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桐野茜向後躲避,紅子放下噴頭,各自手忙腳亂了一陣。
“抱歉!”
“沒事的啦……”
盡管很快躲避,桐野茜的吊帶衫和熱褲還是被淋濕了不少,卻沒有太在意,只是對她的反應有些驚訝。
紅子比她更加驚訝。
“……成為宗谷的家人?”
“嗯?就和鈴一樣。”桐野茜隨口道。看著還在噴水的噴頭,她又看了看有些茫然和焦急的紅子,“要不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不行。”紅子立即拒絕,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眼前的事情,又找補了一句:“自己動手有洗不到的死角,還是讓我來幫你吧。轉過去。”
“好吧。”
桐野茜轉過身,又回頭看著她:“後面應該沒沾到多少吧?”
紅子舉起噴頭,衝洗著左邊的大腿,“不多。”
“索性洗個澡算了。”桐野茜忽然說道,“衣服都已經濕了。”
紅子點了點頭,起身關了噴頭,準備出去。
“紅子不一起洗嗎?”
“誒……”她怔了一下,轉念一想,很快答應下來,“好。”
她去給浴缸放水,桐野茜走到浴室門口,“宗谷——”
他很快出現,在客廳門口探著腦袋看她:“怎麽了?”
“我要洗澡。”
“這個時間?隨便你吧。”
她接著說道:“紅子也要洗。”
宗谷也不意外,“隨便你們。”
“所以宗谷去幫我們拿一下要換的衣服吧,我和紅子都已經脫光了。”
“……”
宗谷抿了下唇,浴室裡傳來紅子的聲音:“茜!對他說什麽呢——”
“自己拿。”
無視桐野茜的抱怨,他轉身回了客廳。
“就像在使喚男朋友一樣。”朝霧鈴說道,“雖然她自己還沒有這樣的意識。”
“……”
宗谷當作沒聽見,在緣側坐下。
她也坐過來,沒再說別的什麽,一起望著他眼中的混沌天空。
拿了衣服下樓,路過客廳,看著外面一高一低兩道背對著的身影,桐野茜發現自己心裡那種躁動不安的感覺忽然平息了許多。
“家人麽……”
她在無意識地回避著讓自己不安的想法。
回到浴室,浴缸裡的熱水也放得差不多了。
“這種溫度差不多了吧。”
“我試試……可以哦。”
桐野茜和紅子脫了衣物,分別衝洗乾淨身體,然後坐進浴缸裡。
“感覺到了鄉下,作息都變亂了,昨天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洗的澡呢。”桐野茜說道。
紅子坐在另一邊,想起昨天三人一起洗澡的情形,臉上露出微笑,可隨之而來的就是之後她與朝霧鈴的單獨對談,笑容又消退得一點不剩。
“媽媽剛才說,後天過來接我們。”她突兀地說道。
“是嗎。”
桐野茜靠著浴缸,身體放松下來,“那還有兩天呢。”
“嗯……”
“紅子回去之後,接下來就要去北海道了吧。”
“大概吧。”
她對早已安排好的旅行已經失去了興致。
“我已經不想去了……”/“記得給我帶紀念品哦。”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愣。
“誒?”
“我舍不得離開茜。”紅子找補得很快,“要跟你分開一個星期,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哈哈哈——”
桐野茜笑得很開心,“我會每天都給紅子發消息的。”
“嗯,說好了哦。”
“原來紅子這麽離不開我。”
紅子身體下滑,半張臉沒入水裡,過了一會兒吐出一串氣泡。
“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桐野茜臉上的笑容沒有間斷,“嗯~”
她繼續下滑,整個人都沒入水中。
耳畔的轟鳴像是錯覺。她睜著眼,看著模湖又扭曲的水上世界,一切都在晃動,一切都在動搖。
兩隻手朝她伸了過來。
嘩啦。
被拉著重新浮出水面,紅子深深吸了口氣。在臉上抹了一把,她趴到了浴缸的邊沿。
桐野茜也趴了過來,跟她擠在一起。
“茜有什麽打算嗎?”
