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好不容易跟導師磨完開題報告，計算著時間，薑離收起書包離開宿舍。

　　走出校門，騎上路邊的共享單車，抬頭就見不遠處的路邊站著個長發白裙的女孩兒。

　　“薑離。”

　　“認錯人了。”

　　薑離騎著自行車，面無表情的路過。

　　女鬼:……

　　“你一定是薑離。”

　　微怔片刻，女鬼趕緊追上他。

　　“都說你認錯人了。”薑離碾了碾牙，猛蹬兩腳，開始加速。

　　她找上自己做什麽?他又幫不了她，就算有什麽冤屈，也得去找個有能力的不是。

　　“不會認錯，沈瀟瀟跟我提到過你。”

　　十字路口處，薑離驟然捏住刹車，跟在身後的女鬼差點沒直接衝出去。

　　“然後呢，你到底為什麽找我。”提及沈瀟瀟，薑離就想起了昨天在醫院看到的一幕。

　　她跟沈瀟瀟應該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又為什麽要去纏著沈瀟瀟。

　　“是沈瀟瀟害死了我。”

　　看到信號燈變綠，薑離猛吸一口氣，再次蹬起自行車，“且不說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找我也沒用。”

　　誰說鬼話就一定是真的，他就見過滿嘴謊話的小鬼，害的他被老頭子滿院子攆。

　　再說了，那些罪魁禍首都已經被警方逮捕歸案，她就算有怨氣，也該去找那些人作祟才對，而不是去找自己的朋友。

　　“如果我說是沈瀟瀟叫那些人傷害了我，你信麽。”

　　臨近醫院附近，聽到這句話，薑離再次刹停。

　　“你這話什麽意思。”

　　那件事是瀟瀟做的?

　　不，絕對不可能。

　　瀟瀟就算有些任性妄為，也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呵！你們果然都不信。”

　　女鬼看到他眼底的詫異和不可置信，一雙漂亮的眼睛慢慢變得空洞無神，她早該知道，任憑誰都不會相信，她最好的朋友竟會對自己做出那樣的事。

　　可事實就是如此！

　　就是她沈瀟瀟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些人凌辱。

　　女鬼失望至極，不等薑離再開口，轉瞬消失，而在她消失的刹那，身上的白裙逐漸染成緋色。

　　薑離內心掙扎許久，最後停下車腳步一彎，拐進了醫院住院部，一口氣上了7樓，直到704室門前方冷靜下來。

　　雖然一直告誡自己鬼話不可信，但一聽到女孩兒墜樓的事與沈瀟瀟有關，他還是忍不住想來問一問。

　　如果真的有關，哪怕是為了女孩兒能夠得到安息，他都希望瀟瀟能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去自首。

　　站在門前猶豫許久，最終還是叩響了房門，聽到裡頭傳來一聲“請進”，握著把手推開門。

　　此刻，沈媽媽恰巧出去了，病房裡就只剩一個剛清醒過來的沈瀟瀟。

　　“薑離！你是來看我的麽。”沈瀟瀟靠在病床上，見是他來了，眉眼微彎，帶著點高興。

　　病床旁的床頭櫃上還放著他昨日帶來的果籃。

　　“身體好些了麽?”

　　沈瀟瀟放下手機，笑著點了點頭，“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了。”

　　想起他昨日來時看到的，薑離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皺了下眉頭，昨日瞧著還挺嚴重的，怎麽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瀟瀟，我前幾日看到了一則新聞。”薑離試探著將小夢的事說出來，眼尖地發現她的臉色有一瞬間變了，

只是那個瞬間太短，隻眨了下眼又恢復成原先的樣子。　　“那個女孩兒，以前好像是你們高中的，你……認識麽。”

　　話音落下，病房裡就像是被誰按下了暫停鍵，靜的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沈瀟瀟也在這時徹底變了臉，再次開口時的聲音明顯上揚了兩個調。

　　“當然認識，那是我們班的班花趙夢。你也看到她跳下去的樣子了?是不是很醜?”

　　“真是醜死了。”

　　那一刻，薑離驟然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這句話竟會是從她口中說出來。

　　冷。

　　真冷。

　　寒意浸透全身。

　　像是墜入了冰窖。

　　“瀟瀟……”

　　瞧她現在的表情和語氣，原本不信女鬼那句話的薑離開始動搖。

　　如果她真的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瀟瀟，你說實話，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沈瀟瀟就只是笑，沒有再說話。

　　“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白裙漸染鮮紅的趙夢遊離在窗外，死死盯著床上的人，滿眼睜的通紅。

　　要不是沈瀟瀟那個好母親在枕下壓了張符，她現在就能立刻進來弄死她！

　　“沈瀟瀟，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趙夢飄在窗外不停叫囂。

　　曾經親密無間的好友瞬間分崩離析，成為死敵。

　　薑離望向窗外，試探著握住笑個不停的人，哪怕再次觸碰，也只能看到趙夢死前最後一幕。

　　“瀟瀟，如果你真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去自首好不好。”

　　她還年輕，還有重來的機會。

　　如果她去自首，趙夢看到她對自己的悔意，也許能放下恨意，輪回轉世。

　　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她就要變成厲鬼了。

　　沈瀟瀟的眼神愈漸空洞，看著他滿臉地不解，“我為什麽要去自首?我什麽都沒做錯啊。”

