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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手掌山之巔,魏昊盤膝而坐,就這麽平靜地等候著什麽,許久之後,終於來了一頭搬運“怒火”的小龍,它頭生七八個小角,身上皮毛油光水亮,可見生前日子是不錯的。
生得好,自然也就討人喜歡。
誰不喜歡好看又可愛的呢?
“上仙好,不知小的能否叨擾上仙?”
魏昊睜開眼睛,掐指一算,已經過去三個月。
三個月中,金絲猴一直被鎮壓著,五指峰上又有魏昊坐鎮,它的意念溝通,全部被魏昊的“烈士氣焰”煉化,可以說最後聯絡外界的通道,都被隔絕。
徹底地隔絕。
但即便如此,敢來此處的龍魂,也沒有幾個。
聽說火屬地獄有了一處歷練之所,那也是冥龍們先知道的消息。
散布出去,那也需要時間。
冥龍大多數都是獄卒、看守,它們輪值到期之後,自然會來這裡,如今還在值班做事,自然是不會來。
“你有什麽事情?”
魏昊看著小龍,和氣問道。
他火眼金睛能辨明善惡是非,又察覺不到小龍的殺意、惡念,自然也是客客氣氣。
雖說魏昊看上去有些凶惡,
但小龍畢竟也沒見過幾個人,隻當人世間的人族,大抵上都是這般模樣。
傳說之中,又多是人龍合作的故事,小龍也就不那麽害怕。
“上仙,小的聽說延長陰壽,就能有機會排隊去‘化龍池’走一遭,不知上仙可有長生法?”
“噢?”
魏昊一愣,很是驚訝,這竟然是一頭有想法的龍。
於是魏昊便道:“‘化龍池’裡走一遭,還有別的辦法,比如修為提升,成為鬼龍強者,自然也可以。龍族優選強種,強不強,才是最要緊的。”
“可我早夭,生前就跟著學著種些花花草草,不通法術……”
“哈哈哈哈……這有何難,我在地府之中,遍覽群書,也有些法門,很適合鬼龍修行。你既然在‘大灼熱地獄’中存在,那我傳你一套地府《火龍決》,雖是粗淺入門法術,卻也有壯大陰神之妙,乃是地府‘火山地獄’中的鬼神築基之法。”
“那……可得長生麽?”
“……”
聽到這句反問,魏昊突然懷疑這條小龍是猴子變的,連忙捉起來搓了搓,皮毛手感的確不錯,油光水滑的,堪稱極品。
不像是猴子變的。
“你這孩子,已經是龍靈了,怎地還求個長生法?”
“小的去世時,阿母傷心過度,小的想托夢一套長生法過去,待將來‘化龍池’裡走一遭,小的還想投胎阿母,再給她當一世的兒子……”
“唔……”
身軀一震,魏昊輕輕地摸了摸小龍的腦袋,那七八個角並不尖銳,就是一個個小骨頭包,看上去圓圓的,像是被敲了一腦袋包。
“你這孩子早夭,實在是可惜了,有慧根,有人性啊。”
有些感慨,這孩子倘若不早夭,必能有一番美好龍生。
相較於白辰獲得一顆人心的艱難,幾乎經歷了所有的生離死別、喜怒哀樂,以及人族該有的欲望。
白辰到最後,就是披著一張龍皮的人,這個過程,充滿著善惡交織,極為駁雜,但凡人麽,便是如此。
再怎麽恪守道理的人,未必就不好色;愛貪小便宜的人,也未必不會臨危救難。
人心就是如此,沒有那麽多的“一”。
可有些人,天生智慧、聰明,他們走正道,正道昌盛;走邪道,邪道繁榮。
這小龍,倘若是人,就是那樣的人,而且走的是善道、孝道。
“若是求得長生法,那我這裡是沒有的。”
魏昊有些遺憾,但也沒有欺騙這個孩子。
“上仙神通廣大,威壓整個地獄,怎會不得長生法?莫不是誆騙小的?”
這小龍也不膽怯,它畢竟是小龍,不通人情世故,有什麽就說什麽。
輕輕地給這小龍一個腦瓜崩,魏昊笑著道:“我只是一個凡人,普通人,其實並不是你說的‘上仙’。壽數一到,我也是要去地府報到的。”
“啊?!”
這小龍顯然有點懵,這不對吧?傳說中的凡人、普通人,有這麽凶猛嗎?
