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鴻看著徐婉那張精致的臉蛋兒，剛剛平緩下來的心跳。

　　再度加快。

　　“我想辭職。”

　　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但能明顯聽出緊張。

　　徐婉很美，真的很美。

　　但美的並不庸俗。

　　清新脫俗。

　　卡姿蘭大眼睛，搭配頗顯文藝氣質的金絲眼鏡，充滿一種獨屬於知性的美感。

　　精致的鵝蛋臉，堅挺的瓊鼻，紫淡的櫻唇，與一頭亞麻色的披肩長發，勾勒出江鴻心裡最美好的影子。

　　一身乾淨筆挺的女士西裝，幾乎看不到褶皺。

　　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精英女的氣質，與她原本略顯清冷的氣質相得益彰。

　　不過，與她相熟的江鴻非常清楚，她不是一個冷清的人。

　　外冷內熱。

　　很難以接受與陌生人打交道，又迫於工作無奈要與各種陌生人打太極，所以年深日久也練就了一身不錯的與人打交道技巧。

　　對於真正親近的人，她從不吝惜她身上所有的好。

　　只希望能給對方最好的。

　　這張本身基礎就極好，再經過江鴻初戀濾鏡與真愛濾鏡的臉，帶給江鴻極大地心理壓力。

　　也正是這份心理壓力的存在。

　　讓他十年間，錯過了無數次本應該抓住的機會，從沒有說出過心裡想說的那句話。

　　一次也沒有。

　　甚至在心底，也一直在逃避說出口……

　　也許是系統給出來的“結婚”二字實在刺激，也許是他悶葫蘆一樣憋了十年。

　　今天，無論如何，他也想說出口。

　　見到江鴻一直沒說話，臉色還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讓徐婉感覺有些緊張。

　　她認識江鴻太久了，很少看到江鴻這種狀態。

　　因為江鴻的為人處世，將中庸之道演繹的淋漓盡致，所以從來不在外表現出任何的過激情緒。

　　穩如老狗。

　　這樣的表情，只有在江鴻需要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

　　否則，他常年都會是一張沒什麽精神的死魚臉。

　　連笑容都不怎麽看到。

　　由不得她不緊張。

　　“小，小鴻，是出什麽大事了嗎?有事兒你可以慢慢說，如果是公司的問題，你和我說，我都會盡可能解決的。或者……你隨時都可以走呀！”

　　“你過來幫忙的時候我就和你說了，我會給你我能給的最好待遇。”

　　“如果你覺得這家公司不是你想要的，你也可以隨時走，這不會對咱們的友誼，產生任何的負擔。”

　　“你，這又是怎麽了呀！你可別嚇我呀！”

　　一邊說著，她伸手扶一下江鴻的胳膊、

　　以防江鴻在不斷變得僵硬的肢體動作中失誤摔倒。

　　江鴻想要避免這種會讓他心跳速度直線加快的肢體接觸，但已經沒有什麽力氣抗拒。

　　一件事情瞞的越久，等到需要吐露時耗費的力氣也就越多。

　　現在，他已經沒有力氣做別的了，甚至，沒有力氣站著。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你身體一向很好的啊，怎麽會……”

　　她扶著江鴻坐到沙發邊，絲毫不在意自己總經理的身份。

　　半蹲在江鴻的眼前，單膝跪在地毯上，臉上寫滿了關切和擔憂。

　　雙手緊緊地攥著江鴻的半隻胳膊，呼吸都不由得變得急促起來。

　　眼看著這個悶葫蘆，

吞吞吐吐半天還是一句話不說。　　都快把她給急死了。

　　“小鴻，你到底想說什麽呀！”

　　“不就是戀愛了嘛！沒什麽大不了的！真的！”

　　“我知道你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邁出這一步，所以可能很靦腆，但是感情這玩意沒你想得那麽複雜的呀！”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

　　江鴻沒有社交恐懼症，更沒有恐女症，他可以非常自然的和任何一個女人進行簡短的交流。

　　但唯獨在徐婉的面前，他始終都在克制。

　　發乎情，止乎禮。

　　正因為有了這種克制，他反而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和徐婉相處，又該說些什麽。

　　尤其是當徐婉緊緊地將目光盯在他的臉上時，他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兩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對視著。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門外。

　　秘書小雯敲了敲門，想要進來拿簽字文件。

　　“小雯，你先去忙別的吧，我這有點事情要處理！”

　　徐婉朝門外的方向招呼一聲，就再次將注意力移回到江鴻的身上。

　　還想再發問。

　　卻看到江鴻終於開口，略帶顫音。

　　“我……我能不能背對著你說話。”

　　?

　　是我長得不如你意嘛?

　　徐婉一頭霧水。

　　這到底是怎麽了?

　　今天江鴻怎麽會這麽反常呢?

