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禮將手覆蓋在鬼王的頭上，微微發力，鬼王便覺得渾身的力量正在被剝離出自己的身體。

“做好人會死，做壞人也會死，我不明白...”

鬼王不再掙扎，聲音十分疲憊。

薑禮輕輕歎了口氣:“因為你太過極端。”

鬼王的軀體逐漸變得虛幻，似乎風一吹，便會消散。

它怔怔地看向薑禮:“什麽叫極端?”

薑禮意味深長地說:“這種事情見得多了，我隻想說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過多解釋，畢竟自己知道就好，細細品吧。

你也別來問我怎麽了，利益牽扯太大，說了對你我都沒好處，當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說這裡面水很深，牽扯到很多東西。

詳細情況你自己是很難找的，網上大部分已經刪除乾淨了，所以我只能說懂的都懂，你懂我意思吧?”

鬼王愣住了，面目變得有些猙獰，似乎在以最後的氣力思考薑禮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但它注定想不明白。

直到它的力量徹底被薑禮抽出，從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它還是沒有想通。

親手送自己去見閻王的這個年輕人，究竟說了什麽。

“你剛剛說的話， 是什麽意思?”

左子桓眉眼間充滿了迷惑，他覺得好像懂了什麽， 又好像什麽都沒懂。

薑禮聳聳肩:“懂了就是懂了， 不懂也沒辦法強求， 得靠你自己來悟。”

“這...”左子桓點點頭，去一邊悟去了。

從頭到尾注視著鬼王消失的執行官似乎想起了什麽:

“老大， 我聽說它生前似乎是因為幫了別人反而被訛，實在沒辦法承擔賠償，還被網絡暴力， 所以死後剛剛變成鬼怨氣就比我們這樣的鬼高出一大截，最後一步步變成鬼王的。”

薑禮了然，歎息一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宋嫻似乎有些不忍心:“薑禮哥哥，那我們算不算錯怪了好人?”

“好人?”

薑禮忍不住笑出了聲:“哪有好人家裡這麽多人皮的啊。”

他擔心善良且因為年紀小難辨是非的宋嫻因為這件事心裡產生陰影和自我懷疑， 勸誡道: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美好的，所以美好才是值得我們追求的東西。

它得到如今這樣的下場，只是它生前付出的美好給予的是一個內心醜陋的人，死後作惡又正好碰到了我， 頂多算是運氣不好。

盡管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壞人也並非一定有惡報，但這些都不是影響我們自身判斷的因素， 更不是我們放棄對美好的追求反而行惡的理由。

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不要因為其他原因改變自己的原則，你明白了嗎?”

宋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像明白了， 總之以後不管怎麽樣，我都會當好人的。”

薑禮滿意地揉了揉宋嫻的腦袋。

一邊的左子桓眼睛都紅了，憑什麽對宋嫻就講得這麽清楚， 到自己這裡就一句懂的都懂，這不公平！

見宋嫻一副沉思之色， 薑禮走到了左子桓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和你不一樣，從小沒有見識過世間的黑暗， 別看她這麽能打，實際上還是溫室中的花朵， 所以只能這麽引導她。

但你不一樣， 你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經歷過的苦楚肯定不少，所以我接下來跟你說的才是最根本的問題所在。”

左子桓抬頭看向薑禮，不解地眨眨眼。

薑禮靠近左子桓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小聲說道:

“歸根結底，還是它太過弱小，

生前沒有給對方一巴掌甩一句‘別寄吧給臉不要臉’和逆轉輿論的能力，死後也不能奈何我們半點。不幸的本質，不就是沒有能力改變現狀嗎?

合理的權益被剝奪，但不想辦法搶回來，反而選擇逃避，最後的結果就是到死都還在糾結好人和壞人，不僅可憐，更加可悲。”

左子桓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第一次認識面前的薑禮。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薑禮渴望強大，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時刻保持從容。

薑禮並不知道他的形象在左子桓心裡又變得高大一分，更不知道左子桓對自己的誤解在跑偏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只是松了一口氣，心裡默默盤算著該用什麽辦法去聯盟騙獎勵比較合理。

......

薑禮坐在早餐店裡，邊吃著餛飩邊看著早餐店電視裡播放的早間新聞，在確定貼上隱匿咒之後沒人目睹到自己後，終於放下心來。

善後的工作交給了左子桓，估計得過個一兩天左子桓才能將江口區的所有鬼怪改造完畢。

剩下的都是些小魚小蝦，薑禮雖然放心，但為了保險起見，留下了宋嫻協助左子桓。

至於他，畢竟他是人，有可能被其他人看見，所以乾脆回到了住所，等左子桓那邊完事兒了再作打算。

不過昨晚的收獲薑禮還是十分滿意的，江城市一共九個區， 六個市區，三個郊區，現在自己相當於已經掌握了大半個郊區， 農村包圍城市已經指日可待了。

除此之外，鬼王蘊含的力量也非同小可，一晚上便穩固了薑禮初入人級化精的根基，再也沒有剛剛晉升時的滯澀感。

“這樣下去，三個月內達到巔峰應該是綽綽有余了，到時候再去一趟終南山，收獲劉老對我的愛，未來可期，未來可期呀。”

薑禮吃著餛飩，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夥子，你看這種新聞是怎麽能笑出聲來的啊?”

