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河的連番敬酒之後，這頓飯才開始沒多久，老方就有些上頭了。

　　許河這個陪喝的，自然也沒少喝。

　　兩人都是滿臉紅潤。

　　許河全程都沒怎說話，就是一臉笑眯眯的。

　　直到……老方重重拍著他的肩膀，和他說。

　　“小許啊！你這個態度我非常的滿意，以前的你啊，還是太年輕了，沒在社會上闖蕩過，不知道這苦日子是怎麽過來的。”

　　“以後，多多保持！”

　　許河的笑容才出現了一些變化——變得比剛才更加燦爛。

　　只是……仔細看，有些滲人！

　　老方略有些惺忪的眼睛，看著笑眯眯的許河，突然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酒勁兒莫名其妙就消了大半。

　　握著酒杯的手，沒來由的抖了抖，差點脫手而出。

　　奇怪！

　　這小子今天太奇怪了！

　　他想幹啥?

　　怎麽啥話都不說，就是衝著我笑?

　　我長得也不好看啊?成天在廠子裡摸爬滾打，身上糙的很呢！

　　“小許，你吃菜喝酒啊，看著我幹啥?”

　　許河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個弧度。

　　“我就是覺得，爸，您今天格外的和藹可親！您說的話，我都可愛聽！把我的興頭兒都給說上來了！”

　　他扭頭看向李檀。

　　“媽，今兒個蓉蓉不在，我有點想抽煙，我記得爸有幾盒新的煙在手邊，還有嗎?我能抽根嗎?”

　　“爸也是好煙之人，今兒蓉蓉不在，您就沒必要端著了，咱爺倆抽一根怎麽樣?抽抽煙、喝喝酒、說說話，這不是賽過活神仙嘛?”

　　“是吧~”許河刻意拉長了聲音，側頭笑眯眯的瞅著老方。

　　“爸?”

　　這是大院兒，平房，不像高樓小區那樣通風不便。

　　所以在家裡抽煙很正常，敞著門一會兒煙氣就散了。

　　李檀有些疑惑。

　　“小許?你不是都戒了煙了嘛?怎麽現在又……呵呵呵，也好，來爸媽家這邊，就跟回自己家一樣，以前你為了蓉蓉戒煙，憋了這麽久也辛苦了，我這就給你拿去！”

　　“老方，你平時不也偷偷摸摸抽煙嗎?這次正趕著女婿在，心情不錯，抽幾根就抽幾根，別在蓉蓉面前抽就行了！”

　　一邊說著，李檀站起身，跑到茶幾那邊去拿煙。

　　許河雖然是朝著李檀微笑，但全程注意力都是放在方慶城這邊的。

　　在他說要抽煙的時候，老方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看到李檀站起來幫著拿煙，老方直接原地石化。

　　許河看向他，臉上仍舊是眯眯笑，但兩個腮幫子已經因為憋笑而僵住了。

　　另一邊，李檀在茶幾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奇怪了，我記得之前有一包沒開封的煙，好像就放在這裡啊?”

　　老方在短時間的石化之後，迅速恢復鎮定，咳嗽一聲。

　　老油條終究是老油條。

　　心態還是相當穩的。

　　“咳咳。老伴！找不到的話，就別找了。”

　　雖然他的心裡也很慌:我那包煙明明就放在茶幾，怎麽可能找不到?

　　但也因此稍稍松了口氣，起碼不會被發現了。

　　“小許，你也真是的，你不知道吸煙對身體不好嗎?之前你能戒掉煙，是一件好事兒啊，現在就不應該再拿起來。今天，你爸我以身作則，為了身體健康，不能吸煙！”

　　“所以，咱們爺兒倆喝酒就行，

抽什麽煙啊?抽煙多沒勁啊！喝酒喝酒！”　　老方強行岔開話題，笑呵呵的拿起了酒杯，示意許河碰杯一起喝。

　　但許河一轉身看向了李檀。

　　“媽！您找的是那包大前門嗎?”

　　老方狂汗:臥槽?他怎麽知道是大前門的?！

　　“我剛剛看到了，還說想要抽一根呢，不過當時我忍住了，我記得，嗯，我……就放在茶幾上了呀?不在嗎?”

　　許河刻意加大了聲音，看起來是說給丈母娘聽得，實際上就是說給老方的。

　　老方的心情隨之大起大落。

　　一顆顆黃豆粒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滲了出來，被他隨手抹掉。

　　“呵呵呵，這屋子裡可真熱，老伴兒，你去開一下窗戶吧，通通風，太熱了！先別找了！”

　　李檀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老方，今兒你們爺倆都那麽高興，抽根煙又怎麽了?你平時不也老偷摸的抽煙嗎?現在反倒教育起人家小許來了，真是不知羞！”

　　丈母娘看了看茶幾，又看了看電視櫃，還真沒找到。

　　老方見此，才長松一口氣。

　　正這時，許河又假意摸了摸兜，然後一拍腦袋。

　　“媽！您瞧我這記性，一喝酒就什麽都給忘了！原來在我這呢！”

　　他從自己兜裡，摸出那一盒已經打開的大前門。

　　裡面，有一點點空隙，已經少了一根了。

　　老方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李檀這才笑了，從茶幾上拿起打火機，遞過來給許河。

　　“沒事兒，你找到就行，來，火兒給你們，你們抽吧！”

　　許河挑著眉毛看向老方，抖了抖手上的煙和打火機。

　　“爸，那咱倆一人一根?怎麽樣?”

