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完正事,轉身朝東邊大殿處而去。
路上,武傾城偷瞄一眼許藍塵破了的衣襟,柔聲道:“一會咱們倆進房間去,你將袍子”,她指指許藍塵的衣衫,“脫下來給我。”
“啊~?”許藍塵一驚,表情怪異地瞥了一眼武傾城。
很顯然,他會錯意了!
武傾城旋即面頰緋紅,忸怩不安地支支吾吾道:“不、不、不是的,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說,幫你縫補。這也都是小瑩闖的禍,我們也該彌補,哎呦,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了。”她急的焦促不安,原地轉圈。
許藍塵清清嗓子緩解尷尬,淡聲道:“咳咳,無妨。臘梅手藝還不賴,有勞師妹掛心了。”
武傾城又是羞澀又是慌亂,隻得盯著腳下的路,低頭不語。
日晚菱歌唱,風煙滿夕陽。本是此番金秋色,奈何寒雪攏夕陽。
落日之下,將兩人的影子長長的拉在身後。偶爾翻滾流轉著的金色雲彩,乘著黃昏的微光映在兩位沉默前行之人的面頰上。心底某一處,暗藏著一枚含苞吐萼的花蕊,等待著綻放的凝結。
與此同時,東殿處的眾人,也都沒閑著。
一個尋釁滋事,一個惹是生非,還有群扇風點火的吃瓜觀眾。都不是省油的燈!
……
陳臘梅總有種帶著欒瑩入了自家門的感覺,整個人神采奕奕喜形於色。此刻他臉上笑得像一朵炸開的桃花,笑容溢著滿心的莫名心喜。
他抽出方桌前的椅子,熱情地用袖子擦擦後,偷笑著請欒瑩入座,道:“快坐下歇歇腳,小師弟保準已經做好了飯菜,我這就去給你端上來,你等著,很快。”說完轉身就要往廚房跑去。
欒瑩很是不情願地坐下後,並不答話,扭頭瞧看著屋內周圍的擺設。
這間簡陋的破禪房,哪裡能有什麽擺設,一眼掃過,盡收眼底。如今這些簡陋的桌椅、床鋪,是這幾日李程霏才拚湊出來的,將就應付幾日。
禪房外,凱旋真人看著陳臘梅完全無視自己,眼都沒抬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心中一片茫然。他拉住跟在兩人身後慢悠悠走來的王二狗,舉著自己的浮塵,指著禪房內的欒瑩,詢問:“這,這這,誰呀?”
王二狗一臉死人樣,看看凱旋真人後,沒好氣道:“他姑奶奶。”
凱旋真人聽後更是一頭霧水,張著吃驚到合不上的嘴,愣愣地杵在原地。
這時,李程霏端著飯菜從凱旋真人面前經過。陣陣飯香隨風飄蕩,如勾魂般瞬間喚醒了發呆的凱旋真人。他跟在李程霏身後,咽著口水就朝禪房內走去。
“咦?小師弟!你真有眼色,知道來客人了?我來我來。”陳臘梅剛要走出禪房,就見李程霏自己端著飯菜送來了,這便殷勤地接過手,轉身擺在欒瑩面前,滿面堆笑著抬手示意:“快嘗嘗,你不是餓了嗎?”
欒瑩抬眼一瞥陳臘梅,揉揉自己早就餓扁了的肚子,敷衍地道了聲:“謝謝。”邊拿起筷子,邊將自己的佩劍擱在桌子上後,就自己先吃了起來。
陳臘梅站在一旁低頭竊喜。
李程霏舉著自己方才拿著托盤的手,遲遲無法放下來。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見了什麽?又經歷了什麽?陳臘梅被鬼上身了嗎?
凱旋真人從李程霏身後擠出一顆頭來,伸著脖子往裡面瞅去。還不等他抗議,自己的晚飯被旁人享用了,就被王二狗一把撥開了。
“走開走開,
都堵著門是幾個意思?”王二狗撥開堵在門口的凱旋真人和李程霏,自己走進禪房內。將肩頭的挎包放在一旁的床鋪上,扭頭就去行李中翻找東西。 一縷青色的微光,從他方才的挎包內悠悠飄了出來,化出身形坐在床邊,探著頭瞅看幾眼後,問王二狗:“你找什麽呢?”
