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自好立賤,弑君稱帝,未有能以義舉者也。”
“王師當帥獎三軍,北平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克複漢室, 還於舊都。”
鄧芝將檄文傳至西涼諸地。
他沒有攻打一城一池,而是將麾下兵馬化整為零,向各地傳遞檄文。
鐵騎獵獵,猶如踏著雷霆。
他們化作一道道利刃,穿插至西涼各郡縣。
這種任務,對於雇傭兵來說,簡直就是福音。
他們不需要行軍作戰,只要將手中的檄文, 交給各路行商,以及各大城池、遊牧的諸多部落。
每個人的手中,都至少有一百份檄文。
有精致的帛書,有沉重的竹簡,還有寶貴的紙張。
甚至語言不通!
他們用著不熟練的官話,嘰裡咕嚕一通,結果羌民根本聽不懂。
大致的意思就是,漢軍興兵討伐魏國,出兵十萬。
似乎還有什麽什麽援軍,也有十萬。
二十萬鐵騎橫掃西涼!
各種紛亂的謠言,響徹西涼大地。
他們從黃沙厚土而來,遊於水草豐美之地。
像是信鴿一般,將消息傳遞出去。
整個西涼大地,因此而沸騰,仿佛被大火炙烤一般。
燃燒!
升騰!
這片土地, 在沉寂中爆發了。
涼州刺史張既垂死病中驚坐起,差一點驚出魂魄。
幾乎是在一瞬間!
沒有任何征兆地!
整個西涼就亂套了, 完全不受控制。
張既出身寒門庶族,家中殷富。鍾繇持節關中時, 提拔了他,後來一路做到了涼州刺史之位。
整個西涼的動蕩史,他都有所經歷。
建安十六年(211年),馬超反,張既從曹操破馬超於華陰,西定關右。
建安十九年(214年),張既從護軍將軍夏侯淵討伐於枹罕稱王、為亂三十余年的羌人宋建。
另又攻取臨洮、狄道,平定隴右。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武威人顏俊、張掖人和鸞、酒泉人黃華、西平人麹演等各舉郡反叛,互相攻伐,是張既出謀劃策,為曹操平定。
曹丕稱帝後,張掖人張進脅持郡守舉兵拒鄒岐,黃華、麹演亦驅趕本郡太守,為禍一方。
也是張既負責平定。
曹真橫掃河西的時候,張既也提供了幫助。
可以說,張既對涼州沒有完全掌控,但情報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現在,他卻徹底懵逼了!
他急命夏侯儒前去調查,收集各種情報。
“漢軍十萬討伐了敦煌、酒泉諸地。”
“貴霜王派遣十萬援軍,助大漢攻略西域、涼州。”
“聯軍派遣幾千斥候,廣發檄文,命各郡義士響應。”
“漢軍的統帥為神威天將軍馬超,那個男人又回來了。”
……
各路消息紛雜,難以分辨真假。
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有人在西涼作祟!
張既硬撐著身體,從上百條消息中,細細分辨。
裡面的情報觸目驚心,他甚至不知道敵人從哪裡來,又到底想幹什麽。
“陛下命郭淮鎮守隴右,似乎為了防備漢軍從高原地區殺來。”夏侯儒沉聲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種地方,怎麽行軍?”張既震撼道。
身為涼州刺史,他當然知道高原。
甚至,他曾派遣商隊前往貿易,只不過失敗了。
那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根本無法溝通。
他們也是羌人的一支,但和羌人完全不同。
而且,一些體格不夠強壯的人,到了高原還會暈眩,似有什麽詛咒一般。
普通人根本上不去,更別提行軍了。
“虛張聲勢,這一定是虛張聲勢。”張既沉聲道。
他此刻無比地冷靜,沒有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情報,影響到心神。
“萬一,這是真的呢?”
“張使君,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敵人的數量可能很少,只有兩三萬人,但這一股叛軍,一定是存在的,勢力還不弱。”
夏侯儒面色極其凝重。
“派出斥候探查,老夫要獲得確切的情報。”張既凝聲道。
“陛下那邊呢?如何匯報?”夏侯儒詢問道。
張既急出一身冷汗,他考慮了很久,最終道:
“如實匯報,將收集來的情報,都送過去,並稱這可能是虛張聲勢。”
“真相正在調查!”
夏侯儒猶豫了很久,因為身為臣子,最忌諱這種模棱兩可的奏報。
要麽有。
要麽沒有。
皇帝隻想聽結果。
“若是影響到了陛下的判斷,該當如何?”夏侯儒望了一眼張既。
“老夫沒幾年可活了,一切後果,讓老夫承擔,不要影響了爾等的前途。”張既沉聲道。
夏侯儒長歎一聲,向張既深施一禮。
他擬訂文書,向長安送去。同時,派遣斥候四處探查。
這一派。
還不如不派!
