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枇杷院後,薑青玉的內心並不平靜。
從拒北王對待楚國皇室的態度以及藏匿在言語間的鋒芒來看,他似乎正在籌劃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為了這件事,他甚至每年都會服下一粒有問題的九轉金丹,以此來減少皇室對王府的猜疑。
其城府之深,簡直讓人骨寒毛豎!
“忍辱負重十幾年,明知丹藥有問題也裝作不知服下,說什麽是時候未到,故弄玄虛……”
薑青玉不滿道:
“老狐狸,居然說三個兒子裡,就屬我最像他?”
“哼,荒謬。”
“本公子明明那麽單純!”
……
一炷香後。
薑青玉邁進了紫煙院的大門。
丫頭小滿正坐在屋簷下看書,雙手撐著下巴,時不時捂著臉發出一兩聲“哼哼唧唧”的怪笑,看上去頗為詭異。
由於看書太過專注,以至於自家公子走到了身前似乎都沒有察覺。
“哎呀——”
“公子,你又打我!”
小丫頭捂著書本委屈抬頭。
薑青玉輕唔一聲,下意識瞥了一眼書,卻是瞄到了“心狠手辣小王爺”、“失憶清冷大美人”等字眼。
“你喜歡看這個?”
他很是費解。
這男主人設……
和自己也不搭邊啊?
小丫頭紅著臉把書本合上,推著薑青玉的雙腿道:
“公子,飯已經煮好了,你趕緊去吃飯然後洗洗睡吧!”
“對了,忘了和你說了,立春姐在我枕頭底下留了四百五十二兩銀子,您要用趕緊拿走!”
“不要讓小滿管錢,我是個存不住錢的人,今日下午,已經有三個銅板被我拿去買糖葫蘆吃了!”
薑青玉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大度道:
“錢都歸你了。”
“你想怎麽花都行,只要別把本公子餓死就成。”
小丫頭眨了眨大眼睛,欣喜道:
“真的麽?”
“公子,我剛聽說鏡水閣出了一批新書,是寫小侯爺和丫鬟私奔的,很搶手!”
她起身往院子外奔去:
“我這就去買,晚了就買不到了!”
“公子,你吃完飯記著不用洗碗,等我回來讀完書會洗的!”
“……”
薑青玉佇立在原地,一臉無奈。
小丫頭,照你這瘋魔的狀態……
若是有一日你讀言情小說頓悟先天,本公子也一定不會覺得奇怪。
……
這一日晚上。
紫煙院的一主一仆都離開了院子。
薑青玉的陰身來到了將軍醉的第六層,見到了正在煮第二壺茶的丫鬟“驚蟄”。
也就是青樓的幕後老板娘,夢人。
今日的夢人穿了一件輕紗薄裙,肌膚若隱若現,頭髮垂在肩上,濕漉漉的,似是剛出浴不久。
盡管其人未施粉黛,卻仍有傾城之姿,身上散發著比佳釀更讓人沉醉的清香。
屋內,一主一仆席地而坐。
“公子方才不會在窗外等了一炷香吧?”
夢人言語輕佻:
“倒是個真君子呢!”
她把“真”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嘲諷什麽。
然而,薑青玉卻是面不改色,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
“沒有的事!”
“本公子來的時候,你已經在煮第二壺……不對,是第一壺茶了!”
夢人捂嘴一笑,
沒有去糾結公子何時到的問題,而是扯到了正題: “公子此次前來,是為了正經事麽?”
薑青玉低頭掩飾了一下尷尬的神情,義正嚴辭道:
“本公子哪一次來不是為了正經事?”
“至於這一次,是為了冬獵大比,我需要地府的幫助。”
夢人沏了一杯茶,並往前一遞:
“公子是地府之主閻羅,但有所需,下令便是,奴婢和其余人一定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薑青玉接過茶杯,輕輕搖頭:
“沒那麽嚴重,地府正處於蟄伏發展期,此時並不適合揚名天下,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至於我要你們做的事……”
“說難不難,說簡單倒也並不簡單。”
他停頓了一下,品了一口茶,然後又接著道:
“幾日前,我和一位狄人做了一筆交易,讓他去草原上拉出一支兩萬鐵騎的軍隊,日後可以為我所用。”
“原本我只是想著隨手埋下一顆暗子,或許幾年後有什麽奇效,卻不想父王要在一個多月後舉辦冬獵大比,以征討北狄斬獲的軍功來決出王位繼承人。”
夢人心靈性慧,一下便猜出了薑青玉的來意:
“所以公子是想提前啟動這一顆暗子?”
薑青玉點頭承認:
“不錯。”
“可如今這一枚暗子只有後天七品的武學修為,在部落裡更是被其他人視為頭腦有問題的蠢貨,所以只是一枚死子。”
夢人神情玩味:
“這頭蠢貨是狄族古爾部落的六王子古爾根吧?”
“我聽說他在王府欺辱了公子,更是打砸了你的臥房,以公子的心性,居然會讓他活著走出王城?”
“……”
薑青玉輕哼一聲:
“你一定對本公子的心性有什麽誤解!”
夢人掩嘴一笑,稍一思量,便有了注意:
“一個月內湊足一支兩萬人的鐵騎,以地府眼下的實力可做不到。”
“但扶持一個蠢貨成為某個中等部落的王,再幫他入贅某個大部落,掌握一支數千精銳的兵權,倒也並非不能做到。”
此言一出,薑青玉頓時拍手稱讚:
“那本公子便先替古爾根那個莽夫多謝夢人姑娘做媒了!”
有一支數千精兵做內應,他在冬獵大比中拔得頭籌的把握也就更大了。
至於古爾根……
自己幫他尋了個暖被窩生娃娃的老婆,這不得在原先的承諾上再加一萬鐵騎?
然而,出了主意的夢人卻並不欣喜,反而面帶愁容:
“扶持一個傀儡罷了, 這幾年類似的事情我也做了不少,倒也算是輕車熟路。”
“只是……”
“公子,奴婢不得不提醒一句,以您眼下的狀態其實並不適合外出北上,參加冬獵大比。”
“畢竟,您肉身孱弱,外出的風險遠遠大於收益,稍有不慎,怕是會……”
剩下的話夢人沒有說完。
可意思卻已不言而喻。
只聽她接著規勸道:
“奴婢不懂,公子從不貪戀權勢,為何這一次偏偏要參加大比?”
“我們已經蟄伏了十二年,只需再熬幾年,等到地府勢力再壯大一些,等到公子陰身堪比摘星境!”
“屆時,地府便可成為和花滿樓、隕星閣同一層次的頂尖勢力,公子超脫於皇權之上,豈不比做王爺替景氏一脈守江山更為逍遙自在?”
“……”
薑青玉沉默不語。
作為一個合格的丫鬟,夢人大多時候出謀劃策隻考慮自己和地府的利益,但她卻忘了,自己除了地府之主外,還是拒北王府的四公子。
他歎息一聲,無奈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
“可是……”
“我畢竟是薑秋水的兒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王位落到蔣氏一族的手中。”
他又瞄了一眼夢人,見對方雙眸閃過一縷殺機,不禁搖了搖頭:
“你也不必再勸了,薑青劍畢竟是我的二哥,殺了他,父王非得瘋了不可。”
“況且……”
“這一次大比,我會做足準備,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