一旁的食客見薑禮一副竊喜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叱責道。

薑禮一愣，循著聲音看了過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滿頭花白的老頭子。

“我為什麽不可以笑?”薑禮覺得有些奇怪。

“看見自己生活的城市發生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你一點兒也不為此擔心就算了，居然還發笑，這不是缺乏社會責任感是什麽?”

老頭子痛心疾首地說道。

周圍的食客被兩人的對話吸引了注意，紛紛看了過來，當看到說話的老頭時，心裡都明白了，這老頭平時看不慣這看不慣那的，總是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估計又是抓住什麽由頭教訓起人來了。

“我也沒說是看新聞看笑的啊，突然想起高興的事情不可以嗎?”

薑禮樂了，自己笑不笑都要管，這老頭子真有意思。

老頭子氣得拍了拍桌子，站在道德至高處對薑禮指指點點:

“我明明看到你看著新聞笑的，還想狡辯，我們國家就是因為有這麽多你這樣的年輕人，把國家大事當作樂子，這代人才會如此不思進取，難以成為國家棟梁！”

薑禮皺了皺眉頭，好家夥，越說越來勁兒了，還上綱上線了是吧?

不過他也沒有發作，只是恭敬地問道:“請問老爺子尊姓大名?”

“怎麽?難不成還想罵我?哼，我還就不信了，我叫衛大明，你想怎麽樣?”

老頭子義憤填膺。

周圍的食客搖了搖頭，有人見薑禮掏出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好心勸道:“哥們兒，衛老爺子就這樣，正直得很，你服個軟就過去了。”

說話的這人瘋狂朝薑禮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和這老頭慪氣。

可薑禮擺了擺手，衝說話的人笑了笑，繼續低頭看著手機。

食客們沒了吃東西的心思，紛紛放下筷子，想看看薑禮要做什麽。

甚至已經有愛看熱鬧的老婆婆給老姐妹們發信息，說老憤青衛老頭又和人吵起來了，讓她們趕快來看熱鬧。

衛大明見薑禮一直低著頭，一臉不屑:“以前也不是沒人在網上罵我，我告訴你，我不怕！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道歉！”

可誰知道，薑禮抬起頭，安撫道:“老爺子說笑了，哪能啊?我剛剛只是把您老人家的名字放網上搜了一下。”

“搜?你想搜個什麽?想人肉搜索?”衛大明揚著腦袋，對薑禮充滿了蔑視。

“不是，我就是見老爺子您對國家大事侃侃而談，心裡對您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忍不住去網上查了查相關資料。

老爺子，網上查不到你的貢獻也就算了，這江城的大會代表裡面，怎麽也沒有你啊?

是不喜歡嗎?”

薑禮一臉疑惑，還甩了甩手機，好像是在懷疑是不是手機出了問題。

衛大明表情一凝，隨後冷哼道:“不是大會代表就不能提倡年輕人要積極向上了嗎?”

積極向上?

周圍有食客憋著笑，誰不知道你就是喜歡教訓別人，賣弄自己的高深見解啊?

“能啊，太能了。”

薑禮肯定地點頭:

“但是老爺子你得思進取啊，不能說一把年紀了還不是國家的棟梁啊，你得為我這種不思進取的年輕人做榜樣才是啊。”

食客們已經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衛大明自然也聽懂了薑禮的意思，看著那些看笑話的食客們，一時之間有些下不來台，終於使出了終極奧義——倚老賣老。

“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有什麽資格教我做事?”

薑禮沒有反駁，一臉認真:

“老爺子對不起，是我說得太偏激了，就算您沒有任何貢獻，就算您也不是大會代表，就算被您從頭到位批評了一遍，我還是會向你學習。

我保證，等我老了，我也要當一個不做正事，每天在路上逮著年輕人教導他們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的人。

或許他們會怪我多管閑事，但我不怕，因為我一定會將您的話熟記於心，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語重心長地勸誡他們，我吃過的鹽比他們吃過的米都多，相信他們就不敢再說什麽了。

況且有錯為什麽不能說呢?

就算我不會寫字，憑什麽不能罵別人寫的字難看呢?

老爺子您說是吧?”