“什麽?”
紅子扭頭,“我去北海道、宗谷去關東的這幾天。”
桐野茜想了想,“不知道。”
“如果宗谷真的不想帶我去關東的話,我就在家裡待著吧。”
她的語氣裡多少有些不樂意。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紅子說道,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不希望兩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變得更親密,還是單純不希望她影響宗谷的行程。
桐野茜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背靠著邊沿。
“我也知道的啦。”
紅子看著她的側臉,長發簡單地盤在腦後,耳畔幾縷青絲被水打濕,粘連在一起。
“茜現在好像越來越黏著宗谷了。”
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將這句話說出口,因此對她的反應也尤其在意。
“是嗎?”桐野茜果然愣了一下,“也沒有特別黏著吧,大家平時都待在一起呀。”
“但是茜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紅子沉默了一小會兒,“茜更主動一些。”
桐野茜想了想,“那是因為宗谷太懶散了?或者說除了神社那邊的事情,在其他事情上,他都喜歡被牽著鼻子走呢……唔,這樣說有點過分……宗谷更喜歡被動?”
她還想用別的說法來解釋,紅子表示自己已經理解,“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紅子又歎了口氣,“或許就是這樣吧。”
桐野茜半天沒說話,若有所思。
“茜?”
“我在想……宗谷去關東的時候,會和管原學姐一起嗎?”
紅子怔了一下,然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去考慮那位真正意義上的情敵的事情了。
“不知道……不過既然宗谷去關東,是為了他們那邊的事情,學姐很有可能也會一起去吧。”
桐野茜拍了拍面前的水,“我就知道。”
紅子也轉過身來,說道:“他們有正事要辦,不是去玩的。”
“這句話紅子剛才說過了。”
“啊……嗯。”
桐野茜弓起雙腿,身體往下滑了一些,腦袋枕在浴缸邊沿,望著小小的窗口發起了呆。
水聲作響,她捏住了胸口掛著的四葉草掛墜。
在思考時,她總喜歡握著或者捏著什麽,以前是護身符,現在護身符送給了宗谷,取而代之的便是宗谷回贈的這條掛墜。
紅子靠在一旁,沒有打擾,等待著她思考過後的問題或結論。
她有些忐忑。
桐野茜可能會宣布自己還是要跟著宗谷去關東,或者徹底放棄這個打算;也可能會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不是去關東這件事,而是宗谷,繼而聯想到更多……
比如這份在意的實質。
旁觀者固然清醒,而點醒迷茫的當局者的,往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線索,紅子忍不住開始反芻自己剛才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而桐野茜沒給她多想的機會,突然就開了口:
“如果宗谷剛才在那塊木板底下墊一塊石頭,不就能讓角度更平緩一些,然後就能讓更多的鯽魚遊上去了嗎?”
“……”
紅子承認自己剛才想得太多了。
有些緊繃的心情驟然舒緩,身體也跟著放松下來,她抬起雙腳,搭在浴缸的邊沿。
“可能附近找不到合適的石塊了吧,我看宗谷找了半天,才發現那塊石頭。”
桐野茜也學著她將雙腳搭了上來,發出遺憾的歎息:“那就沒辦法了。”
“底下墊著石塊,木板也更不容易固定,不是嗎?上遊的水一直在衝擊著呢。”紅子甚至認真考慮起了這件事。
“也對哦。”
她又想了想,才接受那是因地製宜的最佳選擇。
在浴缸裡泡了二十多分鍾,兩人才出來。
回到客廳,宗谷和朝霧鈴在緣側的地板上躺著,聽見動靜也沒有太多反應,只是仰了仰頭。
桐野茜大步走來,抬起腳丫在宗谷臉上晃了晃。他只是扭頭偏向一旁,手也懶得抬起。
她佔據了他身旁的另一個位置,紅子隻好坐在她邊上。
“洗個澡舒服多了。浴缸裡的水還沒有放掉哦,宗谷要去泡一會兒嗎?”
