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燙的鐵鍋裡，牛肉在熱油的煎煮下發出滋滋聲響，不斷散發著令人垂涎的香氣。

角落裡的大蔥暫時無人問津，最後一片牛肉被夾起，又有生的牛肉放入鐵鍋，同時放入的還有豆腐以及富含水分的白菜。

將剛剛夾起的最後一片牛肉送入口中，野間南嚼了幾下， 說道:“味道稍微有些重了……宗谷，加點水吧，就是你左手邊的那個大杯子。”

“嗯。”

關西風味的壽喜燒，一邊烹煮一邊品嘗，通常會用清酒來調整味道，只不過這一桌還有小學生，便改用清水了。

放低水杯， 宗谷稍微往裡倒了一點，野間南便直呼“夠了夠了”。

“等白菜裡的汁水溢出來， 也就差不多了。”

“嗯。”

放下水杯，宗谷夾起鐵鍋角落裡切成段的大蔥，吹了兩下，然後才送進嘴裡。

一口咬下去，混合著砂糖、醬油以及味啉等調味料的蔬菜汁液盡數湧出，滋味鮮美，又有幾分牛肉的味道。

“真不錯……”

鐵鍋炙熱，包廂裡彌漫著肉與蔬菜的香氣，還有巫女們此起彼伏的讚歎聲。

沿河的窗戶向外打開著，天空中繁星點點，燈光照亮溪畔綠葉茂盛的櫻樹，夜晚才剛剛開始。

“——不行。”

宗谷望向旁邊，京子將飲料瓶往他這邊挪了挪，拒絕了妹妹再來一杯的要求。

“冷飲喝太多，肚子不舒服的。”

玉子撒著嬌，“沒關系的啦。”

“不行。”

小巫女又鼓起嘴， 視線越過姐姐，往旁邊偏移了一些。

“哥哥……”

宗谷笑了一下， 卻也是搖頭。

“最後一杯嘛。”

“真的?”

“宗谷同學……”

“真的！”

“放心，這是最後一杯了……杯子拿過來。”

“謝謝！”

野間南在旁邊望著，目光分別掃過喜笑顏開的玉子和有些無奈的京子，又停留在倒著果汁的宗谷臉上，剛想說什麽，一片剛出鍋的牛肉落進了她的碗裡。

“……”

目光一轉，長谷川單手托腮，又對著碗裡抬了抬下巴。

“嘗嘗味道吧。要是阿南還覺得口味太重，那就得再加點水呢。”

將牛肉在蛋液裡攪了攪，再送入口中，野間南點了下頭。

“差不多了。”

“那就好。再來一塊吧~”

豐崎惠美斜著目光，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凝視，野間南只能婉拒。

“紗耶香……我自己來就好了。”

長谷川微微一笑，將牛肉放進自己的碗裡。

“之後的二次會，該去大人的地方了吧?”吃下牛肉，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這是給小孩子喝的。”

不只是她，包廂裡其余人的杯子裡都是果汁，這是野間南特別要求的結果。

“不，二次會我就不去了。”

野間南指了指同席的宗谷三人，以及另一桌的巫女，“我還得送她們回去。”

“……”

被長谷川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宗谷想假裝沒看見都不行。

“我倒是可以坐電車回去……”

“不行。”

野間南立即瞪了過來，隻恨中間隔著三個人，踢不到他。

“你還是個孩子，一個人坐電車回家太危險了。”

“沒事，待會兒我來開車送這幾個孩子回去。”另一桌的花井麻友裡忽然開口道，“阿南你就放心地去參加二次會吧。”

“麻友裡?！”

剛擺脫長谷川的凝視，三年級的豐崎學姐又瞪了過來，宗谷兩頭為難，接下來乾脆誰都不理會，埋頭吃肉;

而野間南既要安撫身邊兩個女孩子的情緒，

又要隔桌跟花井麻友裡“爭搶”司機的責任，無心提筷，這一鍋余下的牛肉，幾乎全落在了他和京子的碗裡。不要停，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往滋滋作響的鐵鍋裡加入幾片生牛肉，宗谷如此想道。

......

