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城中……
眼看著紛紛擾擾的視線裡,擁擠熱鬧,街道上建築華麗妖異,四周靡靡之氣彌漫籠罩,奇異的帶刺妖花懸浮半空,星星點點排布後恣意綻放。頭頂上方不見天日,卻光線浮華旖旎普照。
形形色色的妖精們,及其六界各路鬼怪,穿梭往來。街道兩側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名白骨森森的骷髏妖,舉著骨節手指中抓握的大黑鐵杓,呱唧這自己骷髏頭上的上下頜牙齒,扯著嗓子吆喝道:“心肝湯!貨真價實的心肝湯!來碗心肝湯,補心又生肝!”
三人朝他鍋裡瞟了一眼,濃白的湯鍋內,咕嘟嘟沸騰水汽,滾湯掀起下方湯底中之物,面面俱到的各種心肝,貨真價實到應有盡有。幾人挑挑眉毛後,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色彩斑斕中妖魔鬼怪摩肩接踵,修仙者和一些小仙也混跡其內,街道十分擁擠,但萬妖城中各路仙魔等,卻這般和睦,好似都遵循著此地的規矩。
幾人順著大路,往城中深處走去。
半個時辰後,前方綿延幾裡的煙雲河畔上,懸空架著寬大的石拱飛橋。跨過飛橋之後,遠遠便見嫋嫋崇光的荼縻海棠之景中,坐落著一座森然醒目的春庭樓閣大殿。
從外圍觀察,好似是座四層木樓,方方正正有些凝重,周圍一圈,列隊鎮守著數名妖兵,他們手持形狀血腥的各式兵器,一個個凶神惡煞地露著獠牙,不讓任何人靠近此處。
既然這裡可以通往妖界,卻不見放行入內,三人站在橋頭甚感奇怪地看了少許,便朝後方街道走去,在街邊上隨便找了路過的妖精詢問。
一名蜈蚣精見自己被他們三人攔下,來來回回掃看幾人多遍後,頗為詫異地一指旁邊的告示牌,目光警惕道:“我還當你們也是來參加城主大婚,原來是要去妖界,莫不是白虎精那邊的奸細?”
王二狗和陳臘梅笑呵呵地同他解釋,“誤會,誤會……”
藍塵轉身獨自朝告示牌前走去,瞧看上面的內容。
告示牌上貼著很多內容,最上面的一張黃底朱字錦緞,極其醒目嶄新。他粗粗一觀後,知道了大概意思。
內容寫的是:萬妖城城主將在兩日後大婚,迎娶妖妃,城中四方樓的通界法陣暫時關閉三日,待大婚之日,廣邀六界友人,共赴萬妖城慶賀三日。
藍塵一瞅日期,大婚便是今日,他氣得握起拳頭,真想砸了這告示牌,心中咒罵道:早不成婚,晚不成婚,偏偏敢在這個時候?還要大慶三日!如此草率匆忙的婚禮,何必舉行?
正在他煩悶踱步時,忽得瞥見,告示牌後的一間茶舍中,玄衣少年坐在那邊,他見藍塵望見了自己後,衝著藍塵頷首微笑。
藍塵叫上兩位師弟,也笑著走了進去,來到玄衣少年的桌旁,攤手一指他身邊的空位,示意自己是否可以坐下?
玄衣少年微微一笑,灑然有請藍塵入座,待藍塵坐在他對面後,他又那樣欣賞般地盯著藍塵的面容,定定地凝視。
藍塵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後,喝著茶順帶環視四周,頗為隨意地笑問:“兄台又來找東西嗎?去妖界?還是魔界?”
玄衣少年目不轉睛地凝視藍塵的容顏,對藍塵的兩位師弟並未多分出任何目光,語氣中帶著縷縷傷感,淡淡道:“對,找東西。”
藍塵收回視線,發覺他盯著自己的臉看得全神關注,生生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蹙眉疑惑一凝後,怏怏不悅道:“兄台覺得本君這張臉,
有何不妥嗎?” 玄衣少年聽藍塵語氣頗有些不客氣,不由呵笑一聲,垂眸望向自己手中的茶杯,默地深深一歎,也不知他是自語,還是說給藍塵聽,寡淡輕語道:“往昔怎不知?是此等心性,著實有些格格不入。”
藍塵有些茫然,思考著他言語中的含義,頓了片刻,隨即問道:“兄台與本君?昔日可曾相識過嗎?”
玄衣少年神情超然世外,並未回答,卻眼神一掃藍塵的左耳,隱晦善語道:“藍塵仙君,你那獨一無二的胎記,好似有些顯而易見,若是想低調行事,或可深藏若虛。”
藍塵微微怔了怔,面色一沉,便抬手一摸自己的左邊耳垂,隨即指尖靈處光一閃,將胎記暫時隱去,複而端起茶杯悠悠一笑,從容問道:“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玄衣少年能知道自己的名諱,更甚至已然對自己了解到事無巨細,多半是李程霏全盤托出。藍塵一瞟玄衣少年身後,見李程霏緩步走來,苦澀一笑,真的想問上一問,這位叫李程霏的小師弟,究竟還隱瞞了什麽?即便問了也是徒勞,可總是有些不甘心。
玄衣少年微微側首,輕瞟身後一眼,見王二狗和陳臘梅已經起身去同雷敘話,淡然置之地回頭望著藍塵,幽幽一笑道:“在下,‘墨麒麟’。”言畢,隨即緩緩起身,對雷淡聲道:“你可隨後自己歸來。”轉身離開前,他又回身凝視了藍塵良久,才淺淺一笑,輕聲道:“若有需要,可來藤蘿莊一敘。”
一道金光之後,‘墨麒麟’的身影轉瞬消失。
這個名叫‘墨麒麟’的少年,總是低眉淺笑,讓人猜不透,看不清,他憂俊的外表下,隱隱滲透出的震懾威儀,讓人心神不寧。
藍塵陷入沉思之中……
王二狗和陳臘梅熱情地拉著李程霏寒暄,對他講述三人如何幫他報仇,斬掉了驚的半扇龍尾。
雷沉吟片刻,神情複雜,望了二人須臾,才平靜道:“李程霏不過是個化名,在下乃是西海中二殿下,雷。”
“我們知道,都聽說了,小師弟……”陳臘梅笑盈盈地順口一喚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改口道:“雷殿下,你不回來同我們一起嗎?”他說著,伸手摸摸自己圓鼓鼓的挎包,想告訴雷,藍塵很需要他的幫助,可卻不知如何開口。
雷苦淡一笑:“不了,我還有要事。”
王二狗頗為不滿道:“有何要事?幫墨麒麟找東西嗎?我瞧著他本事不小,還需要你幫忙?”