王二狗從行李中拿出一件灰色的道袍後,說:“給大師兄找件衣服,先換上。”他想著一會商隊眾人必定前來詢問情況,總不好讓許藍塵穿著破衣服出去見人?難免讓這些人,心中嘲笑小瞧了他們。
殷明珠覺得無趣,也和自己沒什麽關系,也就沒再多言。可扭頭看見殷勤獻媚的陳臘梅,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挖苦道:“臘梅,下雪你就開花嗎?此刻春心蕩漾了?”
陳臘梅一門心思都在欒瑩身上,全然不覺其余幾人,此刻看著自己的眼神和心情,是什麽滋味。
王二狗找出一件比較嶄新的灰色道袍,舉在面前前後翻看一番後,自語道:“就它了。”說完,將衣衫搭在自己臂彎,笑盈盈地就要出去。
“等等,等等。”欒瑩放下筷子,抬起衣袖輕試幾下嘴角,快步跑上前,擋在王二狗面前,問:“是給師哥的嗎?”
王二狗誠實的點點頭。
“我去送。”欒瑩笑著從王二狗臂彎上拿過道袍,轉身欲走。
“唉~!”殷明珠倏地一把從欒瑩手中將道袍抽了出來,抱在自己懷中,故意找茬,嬌滴滴道:“師哥喜歡穿我親手遞上的衣衫。”
“老妖婆,你還給我!”欒瑩頓時火冒三丈。但轉念想起師姐事先再三交代的,不可滋事胡鬧。忍了又忍後,撇著嘴道:“我不想和你胡攪蠻纏,今日不同你再計較了,把衣服給我。”她伸出等著殷明珠將衣服還回來。
欒瑩本覺得自己已經先讓步了,殷明珠也不置於繼續興風作浪。
可是,……事與願違!
“你的?寫你名字了嗎?”殷明珠故意舉起衣服來,放在自己面前陶醉的嗅一嗅,捏著蘭花指托在自己的臉頰,柔情肆意道:“全是師哥身上的男子氣概味,和他送我的脂粉香氣。就是沒有你的,狐騷味!”
“你厚顏無恥,自作多情!任你搔首弄姿,奴顏媚骨,師哥也不願多瞧你一眼!”欒瑩暴跳如雷地指著殷明珠啐道。
“你水性楊花,賣弄風騷,臭名昭著,巧言令色!”殷明珠站起身來,叉著腰一連串道。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誰也不願落了下風。
李程霏和凱旋真人聽得如雷貫耳,看的目瞪口呆,全愣愣地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如何是好?
見怪不怪的陳臘梅和王二狗,此刻也只能冷眼旁觀。等她二人累得口渴了,或是日出了,也就自然平息了。
兩人此時本是抖得旗鼓相當,僅限於相互之間言語攻擊。卻被一聲尖利的“妖女~!”打破了平衡。
兩人齊齊回頭,聞聲怒瞪。
禪房門外,烏壓壓站在一群商隊之人。也不知是誰?這般不長眼,喊了這一聲洪亮的“妖女”二字。
此刻二人一致對外,異口同聲怒斥道:“說誰呢?”
商隊眾人嚇得連連後退,人群中有人疾呼道:“幾位道長,快快收了這妖女!”
殷明珠掩口哈哈大笑道:“妖女,你也有今天!”
話音剛落,另一人高喊道:“切莫再放過她身邊的女鬼,這二人蛇鼠一窩,是同黨!”
“哈哈,你也有今天?女鬼!”欒瑩旋即冷嘲熱諷道。
商隊眾人眼見這二人起了爭執,隨即接連建議,歇斯底裡地喊道:“幾位道長,還不出手等待何時?”
“是呀!趁著她們窩裡鬥,一鍋端了。”
“天賜良機,千載難逢啊!”
