父是誰了,居然敢讓一個身懷馭鬼術的異級徒弟滿世界亂跑。”
張玄笠已經確定,薑禮的師父必然存在,不然他不可能學會馭鬼術,而且他師父的實力一定非常可怕,不然不可能瞞過聯盟的調查。
當然,就算除開薑禮的師父,薑禮本身在他心中地位也得到了極大提升。
普通人雖然都有機會修煉殘缺版的趕屍術,但是也要經歷重重磨難,而薑禮這麽年輕,就修成了馭鬼術,光是天資,放在過去那些群星薈萃的年代也能名列前茅。
反觀自己的侄子,雖然天資不差,但總是沉迷紙片人,甚至前段時間還大半夜站在屋頂念叨什麽‘經天,緯地,終結古今未來敵,我為後人開生路’,氣得張玄笠直接將踢著拖鞋滿龍虎山追著他揍。
人比人氣死人,現在張玄笠怎麽看張胤怎麽不順眼。
“你怎麽這麽廢物啊?”張玄笠幽幽地問了一句。
張胤一瞪眼,就要反駁,說自己乃仙帝轉世,不日就能重回巔峰。
可一想到數年前自己曾突發奇想,告訴二叔自己其實是活出了第二世的神王,然後被張玄笠懷疑被奪舍,貼滿了符,綁在天師殿外曬了三天太陽,就硬生生把話吞了進去。
“我是廢物。”他擠出了這句話。
張玄笠失望地搖頭,冷冷地看著張胤:
“告訴你一件事,薑禮剛剛從商城裡兌換了一枚引氣丹,似乎是想要練出天地靈氣,修煉第二種體系,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就能補上作為馭鬼者本體孱弱的短板,到那個時候,所謂的大派天才們就該頭疼了。”
張胤眨了眨眼:“我覺得還好啊。”
張玄笠張了張嘴,還是沒忍心說出那句話。
在我這裡,你和天才二字早就已經漸行漸遠了...
不過張胤說的也確實是實話,從初二那年開始,修行對他來說就已經可有可無了,絲毫沒有過去那種銳氣,滿腦子都是紙片人老婆。
紅塵煉心一途,一開始張胤就已經敗北了。
“那我以後是不是要離他遠點,心思這麽深沉,肯定心理陰暗,我這樣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可是會被吃乾抹淨的。”張胤有些擔心。
自動忽略了張胤詭異到極點的形容詞,張玄笠一巴掌呼過去:“我發現你特麽是真虎啊,這可是正統的馭鬼術傳人,不比我們天師府的符道和雷法弱,尋常人巴不得和這樣的人結下善緣。
你是他剛剛出道結識的人,如果你和他搞好關系,他的師父因為你們的關系而與我們天師府親近,成為我們的助力,我們在聯盟裡的地位會比現在還要高。
還有,這件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茅山的人,對於完整的馭鬼術,他們肯定會勢在必得,如果做出了什麽傷害薑禮的事情,被他師父知道了,撇開茅山不談,發現了這個秘密的我們,肯定免不了一堆麻煩。
雖然我們天師府不怕事,但是也不想惹上無妄之災。”
“道理我都懂,可是...”張胤有些為難:“可是我是男的啊,和他搞關系什麽的,不好吧?”
“你特麽到底一天在想些什麽?”強撐著高人風范的張玄笠終於破防了,按住張胤狠狠的揍了一頓,慘叫聲傳遍了天師府。
張玄笠的親傳弟子們聞聲來到張胤院子外,似乎在猶豫需不需要進來拉架。
“小師弟怎麽又惹師父不高興了?”
“不知道,每次原因都不一樣。”
“而且千奇百怪。”
“小師弟著實讓人猜不透。”
“青岩師兄呢?讓他來勸勸師父?雖然他不是師父的弟子,但是比我們還受看重,應該能勸住吧?”
“青岩師兄?我剛剛遇到他了,叫他一起來,他拒絕了,還說了一句話。”
“青岩師兄怎麽說?”
“他說他習以為常了,小師弟有時候確實該揍,讓我們別操心。”
“啊這樣啊,青岩師兄都這麽說了,那我們撤吧。”
“撤!”
眾人達成共識,自己的師父只是在替天行道。
十分鍾後,房間內,張玄笠在床上盤坐,閉目養神,而張胤哼哼唧唧地念誦金光神咒療傷。
“我就在這裡守著你修煉,我會叫青岩每天送飯菜過來,等什麽時候你摸到煉谷化精的門檻,我再離開。”
張玄笠淡淡地說。
而張胤聽到這話,仿佛落入無底深淵,心裡對薑禮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好感徹底崩碎。
不過他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脫身的辦法。
本來想留到保底警告的時候用來裝逼的,但你卻苦苦相逼,算了,我不裝了,我攤牌啦。
“二叔,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
張胤站了起來,難得的一臉正經。
“哦?”張玄笠微微睜了睜眼睛:“如果是想找理由把我支走,那就大可不必了,除非你爹死外面了,要我們去奔喪,那就另說,其他不管發生什麽事,說守著你,就守著你,懂?”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雖然昨天我的保底被薑禮搶先完成,但是經過我的嚴密調查,我似乎發現了第二殯儀館出現了強大遊魂的真相。”
張胤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心裡卻十分自信,這個結論一定能將張玄笠支開,這是陽謀,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似乎有人在倒賣殯儀館的身份未知的屍體,在尋找買家的過程中,讓長時間存放的屍體產生了濃重的怨氣。”
果然,張玄笠陡然睜開眼,臉色不太好看:“你為什麽昨天晚上不告訴我?”
“昨天晚上回來看你院子的燈都關了,想著你都睡了,就不打擾你,今天再告訴你,沒想到我剛醒你就來了。”
張胤面露擔憂之色:
“二叔啊,你可得趕快叫人仔仔細細地調查一遍啊,如果情況屬實,不解決這個源頭,以後很可能誕生更多新的遊魂禍亂人間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