看到這一幕的蔣判官頓時大喜,連忙對左右道:“待大王陽壽耗盡,仙逝人間之後,咱們定要給他風光大葬,而後陰間操辦起來,慶祝大王登基……”
“對對對,大判說得對啊。”
“還好大王是凡人,一眨眼功夫就死了。”
“……”
“……”
周遭群龍直接無語,這群地府使節團可真是行啊,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麽討論它們的大王怎麽死。
重瞳之龍也是心情複雜,當魏昊說到自己是普通人、凡人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的確是這麽一回事。
人類的壽命,是有盡頭的。
但人類中的有些人,總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創造出一些新花樣,總能帶給非人異類種種驚喜。
這就是人族的吸引力啊。
重瞳之龍心中感慨之時,畫面中那小龍捧著一朵“怒火”思量了再三,衝魏昊點了點頭行禮,然後道:“若是沒有長生法,對阿母也是無用,別的就不學了,上仙勿怪……”
“……”
看到這一幕,重瞳之龍差點衝過去掐死它!
這倒霉孩子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不過一想到這孩子已經死了,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魏昊倒也不惱,反而笑道:“你這孩子,莫不是忘了我是大活人?你母親只要在世,我回到陽世之後,幫你帶個話就是。至於說長生法,你們龍族天生長壽,要那般東西作甚?”
“對哦。”
恍然大悟,小龍很是興奮,想要托夢,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的,實力弱小,境界地位,是無法自己做到,必須通過地獄看守和獄卒的幫助。
而時間也不像地府那樣靈活,龍墓之中,每三百六十年一次托夢,也就是人間一年一次。
所以,小龍感覺抓住了一個機會,連忙道:“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阿母說……”
“不急,有什麽話,都寫下來,我到時候捎帶過去。”
魏昊摸出了紙筆,遞給了小龍,小小的龍爪抓住了筆,在紙上開始寫著文字:“首先,我要跟阿母說,我很想她……”
沒有打擾小龍,魏昊繼續打坐,繼續修煉,利用“怒火”來刺激自身的肉身強度。
一個個日夜就這麽過去,那小龍很有耐心,寫了很多東西,期間也有好奇的龍魂起來打問,聽說之後,也是來了精神。
待魏昊又一次睜開眼睛之後,手掌山五指峰前,或飛或臥或站或躺大量的龍靈。
它們都有一個特點,比較孱弱,且多是早夭之龍。
龍族的好戰,誕生了大量的戰爭孤兒,諸多驍勇善戰的龍族猛將,都是戰爭孤兒,然而要誕生一個猛將,是數以萬計數以十萬計算的戰爭孤兒堆出來的。
它們的一生,有的才剛開始,就結束了;有的還沒有開始,也結束了。
不過,和冰冷的陽世不同,它們的悲哀在陰間,並不難受,因為和自己一樣的同類同伴,是這樣的多。
生前或許孤獨,死後……並不孤單。
“上仙……”
“君子……”
“好漢……”
見魏昊睜眼“醒來”,各種奇怪的稱呼一股腦兒蹦了出來,不過這些龍靈都還算禮貌,並沒有一擁而上圍個水泄不通。
站著躺著的,都是在五指峰上找了地方貓著。
魏昊見狀,便問道:“你們來此尋我,所為何事?”
“聽說這裡可以傳訊給家中親友,特來詢問,是不是真有此事……”
倒也沒有龍靈無禮,老老實實地說了心願。
聽得群龍訴求,魏昊點頭道:“我只是一個凡人,諸位老家,遍布大九州,想要一一傳達,屬實有些為難。實不相瞞,我在人間神州居住,便是神州,也有許多地方未曾去過,甚至聽都沒有聽說。而在神州之中,我所在之國,喚作‘大夏’,有六七百軍州,其中泰半不曾走過……”
自己的情況一描述,群龍頓時知曉,眼前凡人雖然神通廣大,但在人世間,的確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不過,滿頭包的小龍卻是好奇問道:“上仙,您有降妖除魔的本領,人間第一流的好漢,定是有辦法的……”
此事因它而起,它也有些不好意思,說這話毫無底氣。
魏昊並不惱,畢竟並沒有侵害到他的利益,也沒有冒犯他的尊嚴,有什麽說什麽,並沒有什麽不妥。
成或不成,選擇在魏昊這裡。
“人間的手段,怕是不成了。要想辦法,只能從陰間著手。”
如此一說,群龍頓時有些喪氣,乾活搬運“怒火”的勁頭都少了不少。
魏昊笑著道:“你們可是龍族,如何能這般垂頭喪氣?我那龍族摯友,再是如何灰頭土臉,也要想著去哪裡消遣一把。”
當著這麽多孩子,他就不方便說“狂嫖”這等事業,免得教壞了孩子,哪天“化龍池”裡走一遭,出來就是天下一等嫖龍,那就是他的罪過。
“上仙在陰間能說上話麽?”