真正的驚雷,炸開了。
……
天地蒼茫,黃沙千裡。
這是豪強角逐之地,朝廷的影響力微乎其微,甚至官府都對這樣的地方避讓三分,任命豪強以治豪強。
蘇衡為酒泉豪強,中原大亂時,並沒有影響到他。
這是黃河以西的匈奴休屠王、渾邪王故地,霍去病曾縱橫於此。
因“城下有金泉,其水若酒”而得名。
韓遂、馬騰為亂之時,也沒有影響到酒泉郡。
這片土地偏僻、遙遠,地廣人稀。
蘇衡盤踞於此,麾下有萬余人。
絲綢之路開拓時,他曾打劫過往的商隊,惹怒了官府。
張既、夏侯儒興兵討伐酒泉。
蘇衡遂與“羌豪”鄰戴聯合起兵,與官府抗衡,他們麾下有丁令胡萬余騎。
此戰,蘇衡和鄰戴戰敗了,選擇了投降,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他們必須出人出力,從軍為曹魏而戰。
失敗了,就應該有失敗的樣子。
蘇衡並沒有怨言。
但,誰甘心一直給曹魏當走犬,欺壓涼州羌人呢?
現在漢室的檄文傳遍涼州,他索性反了!
這一次,蘇衡與鄰戴召集了兩萬余眾,在酒泉郡宣布起兵,攻略郡縣。
西平也有大姓,為麴氏。
張既任職,坐鎮一方後,他的履歷可以說是平定麹氏反叛的歷史記載。
首先反抗曹魏的是麹演,於建安二十四年被擊敗。
後來,又有義士麴光反叛,斬殺西平郡守,與官府抗衡。
為了瓦解麴光的勢力,張既發布檄文:
凡是被麴光等人誘惑欺騙而加入叛軍的一律原諒,能夠殺死敵人將帥送來首級的加倍封賞。
麴光為部下所斬,叛亂遂平。
現在,傳承到麴英了!
他起兵數萬,殺臨羌令、西都長,響應漢室。
整個西涼,大大小小叛軍十六股。
少的只有兩三千人,多的則是達到了兩三萬。
他們未必是心懷漢室,也未必是心念“神威天將軍馬超”。
他們心裡,都住著屬於自己的“神威天”。
沒錯。
羌人們只是想找一個理由反叛罷了!
從大漢立國四百年來,羌人和朝廷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歇過。
區區魏國,得過不正。
誰會放在眼裡?
張既心裡又驚又涼,每一天都有噩耗傳來。
這裡反了。
那裡也反了。
他最終支撐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氣息徹底萎靡下去。
夏侯儒代為掌管涼州,夏侯尚的從弟,初為鄢陵侯曹彰的驍騎司馬。
後升任征蜀護軍,進駐關西。
歷史上司馬懿調任雍涼地區後,夏侯儒轉任荊豫都督。
也算是宗族勢力的代表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意外來得如此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各種各樣的情報,也匯聚到長安。
曹丕。
傻眼了。
懵逼了!
“先生!先生!蜀軍真的從高原進攻了,他們真的來了!”
曹丕目光灼灼地望著司馬懿,有一股震撼,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他一直提心吊膽,根本吃不好睡不好。
他通過艱辛的競爭,才贏過了曹植,成為了魏王世子。
現在,曹丕從曹操手中接過權力,建立魏國。
他要是做不好,如何向曹操交代,向天下人交代?
現在蜀軍的圖謀顯露,曹丕反而沒有這麽擔心了。
“陛下,這很有可能是虛張聲勢之計,聯軍怎麽會有二十萬呢?”
“更何況,大月氏國沒理由幫助劉備,也不可能幫助劉備。”
“西域地區有我軍設置的府衙,二十萬人行軍,如此浩蕩的聲勢,他們怎麽可能不匯報。”
司馬懿老謀深算,並沒有被叛軍的聲威擾亂。
“先生你說的很對,可是如今如何應對?”曹丕神色一正,他隻想解決問題。
“命曹洪退兵,鎮守天水。如果有叛軍攻打武威,當派兵增援。將攻勢轉為守勢,等待西涼的情況明了。”司馬懿語氣定了定,不慌不忙。
“善。”曹丕深抽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情況還沒有惡劣到讓大魏無法應對!
他們還有機會逆轉局勢。
“先帝有大志,朕不會輸給先帝。一次兩次的失敗不算什麽,只要穩住大局,大魏必勝!”