雷沒有想回答的意思,好像跟隨在‘墨麒麟’身邊,供他驅使,聽之任之,便是雷的使命。
他拍拍二人的肩膀後,算是對這些年兄弟情義的答覆,隨即穿過二人身邊,走來了藍塵的面前,抱拳一謝道:“有勞了,我和驚的恩怨,之後,我會自己同他清算徹底。”他見藍塵望著自己不語,默了片刻,侃然直視藍塵的眼眸,開誠布公道:“我曾還有一個身份,彩雲谷,白若!”說罷,對藍塵再次抱拳後,不怠片刻猶豫,化作一道靛青靈光倏地飛走。
藍塵心頭一震,慌忙起身去追,望著空中連連呼喚:“白若,白若,四師兄!”然而雷已經走遠。他恍然通徹,這些年,雷為何會跟隨在自己身邊?原來李程霏既是西海二殿下雷,也是始終同自己素昧謀面的四師兄,白若。
難道百年前,藍塵在彩雲谷中,還惹出了什麽禍事嗎?他此刻才如夢初醒般憬悟,既然自己在外漂泊了百年,為何彩雲谷中從未找尋過問?
他腦海中很亂,很亂……全身微微發麻地癡癡走回來,呆坐桌前出神。
兩位師弟也很是震驚,低頭看看,那藏在包中的頭盔,等著藍塵去解決的事情已經太多,好像所有的紛紛擾擾,皆是一瞬間而至,齊齊勢不可擋般突如其來,堪堪令人手忙腳亂地應接不暇。委實不該在此時此刻,將兩人之前所見告知於藍塵,平添一份滿城風雨。
為了讓藍塵舒緩些心緒,兩人裝作若無其事地坐過來,笑呵呵地給藍塵添了杯茶水。
“慢慢來,事情一件件解決,你煩惱個什麽勁?”王二狗將茶水遞給藍塵,笑著一拍他的肩膀道。
“我們倆陪著你,等咱們救出羽朵,天涯海角,上天入地,都陪著你去闖一遭!”陳臘梅挺起胸脯,一叉腰道。錚錚豪言壯語,從他嘴裡說出,總會讓人有發笑的感覺。
藍塵看著陳臘梅圓潤清秀的模樣,又想起他從今講述過的曾經,自己跟著十二位姐姐,叉腰罵街,十三口齊聲尖嗓喊著,“老娘”這二字時的模樣。倏爾哈哈大笑起來,見二人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他笑了一會後,勾著嘴角傲然道:“天大地大,六界之內,豈有本君懼怕之事?既然發現了端倪,又有二位舍命相隨,咱們便將事情,逐一查個水落石出!”
三人哈哈一笑,豪情舉杯,以茶代酒,碰杯共飲。
旁邊一桌上的幾名妖怪相談甚歡, 忽得一名蛇妖激奮地拍桌起身,對他身旁一眾義憤填膺的各類妖精,悍然高聲唱道:“……咱們智勇雙全的城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放出消息,必會震得他們措手不及!一面說大婚,一面又含沙射影地提到‘萬妖令’三個字,哈哈哈哈……只怕白虎精那邊要坐不住了,這招亦真亦假,可真是高明至極!隻待他們自亂陣腳,哈哈哈哈……”
其他幾名接連讚許,逐個慷慨激昂地說道。
“對,白虎精那邊,必然會派細作前來打探,到時咱們便可甕中捉鱉。”
“就是不知道?白虎精身邊的小蜂,會不會親自前來,一探究竟?”
“想必那小蜂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城主這招離間計一出,他在白虎精身邊,還怎待的下去?”
“哈哈哈哈,此計無可置疑!如此之後,小蜂只能投靠咱們這邊,到時那萬妖令,豈不是手到擒來之物?”
“萬妖令都已經失蹤了幾十萬年了,那不男不女的小蜂,這般到處傳言,當真可信幾分?”
“那小蜂特使言之鑿鑿,擲出自己的項上人頭擔保,只要誰替他活捉一個叫藍塵的狗東西,將這個王八蛋帶去他小蜂的面前,交由他來隨意處置,他便告知其萬妖令的下落。”
藍塵噗的一口茶水噴水,王二狗和陳臘梅也是被嗆得連連咳嗽,三人迅即壓身伏於桌案。
王二狗咳咳地輕聲道:“小蜂又是誰呀?”
陳臘梅趕忙再喝口茶,壓壓驚後,賊溜溜地一瞅周圍,壓低聲音道:“難道是當年蜇你的那隻毒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