　　不過江鴻狀態這麽不對，她當然要以江鴻的意志為中心。

　　“沒事兒沒事兒，如果背對著我能讓你舒服一點，那就這樣吧。”

　　她看到江鴻身體狀態應該沒什麽大事兒，這才放心了。

　　退後兩步坐到沙發上。

　　而江鴻，則是將身子轉到了另一邊。

　　背對徐婉。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牙關一直是緊咬的。

　　空氣安靜了片刻。

　　好像在醞釀什麽。

　　有些話，早已在心中說過千遍萬遍。

　　話到嘴邊，自然無需再措辭。

　　“徐婉，你比我大四歲，從很小的時候，你帶給我的印象就是一種大姐姐的感覺。”

　　“溫婉，知性，就好像什麽話都能和你說。”

　　“但這，不是我在人群中，忍不住多看你的原因。”

　　“我不是因為你像一個完美的知心大姐姐，所以想多和你說話，想多看你兩眼。”

　　“而是因為從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才發現原來我的世界不是灰暗的。”

　　“但偏偏，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家境優渥，如果這一次不是和家裡賭氣出來開公司，我可能根本沒有機會在你的公司裡面做員工，我可能沒有機會……和你距離只在一牆間。”

　　“而我呢?我或許很幸運，養父養母對我很好。我或許很幸運，能夠考上985，有個不錯的前程。”

　　“我或許很幸運，皮囊長得不錯。”

　　“但我很不幸，因為我和你，從生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平時的江鴻，說起話來不會吞吞吐吐。

　　但真到了表白心跡的時候，卻變得磨磨唧唧，特別含蓄。

　　七拐八繞的，好像完全沒有核心命題。

　　可……

　　徐婉就算神經再大條，也不至於聽不懂江鴻話中的意思。

　　她慌了。

　　她也不知道這種慌亂，到底是從哪裡出現的。

　　“你你你，小，小……小鴻！你別開玩笑了?”

　　“這……這這這，這怎麽可能呢啊！”

　　“咱，咱咱們認識十年了呀，十年了！你，你怎麽可能從……從從從第一刻就，就……那那那，那時候你才……”

　　“你，你，你是為了我……我?才才才要辭職的?”

　　忽然。

　　她看到江鴻回過頭來。

　　眼睛紅紅的，但滿滿的都是真誠，清澈。

　　徐婉強烈的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保持冷靜，不再這麽慌亂，但說什麽心跳也降不下來。

　　這些年來，和江鴻一起經歷的一幕幕，就跟放電影一樣。

　　縈繞不絕。

　　她從小到大，自然也是收著情書長起來的。

　　但是打心眼裡，她就不喜歡和一個異性，過分親密。

　　當然，除了江鴻這個性格比較內斂，比較會克制，也自小就很成熟的弟弟。

　　她能夠在江鴻的身上……感覺到一種，以前從來沒有感覺過的溫暖。

　　過了青澀懵懂，對感情無比追求的那個年紀。

　　這幾年來，她一直都在奔事業。

　　一直都想要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不依靠父母，不依靠家裡。

　　真的，再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不過一轉眼，她也二十八了……好像真的，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如果……

　　她是說如果。

　　對方真的是江鴻的話……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江鴻突然變得火熱甚至滾燙的眼神，她連連退後。

　　直到退到落地窗前，她才回過身，看著外面的景致。

　　一時間。

　　臉紅紅的，頭腦空空。

　　“你，你，你別逼我。”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

　　當話說出口。

　　江鴻反而覺得可以放輕松下來了。

　　無論結果如何。

　　至少，他也為之努力過。

　　“婉姐，你不用太緊張，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強求不來。”

　　“我和你本身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好像是磁鐵的南北極，真的很難走到一起。”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突然就想把這些事情和你說，也算是解開一個心結吧。”

　　“也許以後，我能看開一點……”

　　他看著徐婉不太平靜的背影。

　　很不想破壞這段長達十年的友誼，但這份友誼一開始就是不純粹的。

　　“婉姐，我去收拾東西。”

　　說著，他咬了咬牙，準備就此轉身離開。

　　突然。

　　沉默的徐婉看著窗外。

　　“能不能……別看開?”

　　別看開?

　　這是……

　　江鴻漸漸冷靜下來的眼神，再度被火熱佔據。

　　“婉姐，你……”

　　徐婉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

　　“可能我以前真的神經太大條了吧，這種後知後覺的感覺……”

　　“讓我真的很懷念，靜靜還在的時候。”

　　“我真的一直一直都以為，你這些年來對感情方面的事情不聞不問，不開竅，其實，是，是，是因為她……”

　　“如果，如果你能和我結婚的話。”

　　“我，我可以試試。”

　　結婚?

　　江鴻如遭雷擊。

　　感覺腦袋都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