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獵獵,猶如踏著曹丕的心臟。
他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隨著馬蹄聲越近,這樣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心臟都爆鳴,咚咚地敲著。
“報!”
“合肥急報,張將軍抱病出戰,壯烈犧牲。今城池已失, 請陛下盡快調整布局。”
信使的匯報,宛如一擊重捶,往曹丕胸膛猛敲。
他的呼吸瞬間急促,仿佛有什麽大恐怖,縈繞周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張遼怎麽可能會敗?”
曹丕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態, 處於暴怒的狀態。
信使戰戰兢兢, 根本不敢說話。
“告訴朕, 這不是真的!”曹丕壓迫感十足,向信使步步緊逼。
千鈞一發之際,賈詡出現了。
他顫顫巍巍地上前,勸諫道:“陛下何故如此。”
曹丕幡然醒悟,意識回歸到了腦海中。
“先生,張遼敗了,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老臣當然知道,但陛下不能亂了方寸!”賈詡強撐著身體,提高了聲調。
“先帝留下來的基業,朕不能丟,哪怕一寸土地,朕也要奪回來,至死方休。”
曹丕神態極其認真,甚至有些猙獰。
這一股執念,已經深刻地影響了他, 幾乎要將他吞噬。
“老臣知道陛下的決心, 所以更不能亂了陣腳。合肥丟了不要緊, 重要的是陛下的大志不能丟。”
“此戰, 還沒有到危急關頭。合肥丟了, 守軍退守壽春即可。只要重整旗鼓,還能繼續遏製江東軍。”
賈詡眼睛裡,閃爍出精芒。
魏國有足夠的戰略縱深,有繼續堅守的能耐。
現在只是喪失了一些主動權罷了。
戰爭已經持續快一年了,江東、蜀中還能支撐多久?
只要他們出現松懈,出現破綻,魏軍的機會便來了。
“朕心中有憂啊!關中的戰場不樂觀,現在江淮之地,也是如此。”
“朕真的能保全先帝的大業嗎?”
曹丕眺望著天穹,紛雜的思緒湧來,他根本無法保持淡然。
起初他以為,攻下宛城,就能逆轉局勢。
可是現在,諸葛亮遏守穰城,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們。
穰城過後,還有樊城。樊城繼續南下,還有襄陽。
魏軍,真的能勝嗎?
曹丕心中, 沒有了答案。
“陛下一定能勝,只是時間問題罷了。”賈詡堅定道。
曹丕收斂了思緒,以及內心的脆弱,他深吸一口氣,道:
“先生說得對!眼下該如何布局?”
“依老臣之見,陛下應該舍棄攻打穰城,在宛城布防,分出一部分兵馬穩定江淮。”賈詡沉聲道。
這樣要全面舍棄進攻,隻以防禦拖垮孫劉聯軍。
“陛下,劉備和孫權不可能親密無間,他們遲早會分裂。陛下只要加快這個進程,一定能夠瓦解敵軍的攻勢。”賈詡道。
“朕要怎麽做?”曹丕正色道。
“派遣使者前往江淮之地,告訴孫權,只要他肯退兵,廬江郡、九江郡都可以給他。”賈詡沉聲道。
“這……”曹丕神色起疑。
“如果還不行,可以許諾徐州、青州。只要誘起孫權的貪婪,他一定會做出錯誤的決策。”賈詡眼眸一閃,深邃莫測。
“好,朕聽先生的。”曹丕沉聲道。
於是,曹丕一邊調兵遣將,一邊向江東妥協,試圖讓孫權退兵。
然而。
已經拿下了合肥的孫權,已經在思索著如何問鼎天下了,又怎麽會在乎曹丕的想法。
“此戰過後,蜀中一定會變得強大,
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江東也會獲得成長!”這是孫權現在極其相信的事,在與馬謖的一次次交流中,孫權對未來的格局,心馳神往。
“魏國實力太強,只有等到他們退至黃河以北,才是考慮聯盟的時候。”
“在此之前,江東必須崛起。”
孫權謀定而後動,對於曹丕的一系列許諾,都沒有動心。
因為他知道,曹丕不可能真心交出這些領地。
曹丕沒有這樣的氣魄!
“全軍集結,攻打壽春。”孫權準備一鼓作氣,拿下壽春。
盡佔江淮!
