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領的人在哪裡?你把他帶過來。”夏彥一邊說著,一邊弓著腰,從馬車的車廂中鑽了出來。
厚重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了沉悶的響聲,伊芙琳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沒一會兒,夏彥就看到了來人。
臉上紅彤彤的一片,嘴巴甚至有些乾裂了,殷紅的血絲已經風乾結痂,嘴唇凍得直打哆嗦,看到夏彥,這名士兵立刻單膝跪倒在雪地之中。
“快起來吧。”夏彥的目光在士兵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旋即沉聲道:“進攻諾曼領的部隊有多少?”
“應該不到一千人,不過差不多也有七百多人。”士兵的呼吸有些急促:“大人,事情緊急,我們看到敵國的軍隊時,代理領主就讓我快速去請援軍了,現在戰況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了。”
“對了,你有諾曼領的地圖嗎?越詳細越好。”
“有。”士兵的手哆嗦著,慢慢摸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泛黃紙片。
“你叫什麽名字?”
“魯多夫。”
“伊芙琳,給這名士兵準備一些熱水,再把過冬的衣服準備一件。”夏彥朗聲道:“加速前進,必須在明天天亮之前,趕到諾曼領!”
……
馬車的車廂微微有些顛簸,夏彥用雙腿夾住了木桌的四角,伊芙琳將諾曼領的地圖鋪展開來。
“伊芙琳,說說你的看法吧。”
夏彥的目光粗略地在地圖上掃了一眼,略有些失望。
這張地圖可以說簡單到了極致,不但沒有比例尺,等高線,甚至連基本的指向標也沒有,夏彥只能在上面看到幾個模糊不清的地名。
這諾曼領的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殿下,我覺得我們還是在最鄰近的城市尋求援軍,然後再去諾曼領吧。”伊芙琳遲疑了一下,旋即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憑我們的這些戰力,是沒辦法面對成百上千人的部隊的。”
“從最保險和穩定的角度看,你說的當然沒有問題。”夏彥突然一笑:“你剛才為什麽沒反駁我?”
“我是您的副官,您的命令,我無條件遵守。”伊芙琳看了夏彥一眼,正色道。
夏彥不禁失笑。
“從人數上看,我們確實有很大劣勢,不過我的這兩百名士兵,都是帝都的精銳禁衛軍,論戰鬥力,說以一敵二絕對不過分。而且,如果我再給他們的武器都完成附魔,你覺得——這兩百人的隊伍,難道就沒有一戰之力?”
伊芙琳點了點頭。
“從戰局看,凱爾尼羅帝國已經和我國簽訂了停戰媾和協定,在東線戰鬥的大部隊已經全部撤軍了,唯獨這小小的諾曼領,就遭到了劫掠襲擊?”夏彥把自己的披風向上拽了拽:“伊芙琳,你想想,我們是不是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殿下,你是說,把你調到南線的事情?”
“沒錯,我們來做一下排除法,這個時候還會出現在諾曼領的部隊,會是怎樣的立場。”
“第一種情況,和大部隊脫節的部隊,反正也來不及撤軍,乾脆再乾一票。但是冒著破壞媾和條約,擅自行動的罪名,只要腦子正常一點的將領,絕對乾不出這種事。”
“第二種情況,有其他部隊偽裝成凱爾尼羅軍隊。不過以諾曼領這種極度偏僻的位置,除了周圍遊蕩的匪賊,幾乎沒有別的可能。但是這種烏合之眾,從哪裡弄到的凱爾尼羅軍隊的裝備旗幟?這一點幾乎也可以排除。”
“最後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支凱爾尼羅部隊,就是來這裡,賺軍功的。” “殿下,他們有沒有可能,只是來劫掠物資?”