薑禮一副虛心學習的樣子，真誠地看著衛大明。

衛大明被薑禮的陰陽怪氣給氣得說不出話來，撂下碗筷，什麽也沒說，直直走出了早餐店。

店主憋著笑大聲喊道:“沒付錢呢！”

但衛大明好像沒有聽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衛大明離開後，眾人也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有人朝著薑禮豎起大拇指:“這老頭平時喜歡逮著機會就找人理論，也不知道是為了彰顯他清高還是如何，我們多多少少都被他這麽說過。

脾氣好的道個歉，他能在街上邊樂邊晃一天，逢人就說一遍，較真的跟他講道理，他講不過就開始倚老賣老，逼得人家跟他道歉，他還是能樂一天。

不過今天估計見不到他了，恐怕得在家鬱悶一整天咯。

小夥子，解氣，哈哈哈。”

薑禮吃完最後兩個餛飩，無奈地攤攤手:“明明都是從他那學到的東西，用在他身上這老爺子還急眼了，真是的。”

店主一直扒在櫃台上看笑話，見到居然有人能治衛大明，也是一高興:

“兄弟，以後你來吃早餐我給你打折，衛大明在的時候你來吃免單。”

小店裡的食客們看向店主的眼神也古怪起來，好家夥，除了這小子，這老板也是蔫壞蔫壞的。

惡心過衛大明之後，薑禮的心情變得十分愉快。

“果然，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就能獲得雙倍的快樂，鬼王，你看到了嗎，我隻教一遍！”

薑禮沒有察覺，自己正朝著靈樂的方向一點點靠近......

另一邊，江城陰暗潮濕的排水系統中，四隻惡鬼正聚集在一起，密謀著什麽。

盡管它們實力差距不大，對彼此都十分忌憚和敵視，但最近發生的事還是讓它們不得不聯合到了一起。

“西定區和江口區的鬼王，似乎都消亡了。”

“我聽說了，一個叫蛸的鬼王接手了這兩個區，聽說他對我們還有企圖。”

“真麻煩，經常面對那些會法術的怪人就算了，現在又出來個危險的同類。”

“怎麽辦，江口區那個瘋子你們不是沒見過，比我們任何一個都要強，連它都被收拾了，我們如果不統一戰線，肯定會被逐個擊破的。”

“能怎麽辦?不想死就一起做掉他！”

“我得先跟你們說件事，有幾個不願意順從他的小鬼昨晚跑到了我的領地，告訴了我一個消息...”

“別賣關子，快說！”

“什麽時候了，知道什麽就快說吧！”

“我明白了，如果消息屬實並且有用，我把靠近你那邊的那個鬼村讓給你。”

“呵，什麽時候了還耍心機，給你二十個小鬼。”

“我也是，快說吧。”

“那好，那我就說了，江口區那個瘋子所在的地方，全部變成了廢墟，聽說不知道是蛸使了什麽手段，三十多層高的爛尾樓直接被摧毀了，現場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

“......”

“你能做到嗎?”

“開什麽玩笑，當然不行，我要是能做到這一步，早就離開江城，去深山老林裡投靠那些真正的鬼王了。”

“那怎麽辦，我們加在一起恐怕也打不過吧?”

“嗯，不能硬碰硬，得制定一個計劃，最好能偷襲。”

“他現在似乎在忙著接盤，我們還有時間，等到他騰出手來，恐怕就要來對付我們了。”

“不急，或許可以來一個釜底抽薪。”

“怎麽說?”

“你們成為鬼王以後肯定察覺到，手底下的小鬼越多，我們能接收到的怨氣也就越足，他肯定也是一樣，如果我們能把他手下那些小鬼全部抓來，以此要挾他，我們不僅會安全，以後說不定還能多一個炮灰，等那些怪人再來圍剿我們的時候，就能讓他出去打頭陣！”

“好辦法，這相當於斷了他的活路，如果他不想越來越弱，就必須聽我們的話，如果不聽，只要我們躲過一段時間，等他變弱了，到時候他也奈何不得我們了。”

“嗯，可行。”

“都聽好了，這次的事情關系到我們的生死存亡，誰暗地裡使絆子， 下場我就不多說了。”

“放心，都懂分寸。”

“那就這樣吧。”

一個針對左子桓的計劃，就這樣逐漸成型了。

而此時，左子桓正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宋嫻在一旁環抱著雙手，搖了搖頭:“真沒用。”

左子桓不服氣地回道:“幾百個鬼怪全部改造呢！要不你來試試?”

“怎麽說話呢?”

宋嫻秀眉一豎，左子桓瞬間慫了。

“沒有，我是說宋嫻姐你在旁邊看了一天，一定很累了，辛苦你了。”

經過一整天的努力，左子桓終於徹底改造了兩個區的所有鬼怪，這也標志著薑禮給江城改姓的計劃，已經成功邁出了第一步。

“那之後該怎麽做，薑禮哥哥跟你說了嗎?”

宋嫻將左子桓從地上扶起來，問道。

雖然一開始宋嫻對於左子桓把薑禮打得受了重傷一事耿耿於懷，但是兩人在薑禮的識海相處許久，再加上薑禮也不在意了，盡管宋嫻還是時不時會欺負左子桓，不過已經把他當作了同伴。

所以雖然嘴上擠兌，但對待左子桓還是十分關照的。

左子桓點了點頭:“接下來就該把目標放到其他鬼王的身上了，如果它們識相，我們自然也省事，如果不識相，耍些花招，到時候就不是接受改造這麽簡單了。”

……

PS.感謝書友大聖齋的5000點幣打賞，日照香爐生紫煙，大聖就是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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