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點小事，木下真帆回到女子更衣室，在裡面待了片刻。

再出來的時候，她看見泳池邊躺著一個男生，而旁邊的地上有一灘搶眼的鮮紅。

“誒……血?”

木下真帆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是什麽情況……春日部，那是怎麽回事?”

陽光猛烈，春日部千繪坐在更衣室前的陰影裡，扭頭看了她一眼， 臉上忽然浮現出奇怪的笑容。

“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女生一直在背後說閑話，吉川終於忍受不了，在泳池裡把宗谷殺掉了。”

“……誒?”

木下真帆怔住了，又稍微找了找，果然見到吉川在“屍體”旁邊沉默著，臉色說不出的複雜。

“騙人……不會吧。”

她連忙繞著泳池走過去，周圍站了不少人， 她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情況。

只不過剛靠近一些，她就聞到了混在游泳池水氣味中的血腥味道，濃烈得讓她忽然有些興奮。

“居然是真的……”

木下真帆往裡面擠了擠，“還活著嗎，報警了嗎?”

“……”

野間南叉著腰站在最裡面，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別鬧，一邊待著去。”

轉過頭，她又開始驅散其他圍觀的女生，“都散開，都散開，流鼻血有什麽好看的。”

女生們怏怏而去，只是嘴上的議論並沒有就此停下來。

“糟糕……我好像有點興奮了。”

“嗚哇，小池你個變態。”

人群散開，木下真帆這才看見躺在地上的宗谷身體沒什麽刀傷，只是口鼻附近糊了一大片血跡，看起來很是狼狽。

“這是什麽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忍不住大笑， 直到蹲在旁邊照顧宗谷的女生抬頭看了她一眼。

是桐野茜。

“……”

陰影浮現， 笑聲戛然而止，木下真帆轉身就走。

“桐野。”地上的“死人”卻又忽然開了口，“把木下捉回來揍一頓。”

“好！”

她大驚失色，頭也不回，腳下逃得更快了。

“喂。”

拉住桐野茜，野間南又抬腳踢了宗谷一下，“你給我老實躺著，別亂教唆我的學生。”

“……”

望著藍天白雲，宗谷長長地歎了口氣。

過了下嘴癮，被人圍觀和嘲笑的鬱悶稍微消退了幾分，只是他的鼻子依然酸痛。

目光流轉，與站在一旁的吉川視線接觸，她立即移開了視線，滿臉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如何開口的不自在。

周圍還有別人，宗谷也暫時沉默下來，接著又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要從幾分鍾前說起。

見吉川沒什麽精神，桐野茜便拉著她下了水。在游泳池裡玩了一會兒，她又提出比誰遊得快。

暫時忘卻了煩惱的吉川，也當即答應下來。

兩人回到起點，各佔一條水道，接著又叫來朝霧鈴當發令員，在她毫無起伏的“開始”裡同時遊了出去。

而就在此時，岸上的宗谷重新滑入水中，準備橫渡回男生的區域。

桐野茜抬頭換氣時注意到了他，立即停下，而吉川幸運又不幸地錯過了看見他的時機，埋頭踩水，直直撞了上來。

她遊得認真且賣力，撞上來時力度不小，以至於宗谷第一時間還以為她是挾私報復。

胸口被撞得生疼，但這還不算什麽。

突然撞到人，吉川自己也受了不小的驚嚇，憋著的一口氣全咕嚕嚕嚕嚕地吐了出來。

慌亂之間，她在水裡看見被撞的人隻穿著一條泳褲，立即明白對方是個男生，又急忙抬起頭，然後就撞上了低頭看她的宗谷的臉。

“唔！”

聽見熟悉的悶哼聲，吉川也意識到了什麽。

再抬起頭，只見宗谷一隻手捂著口鼻，眉頭緊皺，看起來十分痛苦。

不過幾秒鍾，鮮紅的血液便從指縫間流了下來。

“……”

吉川呆呆地看著他，旁邊的桐野茜很快反應過來。

“宗谷！”