李程霏充耳不聞,無動於衷。凱旋真人看看他後,又瞅瞅那邊的兩人。
王二狗和陳臘梅躲得遠遠的,明哲保身。凱旋真人也只能隨潑逐流,明哲保身了。
欒瑩和殷明珠咬牙切齒地相互對望一眼,此刻暫放恩怨,先收拾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鄉野村夫。
欒瑩側身抬手一招,桌子上翠綠色的絡紗仙劍隨即,“嗆”的一聲出鞘飛來,落在她掌中。她旋即飛身一躍來到眾人面前,二話不說,嗖嗖嗖幾道劍氣劃出。一道落在眾人身前的地面上,一道落在眾人身後,炸出兩道地裂,濺起漫天飛雪。一道打在人群之中,震得商隊眾人各個人仰馬翻。
殷明珠隨後一步跟來,揚起一陣陰風,吹起院中之前眾人圍坐著的篝火堆,揚飛起半空。劈裡啪啦,空中帶著火苗的柴火四處散落,砸落在人群之中。
“救命啊!救命啊!道長,仙師……”陣陣吵鬧呼救聲後,眼瞅著無人鎮壓這兩隻興風作浪的妖孽,旋即靜悄悄一片。你瞅瞅我?我看看你?
“女俠饒命!”識時務者為俊傑,齊齊高呼道。
“(ˉ▽ ̄~)切~~!”殷明珠眼睛一翻,懶得再和他們計較了。
欒瑩也轉身欲走,余光一掃,卻看見殷明珠手中的道袍。
“……”!!!陳臘梅倒吸一口涼氣,預感不妙。
李程霏回頭瞥了一眼王二狗和陳臘梅,冒出一句:“這道袍是我的。”
“……”;“呵呵!”
……
武傾城跟著許藍塵往東殿處而來,她抬頭看看漸漸黑下來的天色,不免有些擔心師妹又同殷明珠起來爭執,但轉念又想師妹同自己再三保證過的話,才少許有些安心。
她忽然想起什麽,忙問道:“如若師父到了此處,遇見師哥,可會對師哥不利?”
“大可放心,我們明日一早便會離去。”許藍塵道。
武傾城有些失落地輕聲問:“離去?會去哪兒呢?還能再見嗎?”
還不等許藍塵回答,兩人便見東殿前的空地處一片狼藉。
商隊一眾人等,趴著的,跪著的,抱頭蹲著的,全都翻眼看著兩位女子即興表演。
“醜八怪!你松手!”殷明珠一手扯著欒瑩的頭髮,一手將道袍往自己懷中拽著。
“老妖婆!你松手!”欒瑩抬腳瞪著殷明珠的腹部,雙手扯著道袍。
殷明珠兩手同時發力,猛地一扯後,啐道:“你癡心妄想!”
欒瑩不甘示弱:“你恬不知恥!鬼迷心竅說的就是你!”
“老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殷明珠怒瞪。
“你現在就是鬼話連篇,投胎等下輩子吧!”
“你妖言惑眾!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死鬼,你已經死啦!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
許藍塵閉眸扶額,腦子嗡嗡作響。旋即快步走上前去,拉開殷明珠。
武傾城也覺得自慚形穢,慌忙去阻止欒瑩再繼續胡鬧。
“呲啦~!”一聲後,道袍被兩人一分為二。雙雙喘著粗氣怒瞪彼此,休息片刻,暫時罷手。
許藍塵扭頭訓斥幾人,道:“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就這樣傻站著?看她們鬧嗎?”
凱旋真人眨眨眼睛,抱著自己的浮塵,恬著臉嘿嘿一笑。
李程霏翹著二郎腿坐在門沿上,指指王二狗和陳臘梅。
王二狗松開捂著臉的手,蔫巴巴地看著許藍塵。他此刻臉五道清晰鮮紅的指印,末端處還有指甲抓破的痕跡。
陳臘梅難為情地轉過身來,他原來也沒好到哪裡去。他懷中抱著欒瑩的佩劍,松開捂著半張臉的手,露出一隻又紅又腫的眼眶,委屈道:“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