　　老方呼吸下意識劇烈了幾分。

　　余光一直在盯著李檀的方向，冷汗直流也來不及擦。

　　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僵硬，直接將許河手上的煙和打火機都給搶了過來，一把塞進了自己的兜裡。

　　然後乾笑著說。

　　“呵呵呵，小許！這戒煙可不能停，你爸我也是個老煙槍了，聽爸一句勸，好不容易戒到了現在，就別再沾了，要不以後癮頭又勾上來可怎麽辦呢?”

　　“呵呵呵。”

　　老方兀自乾笑著，手都沒地方放了，一會摸兜，一會摸酒杯。

　　李檀瞪了老方一眼。

　　“老方！你幹什麽！人家孩子好不容易來一趟，就想跟你抽根煙，你怎麽回事兒啊?你跟你那堆老煙袋的狐朋狗友就能抽，怎麽跟女婿就不行了?”

　　許河笑眯眯的，朝李檀擺擺手。

　　別有深意的多看了老方一眼。

　　突然站起身，走到茶幾邊，一把將電視遙控器給拿了起來。

　　“媽，這飯吃的都差不多了，咱們看會電視吧?您說怎麽樣?”

　　吃飯看電視，在老方家也挺正常的。

　　李檀點點頭，示意許河直接開電視就行。

　　老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許河手裡的遙控器，眉頭一點一點的皺了起來。

　　如果一個煙盒只是巧合，那這電視遙控器……

　　這小子，是不是發現了?

　　在這兒嚇我呢?

　　“咦?哎呀！這遙控器好像壞了呀?”

　　許河連續按了好幾次電源鍵，電視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有些奇怪”的低下頭，拿著遙控器在手上拍了好幾下。

　　“爸，媽，怎麽打不開電視呢?是不是電源沒電了?”

　　他將遙控器倒置過來，看向電源孔。

　　“這是螺絲擰的，等等，我去拿螺絲刀換一下電池！”

　　老方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旱地拔蔥一般！

　　動作飛快！

　　酒勁兒幾乎全都沒了，身上有些發涼，頭皮發麻。

　　電池的電量能用多久，他心裡一直有數，每次都能趕在遙控器電池快沒電的時候提前換好。

　　這遙控器電池，還是他前兩天剛剛換的，不可能沒電了。

　　這小子！

　　跟老子玩陰的！！

　　就說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

　　果然沒憋好屁！

　　他乾笑著上前兩步。

　　一把從許河的手上搶過來遙控器，隨手丟到沙發上。

　　“小許！這飯還沒吃完，酒還沒喝完的，你看啥電視呀?家裡也沒有新電池了，明天我去買！”

　　“來來來，小許，繼續倒酒，咱們接著喝！”

　　在李檀看不到的角度，老方眼珠子瞪得滾圓，一副“你小子到底想幹什麽！你再搞事兒我要你好看！”的樣子！

　　許河強忍住內心近乎癲狂的笑意，裝作沒看見老方的表情。

　　在老方的“勾肩搭背”之下，又坐回到了桌子邊。

　　老方滿臉警惕地盯著他。

　　而他，這才剛一坐下，就又看向了李檀。

　　“對了，媽，我看咱們家的門框太老了，看起來都快脫落了！我這次打算在咱們家多住幾天，正好，上本書的稿費下來了，我想給家裡置辦點新家具。”

　　“家裡的幾個立櫃，都是跟這院兒一塊配的，幾十年的老物件了，我看都快壞了，我乾脆給您和我爸來個全部換新，馬上過年了，新年新氣象！”

　　“門框，拆了全換新的！還有咱們的幾個立櫃、碗櫃、鞋櫃什麽的，全都該換了！我給您和我爸換一套！”

　　還沒等李檀說什麽。

　　“咯噔”一聲巨響，旁邊的老方椅子一歪，甚至失去重心，差點直接摔在地上，被許河和李檀一起扶住。

　　老方勉強保持住身形，還是被唾沫嗆的直咳嗽。

　　一邊咳嗽著，一邊站起來攬著許河的肩膀，拿起酒瓶子，要給許河倒酒。

　　“咳咳咳，小許，咳咳咳，喝酒！少說話！喝酒！好女婿！爸給你倒酒！爸給你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