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幕漸漸的降臨,天地間迷迷茫茫的一片。
雨點淅淅瀝瀝地落下來,透著徹骨的寒意,冬天的雨水,總是那樣的令人厭煩,令人痛苦,即使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芬古斯還是本能的感覺到生命正在慢慢地距離自己遠去。
作為墨涅公國最強悍的戰士之一,芬古斯自信自己的意志和毅力都是過人的,可是在這一刻,他居然有了放棄的念頭。
這是他第一來到公主嶺,芬古斯意識到,這也可能是自己的最後一次了。
三天之前,他從墨涅公國的都城出發,迅速向北前進,為了掩人耳目,他在到達公國邊境的時候就沒有再騎乘坐騎了,奇醜的容貌再加上從母親那邊遺傳下來的黑斑,讓他順利地躲過了哨崗的檢查。
但是就在他即將進入公主嶺之前,還是被人盯上了。
沒有食物和清水,公主嶺的山路絕對不好走,他只能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冰冷的積雪放進嘴裡解渴。
這巨大的山脈,出口究竟在何處?
王女口中的小城市諾曼領,又在何處?
冷,實在太冷,芬古斯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已經凝結了。那一縷縷的雨水,從盔甲的下面慢慢的滲透進去,盔甲貼著肌膚,冰冷徹骨。頭皮發麻,手腳僵硬,皮膚發紫,這就是芬古斯現在的處境。他從來沒有覺得冬天如此的寒冷,或許,自己的確已經不適合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遺憾,自己沒有抓緊每一秒的時間來刻苦訓練自己,如果自己每天晚上能夠少睡一個小時的話,那麽自己的箭術肯定可以再上一個檔次的,那樣一來,自己背上的三十六枚箭鏃,至少可以殺死三十六個凱爾尼羅的士兵,事實上,他隻殺了三十三個,有三枚箭鏃落空了。
如果自己的劍法再好一點,就不會被敵人的三柄彎刀同時擊中,脫手而出了。
此刻他的心中無比的遺憾。
但是——還有什麽遺憾的呢?
沒有了。
“該死的瑪吉科,該死的凱爾尼羅。”芬古斯的雙眼,似乎能噴出火來。
從芬古斯的後面飄來淡淡地血腥味,這是被他殺死的敵人的屍體發出來的。只有六個人的小分隊,為了追捕他和他一起進入了深山。這些家夥全部被他一個人乾掉了,他自己也受了重傷。
自從被盯上之後,他在公主嶺的深山密林裡,一共經歷了五次戰鬥,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握著劍的手越來越沉重。
右腿上挨了一刀,失去了知覺;左後腰中了一箭,弩箭的發射距離很近,因此深深的咬入芬古斯的身體裡面。開始的時候,芬古斯還能感覺到鮮血在不斷地流淌,傷口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感,但是現在,他已經麻木了,感覺不到了,只有不小心碰到箭杆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傷口的存在。弩箭露出肌肉外面大約有一個手指那麽長,芬古斯嘗試了好幾次要將它拔出來,但是因為角度的關系,始終都做不到。
就連自己的佩劍,也滾落山澗之中。
今夜的山脈之中有些格外地寂靜,似乎連所有的猛獸飛禽都隱匿起來一般,芬古斯躺在一塊滿是積雪的小斜坡上,慢慢地從自己的懷中摸出了一柄匕首。
淡淡的寒意縈繞在匕首的刀刃上,這是王女賜予他的武器,對於他來說,這把匕首就是他的第二生命,它是建功立業的,是鋤強扶弱的,同時,也是殺身成仁的,它絕對不能落在敵人的手中。
只要這樣輕輕一抹,他所有的痛苦都會得到解脫。 想到這裡,芬古斯又將貼身內甲之中的一塊小匣子取了出來,咬緊嘴唇,用力在雪地當中刨出了一個小坑,把匣子深深地埋了起來。
哪怕自己沒辦法帶著匣子重回墨涅,這東西也不能落在敵人的手裡。
就在這個時候——
夜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像是打雷一般,但是遠比雷聲來的猛烈,來的長久。
就連遠處的天空,都出現了短暫的紅光。
“是西北面——”芬古斯的雙眼中精光閃現,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板一般:“難道,那裡就是諾曼領?”
這一瞬間,芬古斯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似乎又回來了。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還沒往前走一步,身後的樹林之中,突然出現了點點火光。
芬古斯連忙又趴了下去,透過枯木從,他的視線清楚地看到,敵人的數量有五人之多,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穿著軍官製服的家夥。
如果是平時自己狀態健康的時候,他或許會選擇直接逃跑,但是現在的他,就連走路都比較吃力。
他並不懼怕死亡,但是他害怕的是, 自己身上攜帶著的,墨涅的真正秘密,落到這些家夥的手中。
“至少,不能死在這附近。”芬古斯在雪地中匍匐著,一點點挪動著位置。
“長官,這裡有血跡!”
有士兵突然尖叫起來。
芬古斯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嘲諷般的冷笑。
“這裡也有血跡!”
“這邊有血跡,還有腳印!”
“有人負傷了,躲藏在樹林裡!”
敵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芬古斯握緊了匕首。
諾曼領,應該是到不了了,不過在臨死前,他決心再拉幾個凱爾尼羅的士兵都地獄裡面去陪葬。
芬古斯屏住呼吸,身體緊貼著樹乾,慢慢地蹲了起來,而奧羅拉軍士兵正在慢慢的進入漆黑的樹林,腳步聲是越來越近了。
很快,就有一個士兵從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腳步距離他的大腿不到一個手指的距離,但竟然沒有發現芬古斯的存在。
突然,這士兵像是絆到了什麽東西,摔倒在雪地之中,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就沒有了動靜。
芬古斯的手在地上摸索著,掙扎著爬了起來,艱難的儲蓄著力氣,最後居然倚著半截樹乾直起身來,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好像恢復了大部分的力氣。身上所有傷口的疼痛都在逐漸的消失,一直沒有知覺的右腿,居然也恢復了知覺。他甚至還可以拖著自己的右腿,輕易的向前邁動著腳步。
回光返照。
這個清晰的念頭在芬古斯的內心裡湧起。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