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兆靈看了有些害怕，他被嚇得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直到撞到身後的背簍，惹得裡面的母雞咕咕鬧騰起來。

　　“你再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不是根老豇豆。”

　　在這滿當當一車的人裡，這人的言行神態都顯得十分怪異，卻沒人遞來打量的目光，就好像沒有一個人能注意到這小小的角落一樣。

　　張顯忠兩口子還在熟睡，腦袋抵著窗沿，被大巴車的運動帶著，有規律地抖動著。

　　即使這車裡還有其他醒著的人，但這會，就好像只有張兆靈是清醒的一樣，張兆靈看著那人，他覺得喉嚨很乾，乾得說不出話來。

　　在聽到對方的問題時，張兆靈也認真地看著，他認真地盯著這個陌生人看了個仔細。

　　白眉毛黑頭髮，額頭上還有個包，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打過一樣，那眼睛半眯著，脖子長得還有點嚇人。

　　看上去和爺爺差不多大，可這長得也太奇怪了，張兆靈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奇怪的人，況且，這人還穿了套淡青色的衣褲，看上去的確很像奶奶曬過的老豇豆啊。

　　張兆靈想著，他本來想笑，但他無意中瞥向了這人的身後，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被嚇到了。

　　就這麽過了一小會，他也終於不認為這人像是一根老豇豆了，在張兆靈的眼裡，這人的長相外貌倒不重要了。

　　因為，這人後邊，有個張兆靈最害怕的東西。

　　吸引張兆靈注意力的，是這人身後的那張，血淋淋又掛著兩根毒牙的大嘴，以及那左右掃掃的尾巴。

　　“蛇！！”孩童的驚叫聲在車廂裡炸開來，但這驚叫倒也不不影響什麽，鄉民們大多將心比心，不在意這樣的吵鬧，畢竟誰家沒有娃呢?

　　可隨後，當有人意識到那娃娃嘴裡喊的是什麽時，整個車廂都炸開了鍋，就像燒開水的壺一樣，男女老少的驚呼都混在壺裡，炸耳至極。

　　這樣的騷亂，也使得駕駛員不得已來了個急刹，而售票的大姐也在穩定自身情緒後，有序地安排著靠近車門的乘客下車，並協同駕駛員檢查了大巴車的內部。

　　哪有什麽蛇哦，這車裡除了塵土，哪有什麽別的。

　　當售票員從一位同樣大嗓門的婦女那了解了這場騷動的原因後，目光，便投向了還處於驚嚇狀態的張兆靈小朋友。

　　“小朋友，你說這車裡有蛇，那你是在哪看到的呢?”

　　“我...我從剛剛那個老爺爺身後看到的。”壓著驚嚇，張兆靈也在向四周觀望，試圖找到剛剛那個嚇唬人的老頭。

　　“哪個?哪個老爺爺?”售票員半蹲著，撇開了她那天生的好嗓門，那帶著微笑的面容，看起來真是溫柔。

　　“就是...就是那個。”左看右看，張兆靈也沒找到剛剛那個老頭，說話結結巴巴的，他有些著急地想著，自己該怎麽去形容那個人的長相。

　　此刻，或許是因為耽擱行程的原因，亦或者是因為美夢被吵醒，周圍有些人盯著張兆靈的目光，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嬸嬸，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是中途上的車，就是頭髮黑黑的，但是眉毛發白，看起來乾乾瘦瘦的那個爺爺。”

　　“中途上車?眉毛發白?”這聽起來，是有點奇怪的感覺，但售票員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記憶裡，中途上車的就只有那個七八十歲，背著背簍的老太婆。

　　再說了，這票可是自己檢的，就算是把之前下車的那些乘客也算上，哪有什麽乾乾瘦瘦，

又是黑頭髮白眉毛的老頭?　　售票員想了想，又看張兆靈說話結結巴巴的，她好像知道了些什麽，於是她前傾了些身子，扯了扯張兆靈的小臉蛋，她輕輕地在張兆靈的耳邊說:“小朋友，撒謊是不對的，阿姨今天可沒見過你說的這個人。”

　　“但是阿姨不怪你，小朋友，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張兆靈望著售票員，一臉的認真，但顯然，售票員並不那麽認為。

　　不過，售票員看著張兆靈那乾乾淨淨的眼睛時，她也有在心裡揣測，她在想，會不會是真的有這麽個人在車上，不是有傳言嗎，說小孩子的天靈蓋還沒長好，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但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瞬，畢竟售票員是從小姑娘的歲數一直乾到這黃花已老的年紀的，自己在這南水縣的周邊鄉鎮，跟車跑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了都。

　　或許是因為自己運氣好的原因，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反正自己是一次也沒遇到過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只是道聽途說，喜歡拿這些事來自己嚇自己的話，自己這售票的工作估計也就做不長了。

　　“好了好了小朋友，阿姨信你，但是以後可不要再說這些話了，你看，大家都因為你這個話，受了驚嚇。”

　　“小朋友啊，你跟著大人去縣城，肯定是想去吃好吃的吧，你要是再這樣調皮，小心去晚了，東西就沒得賣咯。”

　　說完，售票員便站起身來，招呼著還在太陽底下等待著，情緒逐漸煩躁起來的其他乘客有序地上車。

　　就這樣直到上車，在聽到車廂裡的其他人嘴裡的抱怨時，睡得睡眼惺忪的張顯忠和李蘭二人，這才想起自己家那個小孫子和自己背簍裡的雞。

　　正準備找尋，結果就看到了和售票員一同上車的張兆靈，看那手上髒兮兮的，小臉也皺巴巴的，臉上還抹上了手印，像個小花貓一樣。

　　售票員牽著張兆靈，跟著張兆靈指的那方走過，把人送回了張顯忠兩口子的身邊，又認真叮囑道:“不管是在這車裡還是縣城，一定要，務必要看管好自己家的小孩哈。”

　　說完這話，也沒多做停留，售票員便找著縫隙，一直往前擠，直到坐上了門口的小板凳，繼續檢查起眼生乘客的車票了。

　　“你這娃是怎回事?怎還跟著售票員下車了呢?”握著張兆靈的手臂，張顯忠吐了口唾沫，拉起衣服的下擺，正擦拭著張兆靈手臂上的髒汙，話語中雖然帶著些有些嚴厲的詢問，但更多的還是關心:“是尿尿憋不住，讓售票嬸嬸帶你下車尿尿去了嗎?”

　　“不是的，張爺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但臉上的失落是看得見的，張兆靈回答道:“我沒有撒謊。”

　　“你這孩子，誰說你撒謊啦，爺爺問的是剛剛發生了些什麽。”

　　“是啊兆靈，有什麽不能和爺爺奶奶說的嗎?兆靈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麽?”