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活了無數個元會的人來說，天道對觀音來說太過可怕。

　　這不是無天這個憑借氣運獲得些許力量，剛剛出世的小家夥能阻擋的。

　　觀音願意跟隨在緊那羅的身邊，其實也是想要度化這個無天的這個三屍，讓他真正明白，天意難阻，讓他，迷途知返，讓他能影響到本尊的意志。

　　只是，出乎觀音意料的是，緊那羅並沒有對觀音的嘲諷有半分的回應。

　　他只是淡淡的一笑，笑容中有著觀音難以理解的莫名意味。

　　“我之前方，雖說一片坎坷，但並不代表無路可走。”

　　“若無路，我便踏出一條路來。”緊那羅看著觀音，“我知道你們不能理解本尊的意志，因為你們享受了太多順應天道帶來的好處。”

　　“但是，我們不一樣，若不反抗，這天地之大，將再無我們的容身之處，往大了說，是為了眾生，往小了說，不過是為了我們能生存下去。”

　　“你們可以選擇旁觀，可以選擇入劫，不過是一個生，一個死而已。”

　　“要想得到些什麽，就得付出些什麽，說到底，吾等不過是利益之爭罷了。”

　　“順天和逆天，哪一種得到的利益更多，那就站在哪一邊唄。”

　　“而你，觀音尊者，如今你已經一無所有，為何就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此言倒是有些戳中觀音的內心。

　　是啊，她已經被無天毀去現世身，如今只剩下香火之軀。

　　她確實已經一無所有，可是，“還不是拜你所賜。”

　　觀音瞪著緊那羅，很奇怪，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做出有背仙佛修養的神態來。

　　也許，脫去了那光鮮的外衣，變得一無所有之後，那些曾經在意的東西，反倒有些不在意了。

　　“哈哈，本尊所為，與小僧有什麽關系?”緊那羅搖頭失笑。

　　“你....！”觀音隻覺得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但被緊那羅所激，心緒實在難以平靜。

　　是啊，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佛。

　　為何，還要去守護那些她已經得不到的東西?

　　是因為....道義?

　　跟著如來布局西遊多年，觀音早已麻木。

　　達到她這個境界，背叛與不背叛佛門，其實已經無關重要。

　　她願意去做的，沒有人可以阻攔。

　　之前為佛門做事也是一樣，她是真的希望佛門可以壯大。

　　可在那迷夢被無天戳破之後，她也才真正意義上清醒過來。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這麽的可笑，這麽的無知。

　　她甘願為之犧牲的東西，在無天他們的眼中竟是這般的一文不值。

　　活了無數個歲月，還比不上一個小輩來的通透，觀音心中真是既羞又惱的。

　　最後，終究幽幽一歎，定定地看著緊那羅，“大僧意欲何為?”

　　緊那羅知道，觀音此刻已經被自己亂了心境，淡淡一笑，“我要這世間，人人如龍。”

　　觀音點點頭，“此為宏願。”

　　“我要這三界眾生，皆有書讀，皆有功練，萬世太平，明道明德！”

　　觀音眼中流露出肯定之意，只是搖搖頭，“三六九等，或可有書讀，有功練，可萬世太平卻難做到，人的心中總有私欲。”

　　“正是因為艱難，才要我們去做。”

　　“尊者不願意幫我嗎?”緊那羅柔和地看著觀音。

　　觀音並不猶豫地說道，“此身已許靈山。

”　　緊那羅歎了口氣，“看來著相的是尊者自己了。”

　　“何解?”觀音一怔。

　　緊那羅語氣有些鄭重，突然定定地看向觀音，笑道，“尊者為七佛之師，不知為何沒有成佛?”

　　“都是些陳年舊事，何須再提?”觀音的眼中有些許落寞之意。

　　“看來尊者是忘了初心。”緊那羅搖頭笑道。

　　“初心?”觀音嬌軀一顫，她明白這兩個字所含的意義。

　　“尊者忘記了，可小僧不會忘記。”

　　“小僧當年初入佛門之時，尊者，就已經是大慈大悲觀音菩薩了。”

　　“那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乃是小僧日日需要完成的經文課業，小僧，幾乎是聽著尊者的故事，成為菩薩的。”

　　緊那羅目光灼灼地看向觀音，“小僧猶記得，尊者為什麽沒有成佛的原因，乃是許下了一個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宏願，眾生不度盡，誓不成佛。”

　　“不知道，這句話，如今在尊者的心裡，還有幾分的重量?”

　　“普度.....眾生?”緊那羅的話猶如一把刀，狠狠地扎進了觀音的心口。

　　觀音喃喃著，卻是越發地失魂落魄。

　　是啊，普度眾生，這句話，雖然時常掛在觀音的嘴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已經變成了一句口號，一句麻木不仁的口號。

　　緊那羅笑道，“小僧希望看見，不是一個為佛門大業盡心盡力的尊者，而是真正能夠為眾生，為三界謀福祉的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很難想象，這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觀音笑道，眼中多了幾分倦色， “可惜，觀世音已經成為過去了。”

　　“做觀世音菩薩太累了，貧僧突然想好好做一個普通人。”

　　“一個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普通人。”

　　“尊者這是答應了?”緊那羅笑道。

　　“別再喚我尊者了，喚我未證菩薩前的佛名般若就行。”觀音說完，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般若，很好聽的名字，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想來尊者未成菩薩前是大智慧的佛門信徒。”

　　“都說了莫要再喚我尊者。”觀音惱道。

　　“好的，般若。”緊那羅深深地看了觀音...不對，應該是般若一眼。

　　她放下了，她終是放下了仙佛的榮耀，放下了曾經所珍視的東西。

　　看著虛空中消散的那來自信仰觀音菩薩的眾生的香火之力，緊那羅知道，這一刻，世間少了一尊觀世音菩薩，多了一個叫般若的女人。

　　緊那羅抬手間，淨世白蓮於虛空出現，心念一動，便是打入了般若的體內。

　　“這是.....”

　　般若一怔，在她的感知下，一朵白蓮落在了她的丹田之內。

　　“淨世白蓮！”觀音輕捂住嘴，顯然有些不可置信。

　　這白蓮分明是佛門至寶，為如來佛祖所有。

　　怎麽如今，也出現在了緊那羅的手裡?

　　如來再慷慨，也不會一次性給出兩朵蓮花吧?

　　他們究竟，在淨界之中，達成了什麽交易?

　　般若心頭疑惑，便欲開口相問。

　　“別說話....我助你再凝道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