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此時已經擠滿了厲鬼,他們好像被心中無盡的怨念驅使著,不知不倦,各個齜牙咧嘴,凶相畢露。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激得他們繼續發狂。在一連串如潮湧般此起彼伏地尖利嘶吼聲之後,一道半人高的瘦小黑影率先撲了進來。
她頭頂挽著兩個凌亂的發髻,一張蒼白如紙的面容上到處是血漬。猛地張開自己沾滿汙垢的暗紅色雙唇,讓消瘦的兩側臉頰凹陷的更深了。她口中那早已發黑的血液,旋即從自己的嘴角兩側流了出來,露出森白的牙齒,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王二狗和陳臘梅倒吸一口涼氣,迅即蹲在地上,低頭在自己的挎包中尋找能用之物。
躲在他們三人身後的武傾城和欒瑩緊張到全身僵硬,不覺得也將身子沉了下去。她們兩人蜷蹲在最後,將後背緊緊地貼在後方的石壁上。一人雙手緊緊握住自己的衣裙,全然不覺自己的掌心,因為握得太緊,已被指甲扎破。另一人,顫抖的雙手握緊自己的佩劍,劍身和劍鞘隨著她瑟瑟發抖的全身,哐哐直響。
就要炸裂的心跳聲,似要撞開這令人窒息的凝固時刻。
千鈞一發之時,倏地三道微弱金光飛出。
許藍塵抽盡自己全身靈氣,輕聲一喝,在他們身前的兩側石壁間,繪出三道交錯相織的殘破光幕。每道金色的光線上都嗞嗞啦啦地流動著紫色的電波,殘留的大部分區域,被不斷流動的微弱紫電勉強彌補上縫隙。
嗞——嗞嗞嗞,嗞啦,的幾聲。
她被雷域紫電壁擊得彈了回去,周身冒起了一縷縷的黑煙,痛苦地放聲嚎叫。
眾人稍獲片刻喘息。
方才的厲鬼原是個八、九歲大的女童。
噬心般的怨念已經籠罩了她曾經柔弱的心,如今猙獰的面容爬滿了稚嫩的童顏,憤怒的手中緊握著自己的一根紅色頭繩,貌似她蒼白的眼中依舊殘留著無法抹滅的傷痛,弱小的身軀已被最醜惡的邪念侵蝕。此刻的存在,隻為復仇。
她緊盯著眾人,一步步朝後退去,嬌小的身影,淹沒在一片烏壓壓的怨氣之中。
躲藏在石像內的眾人,都是全身一軟,長長舒了一口氣,放松下了就要緊繃到斷裂的神經。
“就這三根?”陳臘梅搖晃著身邊的許藍塵問。
許藍塵已經全身無力,雙眼一閉,旋即朝後一倒,躺了下去。
“大師兄,你先別睡呀?這,怎麽,看著不是很靠譜?”王二狗盯著躍躍越試,又畏懼向前的一眾厲鬼問。
許藍塵疲憊的身體上覆著被汗水浸透了的衣衫,癱軟的全身更覺得濕熱難忍,此刻就連抬眼都是困難,更別說回話了。
“我覺得肯定能撐,半個時辰。”欒瑩頗為勉強地堅定自己的觀念。
武傾城滿臉擔憂的望著許藍塵,想開口問問他的身體是否還吃得消?可是礙於情面,終是難開口。雖說她此刻心中已經對許藍塵好感倍增,可自己終究是女兒家。對一個今日剛剛遇見的陌生男子太多過關心,怎麽想都覺得很是不妥。
況且師妹還是個八卦精,他也自有身邊的師弟們照顧,輪不到她自作多情,不免被人瞧著覺得自己輕浮。
相貌出眾的武傾城,從入師門便被一眾師兄弟們關愛備至,難免多了幾分清高。
思量再三,終是未開口關心半句。
陳臘梅扭頭看看許藍塵,翻身趴在他耳邊,輕聲叫道:“師兄,大師兄?”見他毫無反應,
起身從自己的挎包中翻出一個油紙包,呲啦呲啦地將它打開,露出裡麵包著的兩塊酥油餅,托在自己面前聞了又聞:“嗯~!真香!大師兄,你餓嗎?”說著,拿出一塊來,遞到許藍塵嘴邊。 咕嚕,咕嚕,咕嚕嚕,一連串的肚子餓之聲,接連傳來。
說實話,許藍塵是真餓!誰這般消耗多半日,都餓。只是,真的睜不開眼,更別提張嘴了。
王二狗盯著陳臘梅手中的酥油餅,連連咽口水道:“他都累的張不開嘴了,拿過來,我喂他。”說著,就從陳臘梅手中,一把搶過一塊酥油餅,要往自己嘴裡塞。
陳臘梅迅即將酥油餅攔在了王二狗的嘴外,反問道:“是你自己吃?還是喂師兄?”
王二狗余光一瞥許藍塵,旋即將酥油餅換了一隻手拿,笑道:“我嚼碎了喂他。”
陳臘梅裝著恍然大悟道:“哦!二師兄,你也受累了,還是我來嚼吧。拿過來,就兩塊,你別想偷吃。我還不知道你?”說著,就去搶王二狗手裡的酥油餅。
“要不咱們一起嚼,看大師兄想吃誰嘴裡的?”王二狗同陳臘梅商量道。
我想踢死你們倆,許藍塵氣得心中默道。
咕嚕嚕,咕嚕嚕。
陳臘梅一手抓著王二狗搶走的那塊酥油餅,一手托著油紙內還剩的一塊。聞聲側首一凝,目光落在了,捂著自己肚子,強裝不在意的欒瑩身上。
竟然出奇的大方,將油紙內僅剩的一塊酥油餅,遞到了欒瑩面前。
她垂眸朝下一瞧,嘴硬道:“我才不餓呢!”