“不了,晚上再洗。”
“宗谷怎麽懶洋洋的。”
“你們倆要是再泡幾分鍾,我可能就睡著了。”
桐野茜也躺了下來,“明明上午就已經睡過了。”
“夏天就是這樣。”宗谷打了個呵欠,比剛才精神了一些,“尤其是下午,不做點什麽的話,很容易犯困。”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接下來要幹什麽?”
他看也不看她,“睡覺。”
“……沒意思。”
“你應該早點明白:無趣才是人生的常態。”
桐野茜最不願意接受的就是這一點,於是暫時不想搭理他。
騎行一大圈回來,又泡了二十多分鍾的澡,此時也才下午兩點多。坐了一小會兒,精力無處發泄,她一點也不困,只是迫切地想做些什麽。
“我們還是找點事情做吧。”
“我讚同,只要不算上我就行。”宗谷閉著眼睛回應道。
桐野茜有些不滿,“整天在家裡睡覺,我們跑這麽遠來到鄉下,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他睜開一隻眼:“不是來陪紅子外婆的嗎?”
“……”
她張了張嘴,立時啞火。
說到外婆,宗谷接著說道:“你要是實在無事可做,可以幫紅子的外婆去菜地裡看看,拔拔野草也好。”
桐野茜想了想,真的起身去找外婆了。
紅子回頭看了一會兒,佔據了她的位置。
“她不認識路,紅子帶她一起去吧。”宗谷又說道。
“不會,茜昨天去過菜地一次……”她忽然明白過來,“你想打發我走。”
“我的意思是有紅子跟著,她就算胡作非為,也不會太過分。”
紅子撇撇嘴,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茜還是知道分寸的。”
沒過一會兒,桐野茜拿著小鏟子和手套,從後面的倉庫走了過來。
“我去除草,你們要來嗎?”
宗谷和朝霧鈴都是搖頭,紅子看了看兩人,還是站起了身。
“等我一下,我去換鞋。”
桐野茜走近一點,用小鏟子刮了刮宗谷光著的腳底,“待在這裡不無聊嗎?”
“不無聊。”他挪了挪腳,“總要拿出一段時間用來沉澱,比如我現在就在想事情。”
“什麽事情?”她接著問道。
宗谷也接著編:“現在還不能說,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訴你。”
“哼,神神秘秘的。”
旁邊的朝霧鈴坐起身來,看著桐野茜:“跟你有關的事情。”
“咦?”
“……”
宗谷立即看了她一眼,而朝霧鈴也隻說了這麽一句,隨後便起身回客廳喝水去了。
“我的事情?”桐野茜看了看她,又看向同樣坐起來的宗谷。
“嗯……你不是覺得無聊嗎,我在想明天要做點什麽好。”
她露出笑容,“那要好好考慮哦,最好在我回來的時候就告訴我。”
“我會的。”
“別睡著了。”
“睡著了說明我想得深。”
她笑了一下,又忽然湊近許多,“我有件事想問宗谷。”
“……”
宗谷往後避了避,然後才問道:“什麽事?”
“宗谷過幾天去關東,會跟管原學姐一起去嗎?去多久,哪天回來?”
他怔了一下,說道:“我去關東是為了……”
“——是為了正經事,對吧?我早就知道了。”桐野茜在他臉上揮舞著小鏟子,以表達自己的不滿,“你緊張什麽,我又不想去。”
宗谷笑了笑,“真的嗎。”
“那你帶我去嗎。”
“不帶。”
“哼,那就是真的。”
她對去關東沒什麽執念,更多還是不希望自己一個人獨自待在家裡。
“京子不會去的,她沒時間。”宗谷說道,又回頭看了眼客廳裡正在喝水的朝霧鈴,“不過鈴會跟我一起。我打算回仙台的兒童福利院看看,她也想去。”
桐野茜怔了怔,此時才知道他的打算,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宗谷不會留在那裡吧,還會回來嗎?”