她遊過去，拉著宗谷回到岸邊，見血流不止，又讓他暫時先在地上躺著。

隨後，便是野間南和女生們過來圍觀的事情了。

如果這不是刻意報復，那就是某種報應……宗谷心想道。

在泳池邊繼續躺了片刻，聽著或近或遠的水聲和其他同學的喧鬧，口鼻處忽然傳來一陣濕潤的感覺。

他睜開眼，桐野茜拿著自己的浴巾，在他臉上輕輕擦拭著。

“果然還是去保健室看看吧。”

“沒必要，只是流了點鼻血而已。”野間南在旁邊說道，“這一會兒說不定都已經止血了。宗谷，你坐起來看看。”

他依言起身，立即感覺到鼻子裡有什麽在湧動著。

還沒來得及躺下，又有幾大滴鮮血滴下來，落在他的胸口和泳褲上。

“……你還是再躺一會兒吧。”

野間南搖頭不已，“反正去保健室也是躺著，還得換衣服，多麻煩。”

“嗯……”

宗谷自己也是一樣的打算，又躺了下來。

泳池兩邊各有一塊遮陽棚，女生這邊的本來是被野間南佔了，此時大發善心讓給了他。

“在蔭涼的地方躺著吧，早點止血。”

宗谷挪過去，離開烈日的暴曬，立馬感覺渾身上下涼快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對止血有多少幫助。

再次將他身上的血液擦乾淨，桐野茜拿著毛巾去清洗。宗谷看著頭頂的支架和帆布，朝霧鈴的臉忽然出現在面前。

“……”

她跪坐在旁邊，低頭看了他一會兒，倒也沒有太擔心。

“還疼嗎。”

宗谷微微搖頭，“沒什麽感覺了。”

他忽然又笑了一下。

朝霧鈴看著他。

“我想起上次流鼻血，好像還是在小學的時候。”

“嗯，我記得。”

“我記得在那個時候，鈴也是這樣陪在我身邊。”

“嗯。”

眼前的面容與記憶裡的模樣分毫不差，至於流鼻血的原因，他卻是怎樣也想不起來。

可能是因為打架，也可能只是因為天氣乾燥……已經過去太久了。

朝霧鈴告訴他，是因為在草地上打滾，被芒草刺進了鼻孔。

“……真的?”

“嗯。”

在他身旁繼續坐了片刻，見桐野茜洗完毛巾回來，朝霧鈴又看了眼默默站在旁邊的吉川，開口道:“明就拜托吉川了。”

“誒……”

不等兩人反應，朝霧鈴便起身離開遮陽棚，徑直走向了桐野茜。

吉川遠遠望著，而朝霧鈴拉住桐野茜後指了指這邊，又跟她說了兩句什麽，她就真的沒有過來。

“……”

野間南坐在泳池邊看胸看大腿， 也沒有其他人過來打擾，一時間遮陽棚下只剩下他們兩人。

宗谷依然躺在地上，在各方面都很尷尬的吉川，也想一走了之，可到底沒能邁開步子。

“不用在意，吉川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他突然開口道，“讓我躺一會兒就好。”

她頓時松了口氣，正打算依照他的意思離開，忽然又意識到:他大概只是不想跟自己在一起待著。

“……”

她偏不走。

不聲不響地，吉川在旁邊坐了下來，與他保持著差不多半米的距離。

“……”

宗谷扭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又轉過去了。

他躺在地上，她在旁邊抱膝坐著，目光投向陽光下的游泳池，還有四處活動的男女同學。

剛才那句話的效果適得其反，宗谷選擇閉嘴，不再開口，她也不會主動跟他搭話，兩人就這樣一直沉默著。

又過了一會兒，他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以此代替眼下不太方便的轉身。

余光瞄了幾眼，吉川這才轉過腦袋，從今天早上碰面以來，第一次不用回避和躲閃地正眼看著他。

就在剛才，有幾個女生從遮陽棚外緩步走過，似乎打算跟宗谷搭話，但見她在一旁坐著，終究還是沒有進來;

紅子不願承認，卻又無法否認，即便到了這種時候，她還在為能與他獨處而竊喜。

翻轉的手腕白白淨淨，隻遮住了眼睛，受撞的鼻子仍有些發紅。

“……還疼嗎?”

“……”

宗谷放下胳膊，身旁的少女扭頭望著另一邊。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