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不可揣摩，不可磨滅。

　在奇源世界，即便是主宰，也不敢真的對怪做什麽。

　林朝知道，這些怪，乃是隕落神明的投影。

　他盯著面前的魚眼，目光溫和，就好像鄰居家的大男孩，在邀請隔壁家內向的小女孩一起玩耍一般。

　魚眼中，詭異的氣息一直在蔓延。

　有暴虐、血腥、癲狂。

　不過，其中閃過了一絲柔和。

　魚眼前的水，組成了一張嘴型。

　“好……玩水。”

　這隻怪的聲音很奇特，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林朝臉上露出了一道笑容。

　“好。”

　他跟著魚眼玩水。

　神之途徑，最重要的，便是觸及規則，領悟本源，最終凝成神位。

　而想要更好了解規則，觸及本源，那就是接觸怪。

　怪，很恐怖，強大。

　人類無法接觸。

　擁有溫文爾雅天賦的林朝則不同，即便是怪的投影，他也能讓其對自身產生一縷親近。

　當然，前提是他的實力還要強。

　就好像，老虎對人類嬰兒表示好感與親近，溫柔地用虎爪拍一下打招呼，人類嬰兒可能就粉身碎骨。

　此刻，林朝無比專注、投入。

　他仿佛看到了魚眼背後生靈的一生。

　魚眼，乃是清江之神。

　她大名叫江漁。

　她的父母是漁夫。

　有一天，有位富人為了討好一位超凡者，在寒冬之日強行讓她的父母下江捕一條百靈魚。

　最後，江漁的父母捕到了百靈魚，卻凍到了自己，傷了根基，沒過多久就得了重病，沒有撐到第二年春天。

　江漁成為了孤兒，年幼的她為了生存，隻好乾起了父母的活計，成為了一位捕魚者。

　有一天，她捕捉到了一條魚，她沒有賣，自己吃。

　切開魚的肚子，江漁發現了魚肚裡，有一張薄紗，上面赫然記載著最簡單的修行法門。

　即便是最簡單的，也不是她這種身份的人可以接觸的。

　她欣喜若狂，踏入了修行之路，也開始了自己的傳奇一生。

　她曾在碧落湖上斬殺毒鱷，造福一方。

　她曾在大瑭關水淹萬妖，鎮守邊境。

　她曾戴鳳冠披霞帔，面對被妖魔汙染的夫君，劍入良人腹。

　她抱著熟悉的人，眼中噙淚，答應好好照顧二老，視如己父。

　可妖族入侵，南方是公公婆婆被困求救的消息，北方是人族龍庭即將攻破的告急傳訊。

　她執劍回北。

　最終，她思清江枯坐千載，成為清江之神。

　“清江之神。”林朝看著面前的眼珠，眼中流露出一絲歎息神情。

　人的一生，縱使平凡，你若用心去看，總會有不少感悟。

　更不用說，眼前的清江之神，一生波瀾壯闊，令人動容。

　魚眼中的暴虐、血腥、混亂的氣息消減些許，其中出現了一絲柔和神情。

　“清江……無神。”

　一道聲音，從水聲中響起。

　魚眼中所有的感情色彩消失。

　整個湖裡的黑色頭髮，在此刻完全消失。

　林朝看過去，整個湖恢復了平靜。

　他的手中，多了兩枚眼珠。

　林朝環顧周圍，天已經變黑。

　整個別墅，靜悄悄的。

　這時，幾道隱晦的氣息傳來。

　林朝的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

　他的身影隱匿不見。

　靖國太大，還有太多怪，太多神明的故事，需要他去傾聽。

　幾息過後，別墅裡，兩道身影出現。

　“我就說那劉家的小姑娘報假案，說幾年前我們蜘蛛除妖，沒有除乾淨，這裡哪裡有妖物?

　當時，黑袍那家夥把這裡的妖物都殺完了，怎麽可能還有妖物。”白蟲攤手，臉色浮白，有些縱欲過度的模樣。

　“確實沒有妖物的氣息。”頓山四處打量檢查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我就說嘛，畢竟黑袍出手，怎麽失手！”白蟲笑吟吟，想到了什麽，他問道，“你最近有黑袍的消息嗎?他不會死在了外面吧?”

　“你死了他都不會死。”頓山白了白蟲一眼。

　“也對，那家夥神神秘秘的，我們兩個聯合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白蟲又將院子掃了一眼，“走啦，重溫我的溫柔鄉。”

　而這處別墅裡，林朝的身影其實沒有走。

　此刻，他閉上眼睛，內視自身。

　他看到無盡的星星點點，常人根本數不清。

　這些星點，每一顆，都代表著他契約的一隻詭。

　他契約詭的數量，足足有百萬之數。

　不同的光點，有著不同的顏色。

　除了這些光點，在他的身體裡，還能夠看到三枚菱形晶體。

　這三枚菱形晶體，其中一枚，剛剛形成不久。

　這一枚，恰好是清江之神的神位。

　當然，與其說是神位，不如說是神位雛形。

　溫養下來到成型，可能需要千年，甚至萬年。

　林朝根本等不及那麽久。

　“清江之神的神位，與近六分之一的詭契合。”

　多寶錢幣說過，神位乃是一種感悟，一種規則，並不唯一。

　普通的神，只是得到了神位才成神。

　真正的神，是知曉規則，通至理，神位因他而生。

　所以，我若將神位賜予詭，我身上的神位……還在?”