“當然。”宗谷示意她安心,“那邊已經沒有值得我留下的人或事情了。”
桐野茜一屁股坐了下來,兩眼看著他:“那這邊有嗎?”
“……”
宗谷看了看她,點頭時已經望向了別處:“當然。”
“誰?”她又問道。
“大家。”
桐野茜這才露出微笑,“說好了以後也要生活在一起,宗谷可不能中途就離開哦。”
他抿了下唇,“關於這件事……”
她又湊上來,“你反悔了?”
“……沒有。”
宗谷想了一會兒,“我的意思是現在還是要對紅子保密,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她。”
“放心吧。”小鏟子在手裡左右揮動,表示桐野茜此時心情不錯,“沒有人能從我的嘴裡挖出一絲秘密。”
宗谷不信,但也沒有表露出來,小瞧她只會引來更多麻煩,“路上小心。”
“我還要等紅子……”
她一扭頭,換了鞋的紅子正從另一邊走過來,手上還提著一個桶。
“外婆讓我順便帶點蔬菜回來。”
“嗯嗯,那就走吧。”
兩人並肩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轉角。
朝霧鈴端了兩杯麥茶過來,透明的杯壁上水珠凝結,入手一陣冰涼。
“謝謝。”
宗谷一口氣喝了小半杯,本就被桐野茜打擾得所剩無幾的睡意,也徹底煙消雲散。
“無趣才是常態。”她忽然重複了一遍他剛才說過的話。
宗谷放下杯子,“這句話確實由鈴來說更有說服力一些。”
越是漫長的人生,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平澹和無趣,當這份漫長延伸到數百上千年時更是如此。
朝霧鈴在他身旁坐下,“你想過得有趣一點嗎。”
宗谷立即想到她剛才的“玩笑”,搖了搖頭:“有趣過頭就是麻煩,現在這樣就挺好。”
“以後還有相當漫長的無趣歲月。”
“還能比鈴已經經歷過的歲月更漫長嗎。”
朝霧鈴又看了看他,沒有回答。
宗谷也沒在意,將剩下的半杯冰麥茶一飲而盡。
天上流雲散,露出湛藍的天空,消失了大半日的陽光也重新露面,向地面輸送著更多的炎熱。
無趣的時間過得不快不慢,兩人就在緣側坐著或躺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現在或以前的事情。
“……兩年前離開兒童福利院之後,鈴也沒再回去過嗎?”
“嗯。”
“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認識的人留在那裡。”
“不會有太多變化。”
“嗯,除了到了年齡必須要離開兒童福利院的孩子,應該不會有多少人會被接走……我還記得他們的樣子呢。”
宗谷目光發直,虛望著院子裡某個什麽也沒有的角落,陷入某一段往日回憶裡:“我還記得以前的打算是完成學業後就回到福利院,像老師那樣照顧福利院的孩子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丟到記憶的角落裡了。”
朝霧鈴搖了搖頭:“那個地方太小,這個世界還有更適合也更需要你的舞台。”
宗谷笑了一聲,“有種被長輩寄予厚望的感覺呢。”
“……”
她看了過來,“你嫌我老嗎。”
“完全沒有。既然外表不會變化,年齡就只是數字而已……鈴也會在乎年齡嗎?”
“我在乎你。”
宗谷笑得有些複雜,點了下頭。
不多時,桐野茜和紅子結束勞作,回到了元橋家,足見菜地裡樂趣很少。
“宗谷想到好玩的點子了嗎?”
“唔……”
“我就知道。不過沒關系,我想到了。”
桐野茜在他身邊坐下,長發一甩,“我們去山上看日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