咕嚕嚕,咕咕嚕。
自己這誠實的肚子,瞬間將她出賣的乾乾淨淨。
“拿著吧。”陳臘梅再次朝上遞了兩下。
“謝謝道長。”武傾城替欒瑩接了過來,放在她腿上,輕輕推推她的胳膊。
欒瑩嘟著嘴不情願地拿了起來,轉頭白了一眼陳臘梅,沒好氣道:“別想這樣我就能原諒你,哼!”看樣子,是想將陳臘梅輕薄於她的仇,記一輩子。
陳臘梅也不在意,扭頭又和王二狗爭奪起了酥油餅。
“要不一人一半,一起嚼碎了喂大師兄?”王二狗提議道。
“嗯嗯嗯。”陳臘梅笑的燦爛,連連點頭首肯。
後方兩位女子,強忍笑意。
給我一把刀,我要將他們二人,一人劈成一半。劈下來的另一邊,剁碎了還給他們。許藍塵心中默念。
兩人呱唧呱唧嚼得正香。
嗞嗞,嗞嗞,嗞嗞。
阻擋厲鬼的三道金光上的紫色電流漸漸弱了下來,眼看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被困的幾人,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藥嗎?”許藍塵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眨眨眼睛問。
左邊王二狗將餅子全塞進嘴裡,拍拍手上的渣子,在懷中翻找一番,遞上一顆黑色的藥丸,口中嗚啦啦道:“有。”
右邊陳臘梅一抹嘴,也遞上一顆棕色的藥丸,用力將口中的食物往下一吞,問道:“吃幾顆?”
“什麽藥?”許藍塵左右瞥了一眼問。
“排濁的。”王二狗說。
“開胃的。”陳臘梅道。
許藍塵被氣得肝疼,雙手一抬,就將兩個藥丸,分別撥進了他們自己的嘴裡。氣得嚷道:“恢復法力,補充靈氣的藥,靈氣!”
這時,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從他背後伸了過來。將一個青色的小瓶停在他面前,柔柔地輕聲問:“這個可以嗎?”
許藍塵接過來問:“這是?”
“前幾日師父贈的,說能助我早日破境。你看可以嗎?”武傾城柔聲說。
許藍塵既不問是什麽藥,也不打開瓶蓋聞一聞,對她微微一笑,便直接將藥丸倒進了自己口中,轉身時,留下一句:“謝啦。”就瀟灑的翻身一跳,站了起來。
他身後,王二狗問:“你吃的這是雞血丸?還是回轉丹嗎?”
他一彎腰提著兩人的耳朵,將他們從地上揪著站了起來,道:“吃飽了,就起來乾活。”
陳臘梅捂著耳朵,“哎呦哎呦”站了起來,心虛道:“疼。”
“你們兩個沒心沒肺的,剛才分餅吃的時候,怎麽不心虛?”許藍塵瞪著他問。
“那你到底是想吃我們倆誰喂的?”王二狗賤兮兮地湊上來問。
許藍塵剛一抬手,要揍二人。這兩人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道:“錯了,錯了。”說著就先跑去前方,拉開架勢,準備同厲鬼來一場惡鬥。
武傾城和欒瑩被他們幾人逗得,忍不住捂嘴偷笑,也不覺得自己此刻沒有多害怕了,竟平添了些許安心。
或許是藥力發作了,許藍塵腹中一陣絞痛,不覺得表情痛苦,微微彎下腰扶著一側的牆壁,另一手捂住丹田處,接連吐氣來讓自己緩解。
‘坎位四,乾……’一個老者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他猛然提起精神問:“誰?”
“我!”抬頭卻看見王二狗站在他身側,扶著他的臂彎,有些擔憂地問道:“藥勁太猛嗎?”
他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些,撇嘴一笑道:“沒事。 ”心道:許是自己太累了,出現了幻覺?不過?
剛才那幾個字如醍醐灌頂般,突然點醒了他。
既然是陣法,皆是以八卦主陣而演變,生成的其他它各種大陣。那麽,之前的陣法,陰邪陌崇出去後一定會做手腳,將其余之人困在此地。之後,再被遲彭改動,很有可能做出新的陣口。如此兩次變換陣口,那如今此方空間中最為牢固的地方,應該就是新的陣口所在!
他憑著剛才進來時的記憶找尋陣口所在,周圍建築除了他們此刻躲藏之地,就剩西北方位處的那尊青石鬼頭還算完好。坎位四,是指北方四步嗎?如此推算,他們此刻藏身之地是陣口的可能性,應該要比原來的西北方位處大很多。
他想的入神,口中默默念出:“坎位四,乾?幹什麽?”
陳臘梅一臉莫名其妙問:“你說什麽呢?錢?錢都在師父兜裡呀!”
“難道?是在說八卦方位嗎?”武傾城疑惑地問。
許藍塵自顧自地說著:“如果乾不只是代表方位,那就是表示方位和數字!西北方一步?”他按照自己剛才的一系列推斷,轉身來到最後方的牆根處,回身朝著北面方向跨出了四步,再朝西北方一轉身,左腳跨出一步,右腳還未跟上。抬眼一瞧!!!四目相對!!!
若不是幾道金色光線隔著,就要和一名厲鬼的臉貼臉了。
堵在門口的一眾厲鬼,像是被激怒了般,又是一陣狂亂的嘶吼。他趕忙收腳,退回一步。
其他幾人一頭霧水,完全沒搞明白他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