　　她猛地推開薑離，像個瘋子，突然開始狂笑不止，很快，整間病房就只剩她淒厲刺耳的笑聲，聽得薑離趕緊捂住耳朵逃離。

　　那人絕對不是他所認識的沈瀟瀟，絕對。

　　他眼中的沈瀟瀟明明是……

　　直到出了醫院大門，薑離都還未從這件事中緩過來，完全無法想象從前那個，雖然有些執拗卻有情有義的沈瀟瀟會變成這樣。

　　但他現在什麽能力都沒有，什麽也幫不了，唯一能幫得了她們的，就只有……七爺。

　　對了！

　　他去找七爺不就行了。

　　薑離暫時將這件事壓在心底，離開醫院走兩步來到霧氣熏天的面館。

　　彼時，面館裡的人不算少，薑離特意環顧了一圈，這才發現來吃麵的都是些年輕人。

　　“老板，打包一份牛雜湯。”

　　他徑直走到點餐台，哈了口熱氣搓手，再次聞到牛雜湯的味道，肚裡的饞蟲又被勾了上來，但一想到墨歸和七爺的話，又連連搖了搖頭。

　　“今天怎麽不在店裡吃了?”店老板手腳麻利地給他裝了一碗，不以為意地問道。

　　薑離卻是心中一驚，愣了片刻，笑著撓了撓脖子，“老板的牛雜湯實在是太好喝了，我帶回去給哥哥也嘗嘗。”

　　“哦，那感情好啊。對了，你哥哥多大了?”

　　“……27。”

　　聽到他哥哥才27，店老板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裝好湯遞給他。

　　“要是覺得好喝，再來啊。”

　　“一定，一定。”

　　薑離付了錢，提著袋子離開。

　　走出面館，想起老板意味深長地笑容，寒風拂面，不禁打了個寒顫。

　　奇怪，昨天來的時候怎麽沒發現，這店老板笑起來的樣子著實有些古怪。

　　就像是……

　　薑離一時有些想不起來像誰，隻覺得那抹笑容十分眼熟，感覺不久前曾見到過。

　　目送人走後沒多久，店老板倏然落下嘴角走到後廚，方才還在沈瀟瀟病房窗外叫囂的趙夢就站在一口大鐵鍋前，神情呆滯地握著鐵杓攪和濃稠的牛雜湯。

　　“再有兩天就要完成了。”

　　店老板毫不憐惜地拎起她的頭髮，伸出粗大的舌頭舔了舔嘴角。

　　這可是他精心培育的食物，一定能成功。

　　——

　　薑離將牛雜湯帶進三青閣，剛打開蓋子，嗅覺靈敏的墨歸連忙捂住口鼻，退到角落差點越牆逃離。

　　“趕緊蓋上，蓋上。”

　　這味道也太臭了。

　　如果說墨歸覺得臭，他還可以理解妖和人聞到的味道或許不一樣，但看到七爺也離的遠遠地，他就知道這碗牛雜湯十有八九是真的有問題。

　　“果然如此。”

　　七爺瞄了眼那碗湯，果真如他想的一樣，“這湯是用屍體的一部分作為底料，再加上九個死了超過三年的老鬼熬煮而成，怪不得開在醫院附近。”

　　就算從屍體身上偷取一部分也無人察覺，再加上醫院裡的鬼魂甚多，隨便找一找，都能找到死了三年以上的。

　　食材都不難弄到。

　　薑離聽他自言自語這麽一句，臉色瞬間青綠交加，想起自己居然還曾喝過一小碗，趕緊捂著嘴蹲到牆角。

　　先讓他吐一吐再說。

　　“為什麽要煮這種東西?”

　　給他們吃這種東西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難道僅是吃起來香， 好賺錢?

　　“既然專門賣給年輕人，理由自然就只有一種，吸收陽氣。”

　　至純陽氣加上戾氣極重的厲鬼，對於修鬼道的人或是百鬼王來說，都是絕佳的滋補食材。

　　七爺雙手交疊，不時撥弄著拇指，思忖片刻，拿出手機隨手撥出個號碼。

　　電話響不過三秒，對方便接了。

　　“通知所有在永溪活動的人，百鬼王現身了。”

　　這種迂回的做法，不太像是修鬼道的人所為，他們也不敢在永溪市內光明正大地開設店鋪，唯有百鬼王才敢乾這種事。

　　“地點……”他回頭看了眼薑離。

　　“長，長青路有福面館，濟生醫院北大門西側第四家。”被墨歸推了兩下反應過來的薑離立即道。

　　通知下去後，七爺隨即掛斷電話。

　　“您剛剛說戾氣極重的厲鬼也是食材之一?”

　　來不及多想，薑離趕緊將今天遇到趙夢的事告訴七爺。

　　雖說不一定是趙夢，但他在醫院看到的幽魂裡，就屬她戾氣最重了。

　　那女孩兒本身就夠慘的了，要是再被當做食材，豈不就跟魂飛魄散一樣，再沒有轉世的機會了?

　　“七爺，咱們趕緊走吧。”

　　他不問也知道，百鬼王應該很厲害，這麽厲害的鬼自然得請七爺出面。

　　“走?不過一隻小小的百鬼王也需要我動手?”

　　薑離:???

　　為什麽他好像聽出了一絲高傲的語氣，那可是百鬼王誒，他長這麽大就見過一隻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