　詭，也算他的一部分。

　……

　十年後。

　詭域。

　紅陰臉上帶著邪魅的笑容，臉上的傷痕給他又增添了幾分瘮人之感。

　他坐在椅子上，換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妖物都學聰明了，我變成妖王的模樣，穿著女人的衣服，黑絲、白絲什麽都往身上套。

　結果，裡面的妖王硬是不出來。

　唉，最後我只能進去了。”

　紅陰說著，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不過還好，這次外出也不算沒有收獲，斬了十七頭妖王。”

　“不愧是紅陰，實力就是非凡。”野媚是發自內心佩服。

　他們詭的實力強大，尤其是與大人契約後，實力更是暴漲。

　但妖物也不是易與之輩。

　尤其是妖窟的妖物，身處妖窟之中，幾乎能夠發揮出比自身要高一境界的實力。

　可即便如此，紅陰還是殺入了妖窟。

　其中的凶險，可見一般。

　“大人還是沒消息嗎?”紅陰想到了什麽，詢問道。

　“沒有。”野媚搖頭，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自從上次大人離開詭域，就未曾回來過。

　紅陰，要不你別去妖窟了，大人也不會回來，這些妖物也不知道擱多久。”

　紅陰仿佛沒有聽到野媚後面的話:“看來，我要多存點，讓大人下次回來，多吃些。”

　他雙腿搭著，姿態優雅。

　野蘿王這時開口:“最近的靖國，可不平靜。”

　“哦?”白詭王湊了過來，他最愛聽熱鬧。

　“十大超凡學院正式組成了學院聯盟，這是要與世家勢力硬剛。”野蘿王隨意說著。

　若不是大人乃是人類，她才不會關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超凡學院，代表的是平民子弟的利益。

　世家，代表的是世家子弟的利益。

　兩者矛盾積累這麽久，也該爆發了。”白詭王顯然對這些很感興趣。

　“我們要不要插手?”野蘿王臉上帶著笑意。

　“為何要插手?”白詭王笑了，“人類的內鬥，與我們何乾?

　況且，這又與大人沒有什麽關系。

　大人出身封家，又是暗光學院的學生，兩種陣營都算得上。”

　“好了，別討論這些沒用的。

　你們都修煉的如何?”元崆在這時開口。

　元崆說的修煉，指的是大人留的五法。

　“自然不會落下。”野媚開口，“我能夠為大人做的，也僅僅是修煉了。”

　“我也沒有落下。”其他詭王宛如上課的小學生，被抽查作業一般。

　滑稽又搞笑。

　眾多詭齊聚，心思不一，卻其樂融融。

　有一位詭王歎息:“我們詭域，好久沒有這樣有人情味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浩瀚的聲音從天穹之中響起。

　“爾等，可願與我並肩作戰?”

　聲音浩瀚，威嚴。

　“是大人！”

　“大人回來了?”

　紅陰臉上露出驚喜神色，又瞬間消失不見，他不冷不淡，不急不緩說道。

　“紅陰……願意！”

　“元崆願意！”

　……

　“提轄願意！”

　整個詭域，陸陸續續，無數的聲音響起。

　或許，因為契約的緣故。

　或許，因為林朝天賦的強大。

　又或許，因為詭這種生靈特殊。

　詭域的詭，沒有一詭拒絕。

　“可能……有死無歸。”蒼穹之上，那道聲音停頓了一下。

　元崆臉上帶笑，他對著天穹大吼:“詭如果畏懼死亡，那還是詭嗎?”

　“大人，我也想看看死亡的模樣。”媚詭王媚眼如絲。

　紅陰抬起頭，沒有言語，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好。”天穹之中，聲音簡短有力。

　所有的詭抬頭看著天穹，靜靜等待著大人的指示。

　“紅陰，你跟我最久，殺妖最多，我賜予你……破軍……”

　一股疑惑的思緒從紅陰心中生出。

　其他的詭，也都不知道這是什麽。

　而這時，突然間，紅陰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他赫然發現，在他的身體內部，竟然出現了一枚菱形晶體。

　“這是……”

　“這是……”

　紅陰臉上的震驚與狂喜交融，以往的高冷與優雅消失不見，他根本不敢確定。

　旁邊，野媚看到紅陰臉上的神情，連忙問道:“紅陰，大人賜予了你什麽?”

　紅陰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蒼穹， 卻什麽都看不到。

　“多謝大人！”他深深一拜，眼中是無盡的狂熱神色。

　這種手段，神上之神，也根本做不到！

　這種氣魄，連神上之神，都不曾擁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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