“諾曼領的貧窮程度,可能還超過了我們的預期。”夏彥的聲音變得凝重起來:“你看剛才的那個士兵,天氣這麽冷,他還穿著春秋用的單薄衣服,他的佩劍甚至連劍鞘都沒有,還有這張地圖,這都不能算是地圖了,只能說是隨手的塗鴉了。”
“劫掠這種小城市,恐怕都是入不敷出了。”
伊芙琳點了點頭。
“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城防工事,哪怕是沒上過戰場的家夥,只要有足夠的兵力就可以戰而勝之,而且還能再自己的功勞簿上記下一筆,攻破維斯海爾帝國邊境城市,這種情況,我可太熟悉了。”
在自己穿越之前,布魯就被調任南軍代理指揮,原本只需要堅守城市的他,求功心切,反倒落入了敵人的圈套,導致城市失手,陣線潰敗。
“我們不但要打贏這一仗,還要在贏在其他城市的援軍趕到之前。”夏彥一把合上了地圖:“這可是送上門來的肥肉,如果我的猜想沒有問題,我還要靠著它,狠狠地向凱爾尼羅人敲詐上一筆!”
“至於戰術麽——”夏彥笑道:“沒有什麽戰術,直接攻擊即可,如果連這不到一千人的敵人都收拾不了,這些士兵們也不配稱之為精銳了。”
原本以為伊芙琳會說些什麽,不過夏彥卻發現,副官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饒是夏彥,也不禁有些尷尬地摸了摸下巴。
“殿下,我感覺,你好像突然變得……成熟了很多。”伊芙琳搖了搖頭:“感覺像完全變了個人。”
“人總是要成長的。”夏彥乾咳了兩聲,試圖將這個話題直接跳過:“伊芙琳,你去通知其他士兵,天黑之前集合隊伍,稍作休整。”
……
魯多夫的身子伏在馬鞍上,連續的長途跋涉,體力不是一時半會能回復過來的。
夜幕降臨,天空中反倒是飄起了雪花,魯多夫的目光環顧四周,這支兩百人的小隊已經集合了起來,圍在了馬車的四周。
魯多夫的臉色難看,剛剛遇到援軍時的興奮勁當然無存,現在的他隻想快點離開這裡。
就在幾分鍾前,他才從幾個士兵的談話中,知道了這支隊伍的領導人,也是白天那個給自己留下了還算不錯印象的貴族的身份。
布魯·懷茲!
哪怕是在諾曼領這個信息有些閉塞的邊陲山區,這個臭名他們也是如雷貫耳。
南部戰線以多敵少尚且潰敗,更何況以少敵多呢?
盡管這些同行的士兵,看上去的確是訓練有素。
現在逃跑去其他地方尋求救兵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就在魯多夫的腦子裡猶豫不決的時候,黑發青年已經從從車廂裡彎腰走了出來。
魯多夫的目光越過人群,仔細地打量著這個男人。
他的身材相當魁梧,個頭接近兩米,肌肉將身上厚實的冬衣也撐了起來,篝火的光芒在雙眸中跳動,堅毅的眼神和他身上貴族的氣質顯得相得益彰,完全不像是傳言中那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之徒。
之間他來到了隊伍最前方的那名士兵身前,伸手在那名士兵的武器上擺弄起來。
“他在幹什麽?”
魯多夫是土生土長的諾曼領之人,他的腦子裡,不禁想起了在當地的一些習俗。
有些獵人在進山捕獵之前,都會在自己的武器和弓箭上,塗抹上一些混合了動物血液和糞便之類的液體。
魯多夫自己是不信這一套的。
難道這個貴族,也信奉這種東西嗎?
就在魯多夫的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啊,大人——”
“把你的佩劍給我。”
魯多夫下意識地從腰間取下了那把沒有劍鞘的佩劍,雙手遞了過去。
“嗯?好劍。”一路過來都沒有怎麽說話的夏彥突然驚咦一聲:“這把劍,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好劍?”魯多夫眨了眨眼眼睛,這把平時被他拿來殺雞宰羊的鐵器,還能稱之為好劍?
“這是我在諾曼領的鐵匠鋪打造的,不過已經關門很久了。”魯多夫盡管心中疑惑,但還是老實說道。
“好,我明白了。”夏彥微笑道:“等到戰爭結束,我要想辦法找到這鑄劍之人。”
夏彥的心中欣喜。
他的辨識能力固然神奇,但與武器本身的素質也脫不開關系。
這一個諾曼領的小兵,兵刃本身的材質也是下乘,但是這居然也是一把雙詞綴藍色武器!
“看來這諾曼領,還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