趙雲的路軍隊,卻沒有輕舉妄動,他向孫權辭行,向汝陰方向進軍。
這是為了緩解南陽的壓力。
合肥已經拿下,兩淮之地的混戰,才剛剛開始。
大軍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圍攻長安的劉禪,似乎意識到了一點。
短時間內,漢軍很難獲得突破性的進展。
“我軍獲得了一定的優勢,但不能驕傲自滿,必須做出持久戰的準備。”
“何為持久戰?”
“即整合涼州、三輔之地的力量,發展生產,以補全我軍的後勤,減小後方的壓力。”
劉禪滔滔不絕,講訴著最近的安排。
簡單地說,就是在西涼和三輔之地進行“軍屯”。
司馬懿不是要堅守嗎?
漢軍便擺出一副持續進攻的姿態,一年,兩年,甚至三年以上。
不死不休!
以蜀中的財力,完全足夠支撐十五萬的遠征軍。
更何況,蜀中還開拓了南方絲綢之路,無數的商貿貨品,可以從蜀身毒道,與貴霜王國貿易。
現在漢軍還佔據了涼州,這意味著什麽?
河西走廊的絲綢之路,也將被他們掌控。
有了這兩條商道,何愁物資不足?
屯田,獲得糧食。貿易,獲得軍資。
雙管齊下!
劉禪的提議,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
張飛不滿道:“真要如此嗎?”
“叔父,長安短時間內,是拿不下的。”劉禪無奈道。
“怎麽不行?一鼓作氣即可拿下!”張飛聲如巨雷,信心狂燃。
“一鼓作氣,只會在城下留一地屍體。”劉禪沒有退讓。
“阿鬥說的沒錯,攻城依舊進行。但屯田的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劉備凝聲道。
這是緩解後方補給壓力的唯一辦法。
黃權負責涼州的屯田,三輔之地則是交給了劉禪。
他發動數萬民夫,與士卒一同屯田,熱鬧非凡。
司馬懿收到消息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蜀軍最大的困頓在於,運輸困難,急於決戰。
“其用戰也,貴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
“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於丘役。”
簡單地說,若國家因作戰而貧困,一定是軍隊進行了遠途運輸。
為何?
運輸糧食尤其耗費人力。
在古代,人口決定著生產力,每個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
國力都用在了戰爭、運輸上,百姓一定會窮困潦倒。
軍隊駐扎的地方,物價一定會攀升。
這些攀升的物價,會轉移到百姓的生活上,他們錢財一定會被耗空。
為了應對這樣的困境,國家急於征集財稅和勞役,又進一步促使國內的矛盾。
這都是出自《孫子兵法》,司馬懿最擅長的就是這一招。
畢竟曹魏佔據的地方,是南方的兩倍,物產之豐富,非同一般。
歷史上諸葛亮北伐,就是這麽被耗垮的。
劉禪察覺到了漢軍最大的漏洞,因此查漏補缺。
蜀中不缺糧食,糧食的生產足夠滿足所需,而且百姓都有盈余,家家戶戶有屯糧。
可是,運輸糧食是蜀中最大的弊端。
所謂的棧道,和飛簷走壁差不多。雨季降臨,蜀道斷絕,很可能幾個月都無法運輸。
反董聯合的時候,洛陽有八關,為何獨走虎牢關?
因為這條道路最通暢,最適合大規模用兵。
軍隊超過十萬,遮天蔽日,一天能吃一座山。
現在不提前屯田,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只是司馬懿沒想到,蜀軍竟如此膽大妄為。
竟在他的家門口屯田。
看不起誰呢?