曹丕眺望西方,傲氣熊燃。
西涼,百戰之地。
丟一時,非丟一世。
這點挑戰,對於曹丕而言,還沒有到亂了陣腳的地步。
消息傳至祁山,曹洪驚呆了雙眼。
“涼州亂了,徹底亂了。縱使二十萬敵軍不存在,光是十六路叛軍,就足夠朝廷頭疼的了。”
“繼續攻打祁山,已經沒有了意義,宣告全軍,撤退!”
曹洪找準時機,向天水撤軍。
夜黑風高,本以為會萬無一失,沒想到蜀軍已經注意到了一切!
“哈哈哈!”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曹軍退兵了。”
關興一躍而起,振奮非常。
“眾將士聽令,按照計劃行事。”劉禪心神沉定,望著蒼茫夜色,心潮澎湃。
他知道,真正的大戰,要降臨了。
能否打開局面,全憑此戰!
沒有人敢怠慢,就連呼吸都急促了百倍。
踏踏!
踏踏!
一隊隊漢軍從營地出發,向無邊的夜色探尋。
劉禪也不確定魏軍會在什麽時候撤退,因此只是派遣斥候、崗哨盯梢。
現在掌控了確切的情報,是時候追擊了!
他們都是真正的精銳,令行禁止。
白袍軍、黑袍軍、以及無當飛軍,三路兵馬共計兩萬五千人。
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馬超赫然出現,抱拳沉聲道:“此戰,請讓在下參加。”
他的面容剛毅,志氣堅定。
為了等待這一刻,馬超隱匿了數月之久。
“好,麻煩驃騎將軍了。”劉禪道。
甲片碰撞,嘩嘩作響。
他們身強體壯,氣血旺盛,行軍都帶著一股盎然之氣。
一條火焰長龍,向天際彌漫而去,仿佛要席卷天地。
劉禪策馬隱入夜色之中,雙眸映照著無數的火光。
此戰!
無當飛軍為先。
他們身上都穿著輕便的皮甲,行軍的速度很快。
關興、張苞挑選士卒的第一要素,就是身體強壯。
訓練後,著重於耐力!
因為無當飛軍,必須無愧於“飛軍”之名。
他們健步如飛,行於夜色,行於蒼茫山道。
如履平地一般!
他們已經習慣了在複雜地勢行軍。
祁山道與南中相比,還是太“稚嫩”了。
漸漸地,這支軍隊飛奔起來,速度之快,令人怎舌。
劉禪率主力部隊,攻佔了魏軍的營地。
這裡空蕩蕩一片,曹洪什麽都沒有留下。
而前方追擊的第一場戰鬥,在卯時爆發!
曹洪知道漢軍一定會追擊而來,所以他親自率軍殿後,為輜重部隊爭取時間。
只是他沒有想到,漢軍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就好像。
他們剛剛出營,漢軍便收到了消息,立即追來。
這絕對不是什麽好現象。
曹洪陷入了被動。
等到無當飛軍出現在視野下,好似一條突破夜色的飛龍。
它盤桓在半空,露出猙獰的獠牙。
“放箭!”曹洪振臂而呼,伏兵浩然而出。
一時間,矢石如雨,滾木裹挾雷霆炸下。
起初曹洪認為,一定能夠打亂漢軍的陣型,結果他錯了。
錯得十分離譜!
面對突然的襲擊,無當飛軍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們舉起盾牌,防禦箭矢。
尋找隱蔽點,躲開傷害。
這種訓練,是刻在骨子裡的!
在模擬作戰中,他們經歷了三十多次假襲擊,四次真襲擊。
光是死在訓練下的無當飛軍,就有五十人。
受傷的上千人。
因此,再次面對這種奇襲,他們無比地冷靜。
保全隊伍!保全自身!
然後,等待著將軍、校尉的軍令。
關興放眼一望,喝令道:
“照明!”
一隊人馬立即衝上去,測試了風向後,點燃了準備的乾柴。
火勢洶湧而起,照亮了一片區域。
伏兵的旌旗、模樣,已經隱約能夠看到。
光影幢幢,反覆搖曳。
張苞咆哮道:“突擊!”
決然的氣勢,轟然一炸。
刀盾手衝在最前方,朝著敵軍廝殺而去。
“殺!”
雷暴的呐喊,響徹天穹。
震碎人心!
曹洪望著眼前震撼的一幕,莫名心悸。
他剛要下令,一陣破空聲呼嘯席卷而來。
這是無當飛軍的短弩!
趁著這一波壓製,他們奔襲突臉,短兵相接,掀起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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