滿頭包的小龍有些好奇,在它眼中,魏昊這等凡人,固然是神通廣大,也有神異,但活人就是活人,陰間就是陰間。
“哈哈哈哈哈哈……”
魏昊聽了大笑,連忙道,“實不相瞞,這陰間多得是鬼神請我去做大王呐!”
群龍無語,但也不好意思說魏昊吹牛。
也不多做解釋,魏昊抬頭對著虛空,大聲道:“手掌山五指峰作個通傳驛站,可否?”
“五指峰歸屬……當作如何解釋?”
“地府借用一地,如何?”
“善!”
三句話,確定了手掌山五指峰歸龍族,這裡,也就真正地成為了龍族的一處歷練之地。
來此修行,就能參悟“太清煉天火晶”的神韻,對龍族肉身、魂靈的修煉,都是大有裨益。
同時,還能跟那頭鎮壓在山下的金絲猴模擬鬥法,學習修煉變化之術,此乃神通妙法,龍族若是多了變化之道,自然是更加強橫。
魏昊給了承諾,龍族哪裡有不答應的。
之前諸多冥龍高興的,是歷練之地在“龍墓”;現在歡呼雀躍的,是正式確定了這處寶地是它們的。
地府鬼神們則是急了,心道大王您糊塗啊,怎麽就能看別家小龍可可愛愛,就寵溺答應了呢?
不過看著那滿頭包的小龍,蔣判官也承認,是挺可愛的。
最重要的是,懷念母親,這一份心情,在地府也是上上善道的加分項,轉世投胎必添一樁富貴。
“那就在此蓋一座通傳驛站吧!”
說罷,魏昊手一揮,“怒火”消散,大量的死氣突然凝聚,魏昊手掌一翻,“酆都印”的權力動用之後,一座神廟突然出現。
與其說是神廟,倒不如說是一座地府衙門。
門庭規製,跟地府十國全然一樣,並無二致。
“這……”
看到這一幕,蔣判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大叫,“大王拿到了‘大權’!嗚!”
連忙捂住嘴,又給自己腦門甩了一張符紙壓壓驚。
群龍隻當魏昊拿到了第四地獄的“大權”,所以也沒有多麽震驚……
畢竟,“金龍斧”“水龍吟”都出現了,再來一個,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重瞳之龍卻是雙目一縮,猛地轉頭看著蔣判官,蔣判官卻是捂著嘴,然後又迅速放下來大聲道:“大王真是手段超絕,‘大灼熱地獄’的‘大權’,居然輕易就到手了。”
“老兄,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獨角鬼王一臉懵,“我怎麽感覺這開府建牙的架勢,像是……”
“閉嘴!”
“……”
已經忘了自己被喝止多少次了,獨角鬼王也是無語,自己說什麽都是錯?
此時,魏昊連續打出幾個結印,於半空寫出一段文字,竟是一道“招賢令”,招納肯吃苦耐勞的陰間鬼神,來此通傳驛站操勞做事。
不過,魏昊也沒有說隻喊口號,“招賢令”中明確給出了待遇,只要來做事,人間配享香火的同時,兩界山的桃子,會有一顆,同時,人間桃樹會單獨留一棵出來,專供享用。
其中桃樹的地址也寫得極為詳細,就在神州大夏泰陽府中。
這一份“招賢令”,看似簡單,實則並不簡單,整個地府十國,幾乎是一瞬間就收到了這份“招賢令”。
看完工作環境,大多數鬼神都是望而卻步;看完工作待遇,大多數鬼神又是興致勃勃。
一時間竟是極為糾結。
不過,陰間鬼神之中,有一批鬼神倒是非常來興趣。
牛馬大神的府衙內,諸多牛頭馬面都是極為高興。
“哎呀,大王新建的這個衙門,可不是專門為牛馬準備的?”
“想要馬兒跑得好,草豆不能少,大王這真是舍得給啊。”
“兩界山的桃子啊……跑死我都樂意!”
“你死了快兩萬八千年了……”
“休要說這等沒用的, 這活計,我橫豎是要接的,不知兄弟們怎麽想?”
“俺尋思俺也能做得!”
“聽說還要去神州之外,各位兄弟,可要慎重啊。”
“那可是兩界山的桃子……”
“還有配享人間香火……”
“還有單獨一棵桃樹……”
不說各處做事的牛頭馬面,便是府衙中高坐的牛馬大神,這一回,也是心動不已。
畢竟,大王是真舍得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