“末將以為,當派出騎兵,破壞蜀軍的耕田,千萬不能讓他們屯田。”張郃沉聲道。
“沒有老夫的軍令,所有人不得出戰。現在蜀中也有一支騎兵,我軍沒有絕對的優勢。破壞耕田,不急於一時。”
司馬懿老謀深算,沒有輕舉妄動。
莊稼要成長,需要幾個月時間,隨時都可以破壞。
雖然這樣做,有些不道義。但就目前而言,以勝利為絕對的宣言。
劉禪在三輔之地大起屯田,百姓們歡欣鼓舞。
這些百姓,部分是從漢中遷徙出來的,對漢室十分親近。
劉禪眾星捧月,獨樹一幟。
劉備發動了幾次攻城,都沒有撼動長安的防禦。
他終於動用了霹靂車,給城內的守軍造成了致命的威脅。
魏軍惶恐不安,不知道什麽樣的死法在迎接自己。
與此同時,馬超率領的精銳,也正攻打枹罕。
這座城池,曾被諸侯宋建佔據,長達三十余年。
後來,夏侯淵率張郃、張既討伐宋建,徹底平定隴西之地。
現在郭淮據城堅守,成為了孤軍,麾下共計兩萬人。
他們沒有等到來自荒原的大軍,只有神威天將軍馬超,以及西涼各部人馬。
蘇衡自幼便聽說“神威天將軍”之名,心馳神往。
現在更是在馬超麾下做事,不禁感慨萬分。
曾經威震西涼的殺神,似乎又王者歸來了。
那一股無敵的氣勢依舊,鋒芒畢露。
馬超知道怎麽統帥西涼,最簡單的一點是不能顯得懦弱。
身為統帥,要時時刻刻保持威嚴的姿態。
一點破綻都不能留!
弱肉強食,這是西涼的生存法則。
軍功、勝利、殺敵,都是維持威望的最佳手段。
女人、財富、地位等等,是最直接的獎賞。
他們不需要假仁假義,也不認可畫大餅,只要切切實實的利益。
只要有好處,他們可以為之而戰,甚至奉獻出一切。
“攻下枹罕,榮耀歸我,所有財物,都歸你們。”
“但有一個條件,不能濫殺無辜。現在你們代表的是漢軍,是秩序!”
馬超威聲宣告,三軍呐喊響應。
他已經包圍城池太久了,是時候來一個了斷。
長安的戰場,才是馬超的追求。
“嗚嗚嗚!”
衝鋒的號角聲,騰空而起,撕裂了天穹。
浩蕩的軍隊,闊步而出,猶如踏著驚雷。
“攻城!”
西涼人的戰鬥,一往無前。
他們的眼神帶著嗜血、狂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守軍的箭矢已經用完了,乾乾淨淨。
郭淮自己都找不到幾支箭。
曹洪戰敗後,他就知道情況不妙了。奈何叛軍太多,牽製了他的增援。
現在被圍城這麽久,守軍困頓。
堅壁清野征集的糧食,已經不足半個月了。
“難道氣運真的不在魏嗎?”郭淮望著烏泱泱的攻城大軍,心神震蕩。
他想到了自己的上司夏侯淵,如果夏侯淵在,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
現在,郭淮只能獨自面對。
廝殺,在城牆上爆開,血腥彌漫城牆。
郭淮望著無邊的血液,心潮澎湃。
“眾將士!殺敵!”
郭淮聲嘶力竭的呐喊,為所有鏖戰的士卒鼓舞。
他在!
他們的將軍在!
永遠不會後退。
廝殺持續了三個時辰, 雲梯被血液所覆蓋,粘稠一片。
源源不斷的攻城部隊,依舊踏著雲梯上前。
馬超鎮定的目光,眺望著城牆的上空。有一股浩瀚的志氣,在蓬勃地生根發芽,逆天拔宇。
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縱橫西涼,馳騁黃沙。
馬超體內的血液,在蘇醒。
沉睡的力量,也轟然爆開。
“突擊!”
“絕不屈服,絕不放棄!”
他策馬向前,將漢驃騎將軍的大纛,推進至城下。
咚咚!咚咚!
轟隆的鼓聲,響徹大地。
震撼的力量,拔地而起。
士卒踏過同伴的屍體,將刀槍向前方延伸。
“殺!”
呐喊聲、兵器的交擊聲,震蕩著枹罕。
到了傍晚時分,城門轟然地打開。
馬超迫不及待率騎兵突擊,天地之間,響徹雷霆。
滔滔馬蹄,化作驚濤駭浪,向枹罕席卷。
大地在震顫!
城池搖搖欲墜。
在鐵騎的席卷下,枹罕終於守不住了,防線千瘡百孔。
無數的鐵騎貫入城內,仿佛血液流通一般,他們順著城池的經脈而行,鋒芒不可阻擋。
郭淮率軍戰至最後一刻,直到身邊只剩下十幾隨從。
在馬超的威嚴下,他投降了。
沒有丟人!
心裡卻很不甘心。
郭淮望著長安的方向,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陛下……”
他跪了下來,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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