夜色漸深。

白川溪畔的壽喜燒慰勞會，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才結束。

“我好像有點醉了。”

宴席將散，長谷川沒有起身，而是靠到了野間南的肩上，“送我回家吧，阿南。”

“……紗耶香今晚隻喝了果汁吧。”

“可是我有點頭暈……你扶著我。”

“嗯……等一下，別突然倒下來啊……宗谷！”

長谷川往身上直倒，野間南情急之下，甚至想讓宗谷來搭把手。

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用目光示意背在身後的小巫女，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小學生年紀的玉子，本來睡覺時間就早，今天又奔波了一個白晝，身體疲憊，精神早就支撐不住了。八點多就開始犯困，很快在包廂的榻榻米上睡著了。

此時要回去，暫時由宗谷背著她，京子跟在後面照看。

看了看還坐在一起的三名巫女，他回過頭，“野間小姐大概還要忙一會兒，我們先去車上等著吧。”

京子點頭，托著玉子的後背。“嗯。”

野間南張了張嘴。

“喂……”

下了樓，走出料理屋，宗谷和京子沒走出幾步，花井麻友裡以及另外幾位巫女也都跟了上來。

離開白川，來到停車場，在車上又等了片刻，野間南和長谷川終於回到車上。

“麻友裡，你來開車吧……”她往副駕駛座上一攤，“我沒力氣了。”

“不要。都這麽遲了，我可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野間南抬了下手臂，“那就開到你家那邊再換人……”

“行吧。”

花井發動車子，停在不遠處的另一輛車也跟著亮起車燈，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停車場。

行行停停，駛過擁擠的路段，道路變得開闊，車速也隨之提升。

離開熱鬧的祇園，沿著鴨川旁的市道一路北行，周圍燈火依然明亮，卻一下子安靜下來。

又一盞路燈接近了，借著一瞬間的光亮，花井麻友裡掃了眼車內後視鏡。

宗谷和京子坐在最後面，相互靠著，低聲細語。

熟睡的玉子靠在一旁，依偎著姐姐。

中間的一排坐著長谷川和小林麗子，前者坐在野間南的座位後面，正望著車窗外出神。

“要先送紗耶香回家吧?”

長谷川回過神，望了過來，應聲的卻是副駕駛座上的野間南，“嗯。”

“還是以前的那個公寓?”

“對。”

花井看著前方，“阿南今天要留在那邊嗎。”

“……別亂出主意啊。”野間南擺了下手，“我現在很累。”

花井瞥了她一眼，“到處風流的時候怎麽不覺得累?”

“……”

野間南沒說話，腦袋一偏，又望向了外面。

山野逐漸取代了城市裡的建築，一片幽暗，連接的路燈從比叡山中指引出一條路來，連接著琵琶湖畔的大津。

繼續行駛了片刻，到某個路口，花井減速停靠，一直跟在後面的另一輛車追了上來。

“你們先走吧。”

野間南放下車窗，望著另一輛車上的巫女，“麻友裡要送長谷川回家。”

花井斜了她一眼。

嘀——

短促鳴笛後，白丸神社的車重新提速，很快消失在沿湖公路上。

花井也踩下油門，駛入另一條路。

將長谷川送到公寓，野間南也跟著下了車。

“別走啊，我馬上就下來。別走啊。”

“是是……”

差不多五分鍾後，花井低頭擺弄手機的時候，她拉開車門，回到了副駕駛座上。

重新發動車子，花井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後視鏡，“口紅都花了。”

“……”

野間南抬手在唇上抹了兩把，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麻友裡真無聊。”

重新上路，花井把握著方向盤，目光不轉。

“那麽，阿南有打算了嗎。”

“打算……就是沒有打算。”

野間南回頭望了一眼。

完全不想參與這種話題的小林，上車後就在裝睡;後面的三個孩子倒是真的睡著了，依靠在一起，睡顏恬靜。

“都是可愛的女孩子，讓我怎麽選擇啊……得過且過吧。”

花井搖頭，“渣女。”

“你說得沒錯。唔……突然發現，小林睡著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啊啊啊——野間小姐請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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